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心细如尘

　　赤昳朝梨月瞟了一眼，淡淡回道：“我没意见。”
　　虞濛和梨月也觉得合适，便先进了竹屋里。
　　夜里寒凉，荀起吩咐护卫去向那少年借炉子生火，恰见少年端着一个大木盘走了过来。木盘上是两壶茶水，几个杯子，两盏桐油灯和一个火折子。
　　少年将整个木盘递给展渡，指着最边上的茅屋一角：“柴火都在那儿，你们要生火尽管去拿。”
　　展渡接在手中，道了声谢，先将茶水和油灯送到竹屋给虞濛和梨月。
　　不多久，展渡和其他护卫找少年借来火盆，在香堂正中空地上生了一堆火，又找来一捆干茅草铺在地上，众人坐在草垫上围着火堆歇息。
　　隔壁竹屋内，虞濛四下环顾了一番，里面竹榻、被褥等几样卧具都已十分陈旧，不过倒也整洁干净。
　　梨月从包袱中取出干粮，放在竹榻旁的木几上，又倒了两杯茶：“濛濛，先来吃点东西吧。”
　　虞濛笑着走到卧榻边坐下，拿起一块薯蓣糕：“辛苦了。”
　　“客气什么。”梨月饮了一口茶，“濛濛，你说岐黄公是不是不想见我们？为何明知我们要来，却突然出去了？”
　　虞濛咽下口中糕点，略微琢磨了一下：“兴许他是想考验一下我们吧。”
　　“考验我们？”
　　“嗯，明日若是能见到他，估计也不会立刻给我们解药。”
　　梨月惊疑道：“你是说或许岐黄公根本没有外出？”
　　“我猜的。”虞濛笑了笑，“等明日看看便知。”
　　两人都疲累不堪，吃完干粮后，便和衣躺下了。
　　虞濛很快便酣然入睡，梨月却迟迟无法入眠，心思总不由地飘至隔壁屋内，想着那道高大的身影和那副疏冷的面容。
　　而此刻隔壁香堂之中，众人分食了干粮，各自枕着草垫，或坐或卧，静静闭目休息，唯独赤昳抱着双臂，盯着炉火出神。
　　他明白自己大约是出言不慎惹梨月生气了，可又觉得她这般气恼属实有些莫名其妙：该生气的不应该是自己么？自己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她怎么倒先恼了？
　　他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更没去想，自己为何这般在意梨月生气与否。
　　隔壁屋内除了梨月，还有一个他一直放在心里的女子，但他却只顾着为梨月而烦心了。这一点，他自己丝毫没察觉到。
　　翌日，等了一上午，不见岐黄公回来。
　　为免耽搁太久，荀起便和虞濛商量先向那少年打听一下岐黄公的去处，自己带两个人下山去寻，留展渡和其余人同虞濛在此等候。
　　虞濛觉得可行。正说话间，忽见那少年走过来道：“家师回来了，请你们去正房一见。”
　　荀起睨了他一眼：“尊师从外面回来不走正门？”
　　“师父去了后山，回来时从后门进来的。”
　　展渡惊讶道：“后山？你不是说外出了么？”
　　“不在屋里自然是外出了，有何不对？”少年神色如常地反问。
　　众人听了不由暗叹，连一个小徒弟言行都如此不寻常理，那岐黄公的脾性可见一斑了。
　　少年推开正房的门，躬身施礼道：“师父，他们都来了。”
　　虞濛几人齐齐向屋内望去，但见一个头戴逍遥巾，身着玄衣长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双眸炯炯地看着门外。
　　这老者与丛琬画的岐黄公画像上的十分相似，知是岐黄公本人，大家便都放下了心。
　　“玉脉枕是哪一个带过来的？”岐黄公声如洪钟般发问。
　　荀起上前几步，长揖道：“玉脉枕是晚辈祖母交与晚辈带来的。因晚辈表弟身中噬心毒，命在旦夕，我等听闻尊驾有解药，特来此相求，望尊驾亲赐解药救晚辈表弟一命。”
　　岐黄公抬手捋了捋银白长须，端详着荀起：“眉眼气概倒与令祖父有几分相像。
　　“你想找我要解药，自己来就行，可以带这么些人来？难道不知我避世之人，好清静么？”
　　虞濛和梨月等一听，不免有点尴尬。
　　荀起看了看身旁的虞濛：“这位是拙荆，因身子有些不适，跟我一道来请您看诊。”
　　又指了指梨月：“这位是花影花娘子的高徒，正是花娘子告知我等来找您求解药的。”
　　岐黄公打量了虞濛和梨月一眼，叹道：“花影也收徒了？算算，也有二十年没见她了。”
　　随后径直转身从旁边小门进入间壁房里去了。
　　众人见状，都大为诧异：就这么走了？这是回绝的意思么？
　　虞濛不禁侧眸望了望那少年，少年面色依旧平平淡淡：“师父没说让你们走，就等着吧。”
　　虞濛和荀起对望一眼，大家便耐着性子在正房等候。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岐黄公轻快地走了出来，看着荀起道：“噬心毒的解药我没有现成的，须得现配出来方可。
　　“刚才看了一下，解药方子里还差一味至关重要的药材，就是这青藜藤，后面隔壁山上就有，你们去找吧，找回来我便能把解药配出来给你。”
　　说着递了一张画有青藜藤的图过来。
　　“青藜藤？”荀起接过图纸，拿到虞濛面前。
　　其余人都围上来看。
　　虞濛看过后，问岐黄公：“不知这青藜藤须得采多少回来方可？”
　　岐黄公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十斤足矣。”
　　“这回可有什么要求么？比如必须脚踏实地攀爬上山去采？”
　　岐黄公眉头一挑：师侄这孙媳妇倒和她有点像，心细如尘。
　　他摇摇头：“随你们怎么上去，采回来十斤便可。”
　　虞濛微笑道：“好，请您稍候，我们会尽快采回来。”
　　几人遂步出正房。
　　荀起对虞濛道：“后面那两座山比这边山势更加陡峻，你别去了，我和展渡他们几个去。”
　　虞濛道：“不行，岐黄公性情古怪得很，他说的是‘你们’，就是让我们大家都去。万一我不去，他又不认了，岂不是白费时费力？”
　　梨月也赞同：“对啊，都去吧，反正这次也用不着一步步往上爬，你们用轻功带着我们上去好了。”
　　由此，一行人便从后门下山，去另一座山上寻找青藜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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