第5章 chapter。05
景桐的板车滑出去，转头看向徐小燕所在的收银台那边——那个高挑的身影，除了是楚辰，还能是谁？
景桐：“……”
真的是奇了怪了，这人是怎么找过来的。
景桐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楚辰这么不知好歹地跑过来，他应该是生气的。
但是……他现在的心情，却不能用生气来形容。
好像是小时候，爸爸妈妈偶然有一天，突然都一起来学校门口接他，然后带他去吃肯德基那种心情。
徐小燕看见景桐居然出来看热闹了，一时还有点惊讶。
刚想问景桐是不是和楚辰认识，转头就忽然想到——
景桐当年也是上高一之前来的这里，可能是听到了学生过来担心才看。
徐小燕说服了自己。
给景桐使了一个眼色——表示自己会问清楚缘由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徐小燕这个眼色太过明显，楚辰也抓住了这个时机转过头来，看向徐小燕眼神的方向。
侧对徐小燕，楚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给景桐。
意思非常清楚——这不就找到你了。
景桐：“……”
徐小燕没看见楚辰表情，只是循循善诱，问：“弟弟，你这么小，干嘛要来我们这里打工啊？”
楚辰转头过去，笑笑说：“就是积累一些经验吧。”
“积累什么经验？”
“我家是开汽修店的，我高中考的技校，也是对口学这个，技校毕业之后就要继承家业了，所以爸爸让我多实践实践。”
景桐：“……”
渝城十九中这种顶级名校被说成是汽修技校，别说校长了，重庆市教委主任都要哭了好吗。
你们这种学神，心真的太黑了。
景桐简直不忍睹听，从板车上面一跃而起，跟徐小燕报备了一句出去买瓶水，就离开了汽修店。
走到对面小卖部挑了一瓶冰水，景桐刚准备摸手机结账，却听老板柜台后面响起——“支付宝已到账4元”的声音。
紧接着，他耳后又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老板，他这瓶水和我的一起算啊。”
老板在看电视剧，头都不抬回答了句好。
景桐转过身，蹙着眉看着楚辰几乎要和他贴在一起的一张笑脸。
景桐退后了一步，冷冷看着楚辰，一句话没说，楚辰就放软了语气：“别在老板店门口吵架，我们去旁边？”
刹那之间，刚才还沉迷电视视他们若无物的老板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面绽放开“有八卦听了”的精光。
景桐：“……”
小卖部这种顶级八卦集散中心，确实惹不起。
他虽然心里很不爽，但还是跟着楚辰走到一边，找了个拐角人少的地方，站在梧桐树下说话。
“你问吧。”楚辰站好，把问题抛给景桐。
景桐皱着眉毛，问：“你怎么找过来的？”
“这个啊。”楚辰一笑，“就……高德地图？”
景桐：“……”
楚辰看着景桐的表情，怕等会儿自己骚话讲多了真的把景桐气跑了，便收起玩笑，笑着解释：“其实是这样的，那天我和你一起打架的时候，明显闻到你身上有机油味，当时我就猜你应该是修车的。”
“全市修车店那么多。”
“那确实。”楚辰欣然点头，“所以第二点我就在思考，你为什么会在我被打的时候出现在拆迁区——我猜，那里应该是你住的地方？”
景桐：“……所以呢？”
楚辰：“那你选择住在这里的拆迁区，那就说明汽修店应该离得不远，我顺着找了找，然后……”
楚辰身体一松，向后一仰，靠着梧桐树干。
燥热的夏风吹过来，吹起梧桐树叶子刷刷如雨声，楚辰笑容在梧桐树漏下来的阳光里，声音低哑：“这不就给我……找到了？”
·
景桐不得不承认，楚辰说那句“找到了”的时候，真的挺帅的。
他也愣了一秒钟，然后理智才回归。
不过理智回归也没什么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理智是偏向于生气，还是别的情感。
景桐只能在那里站着，把楚辰盯着。
“好了，别气了。”楚辰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这样无缘无故调查你，所以——”
楚辰说着，把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举出一左一右两个小布丁。
楚辰把左手的小布丁递给景桐：“吃口小布丁，你消消气？”
景桐这才想起来。
刚才楚辰是付了四块钱，他的冰水两块，那……剩下两块就是付给这两根小布丁了。
景桐目光垂到小布丁蓝白色的袋子上，这是他最喜欢吃的一种雪糕，没有之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楚辰就这么准确地猜中了他的喜好。
但此刻，他只是表情冷淡地瞥了眼小布丁，然后抬头问：“你到底想干嘛？”
“想和你交朋友啊。”楚辰举着小布丁，“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
楚辰这么说，但是他举起的小布丁还是没有人接。
夏天天气这么热，楚辰能感觉到袋子里面的雪糕已经开始有边缘化出水来，一滴一滴往下坠落。
“吃嘛。”楚辰又说，“你昨天还把我灌醉了，就当我们相互抵消了行不行？”
景桐：“……”
昨晚那件事情，他确实也干得不是很地道。
景桐听见楚辰这么说，终于伸出手，接过了小布丁。
楚辰看着景桐拆开外包装，咬了一小口，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自己也拆袋子，啃了一口。
冰凉的雪糕，奶香味十足，有点融化状态下，反而勾出了最好的甜味。
夏天真好啊。
楚辰由衷地想。
楚辰低头认真品尝雪糕，却没有发现景桐已经吃完，抬起了头。
“楚辰。”
“诶。”楚辰笑着抬头。
“小布丁我吃了，然后……”景桐淡淡说，“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景桐的嘴唇因为被冰过，所以变得有点红。
嫣红嘴唇吐出来的语调却堪称冷淡，没有任何起伏，没有任何犹豫，一字一顿，语音清晰：“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
刚才的风都停止了。
树上的蝉开始聒噪地喊叫。
倒是显得这一片梧桐树下更加安静起来。
楚辰的笑容渐渐消失，最后，他也蹙起了眉毛。
良久，楚辰回答：“好啊。”
是景桐意料之中的回答——毕竟没有谁会把热脸一而再，再而三地贴上冷屁股。
他说这句话的目的就是让楚辰知难而退。
然而听到楚辰这“好啊”，景桐捏着小布丁的手指还是忍不住猝然紧了一下。
景桐自己也站了一会儿，最后僵硬转身，捏着小布丁走了。
路也没多远，但是景桐走得挺慢，一直到慢慢把小布丁吃完，才终于回到店门口。
隔着一条马路，景桐看着特别脏兮兮的汽修店，感觉刚才才啃进去的甜味变了味，让嘴巴里面有种发腻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难受。
但是景桐知道，自己做了件挺对的事情。
楚辰本来就不应该把暑假浪费在这里。
十九中的学神，他的暑假应该浪费在图书馆，游泳池，篮球场。
绝对不是这种脏兮兮，油腻腻，空调都不起作用，热得人脖子红的汽修店。
景桐喝了口水，发那种发腻的感觉咽下去。
然后伸手扔了小布丁的皮，理了理衣领，刚准备抬脚跨越马路，往他们店走过去。
就看见有个人比他更快，擦过他的肩膀，大跨步走上了马路。
景桐下意识伸出手，直接把他扯回来。
“喂。”景桐把他拉回自己身边，“你干嘛？”
他没看错的话，这个方向是他们汽修店吧？
总不可能告诉他，就是普通过个马路吧？
“不干嘛，我应聘打工啊。”楚辰笑嘻嘻，大方承认，“我们这种被面试的，也不能弧人家太久，你说是吧。”
景桐：“……应聘哪家店？”
楚辰抬起手，指指“无名汽修店”的招牌，无辜说：“那家。”
景桐：“……”
很好，合着刚才他的话都白说了，是吧？？
景桐：“我刚刚明明——”
景桐话没说完，楚辰举起手指，对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我没忘你刚刚说的话，也没忘我说了好的。”楚辰说，“我是你和到此为止了。”
景桐蹙眉把他盯着。
“但是。”楚辰笑意不减，“我没有没跟这家店到此为止啊。”
楚辰：“我家真的开了汽修店，我真的需要积累经验，你总不能阻止我——追求进步吧！”
·
景桐：“……”
追求，你个，大头鬼的进步！
是满大街4s的修车店不让进，还是你家自己的修车行不准实习？？到这里来积累经验。骗鬼呢？？
景桐心里面一万句吐槽。
但是他本来话就不多，只能看着楚辰。
良久，才说：“随便你。”
楚辰：“嗯哼。”
“好的。”景桐简短地提醒。
景桐简短地说，他说得如此极简风，但楚辰还是听懂了。
“知道知道，我答应了的事情，我都不会变卦的。”
景桐听他说完，没说什么，转头就走进了汽修店。
他进去没多久，楚辰也跟了进来。
把一瓶冰冻的橙汁和一瓶常温的橙汁放在徐小燕面前。
“这是干什么呀？”
“贿赂姐姐。”楚辰笑着说。
贿赂还怎么一杯常温一杯热的。
徐小燕想了一下，明白过来——估计是怕她特殊时期，所以做了一点两手准备。
徐小燕被哄得心花怒放，又看看楚辰帅气的脸，深感陈少均说得没错，自己就是一个肤浅的女人！
“肤浅的女人”再也没办法拒绝楚辰，马上让楚辰“应聘成功”，成了个实习生。
景桐对这一切无语至极，只能默默修车。
修完车底又出来开引擎盖。
一下午楚辰都挺安静的，似乎真的是在学习汽车店的流程。
景桐修了一下午，时间都修忘了，只是感觉没多久，徐小燕就喊他吃饭了。
景桐去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楚辰正在打开两个打包盒——里面装的是白米饭。
楚辰打开打包盒，把筷子放上面，转头问不知道在柜台后面翻什么的徐小燕：“小燕姐。”
徐小燕头都不抬：“诶。”
楚辰：“外面哪里有吃饭的地方吗？”
景桐微微挑了一下眉——不一起吃？
他还以为，楚辰是会死缠烂打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的呢。
徐小燕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她从柜台后面抬头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套一次性碗筷，明显是给楚辰准备的。
“你不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啊？”徐小燕拿着碗，茫然问，“我碗都给你找好了，而且……今天还特意要了两盒饭。”
“啊！”徐小燕恍然大悟，“你是看着只有两盒饭所以才准备出去的吧？平时我和小桐都只吃一盒，他饭量小，给你备了饭菜的，一起吃吧。”
楚辰装出一副了然，却没有坐下开吃，而是看了一眼景桐。
“我能一起吃饭吗？”楚辰有点可怜地看着景桐，“外面我确实不是很熟。”
十九中就在附近你跟我说你对附近不熟？
景桐额角跳了跳。
但是转念一想——楚辰也是刚中考完，不熟也正常，而且这么热，让他跑出去吃饭，确实不人道。
景桐有点心软，却只是说：“小燕姐同意，我没什么意见。”
“你们打什么哑谜啊好烦，楚辰快坐。”
徐小燕飞过来，拉着楚辰坐下，把一次性碗给景桐，两个人分好一盒饭，开始吃。
楚辰拧开一瓶橙汁放边上，也没说喝，自顾自夹菜吃。
景桐修车热了，胃口一点都不好。
桌上有回锅肉和家常豆腐，他都没夹，倒是一道糖醋山药多吃了几口。
不过也不多，米饭最后也只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楚辰看他吃得少，没说什么，只是把刚才拧开那瓶橙汁往他那边放了放。
橙汁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还有一丝凉意，贴着景桐滚烫的手背，让他觉得很舒服。
楚辰放好橙汁，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问：“小燕姐，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徐小燕正在大口干饭，头都不抬。
“这个餐费是你们自己出？两个人aa吗？”
“不是不是，我们有餐补的，一天几十块钱。”徐小燕马上解答，“但是如果一个月有结余，老板就让我们自己收着。”
楚辰恍然大悟：“那我加入你们，你们结余岂不是就少了？”
徐小燕本想说没事，但是又想到景桐本来工资就不高，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从餐盒后面抬头，眼巴巴看着景桐。
景桐刚想说话，楚辰却抢先了：“不过也没关系，我a我那份就行，不然我饭量大，老吃你们的也不好。”
楚辰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手机，转向景桐。
“这位，同学。”楚辰举着手机，无比自然对景桐一笑，“你微信多少？我们加一个,方便我还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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