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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虎女


一辆大气的皇冠,缓缓停在了关卿瑶的摩托车边上,车窗玻璃摇了下来,赵简琪从里面露出一脑袋。

他看着仍然坐在摩托车上的关卿瑶,很不识趣的问,“瑶瑶,你这怎么还打扮了起来呐,很好看呢,要做什么去啊?”

赵简琪笑脸温煦,斯斯文文,武厚看了也免不得心生欢喜,但他记得这个开着车的男人,就是他让自己在纸上签的字。

赵简琪看着关卿瑶,姑娘略施粉黛,在冬日傍晚的寒风中黑发飘摇,美轮美奂。不得不说,关卿瑶也是位美女,不与其他江南姑娘一样婉约柔美,多出了一股子英气在身上,二者恰到好处的在一人身上体现出来,当真是美极了。

“我要跟朋友去吃饭。”关卿瑶看着赵简琪回答。

赵简琪这才看向武厚,不是他没看见武厚,其实车子还没开出大门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武厚,并且认出了这小子,只不过他在装,装着若无其事,装着没把武厚放在眼里。

“嘿,是你这小子啊,怎么?毒戒了?”赵简琪哪壶不开提哪壶。

武厚阴沉着脸看着赵简琪,隐隐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回答,“戒了,戒的挺好,干干净净。”

赵简琪坐在车里扯起一边嘴角,笑了起来,但眼神却没有一丝笑意,意味深长的看着武厚。武厚哪会被他这气势给吓到,当即也瞪着眼看着赵简琪,二人就这样对视了起来,谁也不先把目光移开,谁也不先眨眼,好像谁先看向别处,或是眨眼的话,就是输了。

两个男人,一大一小,一个西装革履,一个羽绒服配牛仔裤,一个手里握着方向盘,一个手里握着刀,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路边,就这样对峙了起来,彼此都毫不示弱。

最后还是赵简琪最先扛不住,控制不住眼皮眨了一下,随即眼神也看向别的地方,不再去注视武厚的双眼。他看到了武厚的刀,就讥笑着说,“拿这个做什么?吓唬人?还是要抢劫?”

武厚默不作声,缓缓把刀收到了身后。

哪知道赵简琪这时候却突然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冷冽道,“你非法携带管制刀具,我现在需要把你带进所里,希望你配合。”说着就动手要去抓武厚的肩膀。

有用这么蹩脚的借口来欺负人的嘛?这不是明摆着跟武厚过不去嘛,武厚会看不出来?他当然看的出来,于是脚步就往后退了一步,让赵简琪一手没抓住自己。

赵简琪又要靠近,一旁脸色已经很不愉快的关卿瑶大怒,“赵简琪,你找事是不是?”

面对武厚是一种态度,但面对关卿瑶,赵简琪可就又是另外一个态度了。

“没,没有。”赵简琪回答关卿瑶说,“其实我是跟他开个玩笑,吓唬吓唬他,别当真呀。”说着笑眯眯的看向武厚。

武厚谨慎的看着又朝自己笑起来的赵简琪,心里没有放下戒备。雄性动物之间的敌意,往往仅凭感觉就能感觉的到,武厚凭着自己的感觉,能感觉到,赵简琪刚刚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所以他仍然冷漠的看着笑容满面的赵简琪,一点示好的样子也没有。

关卿瑶不满的说,“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赵简琪像是在抛媚眼一样,看着关卿瑶眨了下眼睛,小声道,“别生气嘛,我怎么会跟他个小屁孩当真呐,你说对吧。”同时心里也在想,我怎么可能会不如这小屁孩。

武厚嗤笑一声,鄙视之意明显,赵简琪用眼神狠狠剐了武厚一下,就又笑眯眯的问关卿瑶说,“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呀?”

“你管得着嘛?”关卿瑶白了一眼。

赵简琪拉长语调叫了一声,“瑶瑶,你怎么这样跟我讲话呢,很让我伤心的好嘛,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副所长呀。”

一句话,有撒娇意味,有威慑意味,武厚在一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赵简琪,这么年轻的所长,还真是第一次见。

关卿瑶道,“所长怎么了?现在下班了好嘛?我要去做什么,要你管?赶紧滚,别烦我,这可不在单位大院,我有可能真的会把你揍一顿!”

漂漂亮亮的关卿瑶,说出这么句彪悍的话,让武厚跟着也瞠目结舌。

赵简琪尴尬的咂吧咂吧嘴,兴许是真的怕关卿瑶揍他,就真的老老实实回到车上,简单跟关卿瑶说一声再见,开着车就扬长而去。

看这样子,关卿瑶平时也没少朝他动粗,武厚笑着心里这么想。

车子已经开的超出了两人的视线,关卿瑶松了一口气,去看武厚,看武厚在笑,就问,“你笑什么呢?”

武厚指指赵简琪离开的方向,“笑你的副所长,在你面前,这么没面子的,哈哈。”

关卿瑶也笑了,委婉的捂住咧开的小嘴,让武厚看不到她的门牙,手动做出了笑不露齿的样子。

“说吧,准备请我吃什么呀?”关卿瑶笑吟吟的问。

武厚反问道,“你说吧,想吃什么?”

坐在摩托车上的大姑娘,一手托住下巴,皱眉想了想,回道,“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不如去吃西餐吧。”

武厚听了当即有些头疼,心里琢磨着师父给的那点钱还够不够,之前请麦闻香吃饭的那家酒店倒是可以去,那里还有张会员卡,只不过钱已经被用光了,现在的武厚没钱往里充值,委实有些扎心。

这时候关卿瑶又自顾自的说,“不行,西餐好麻烦的,小刀子小叉子用起来磨磨唧唧,不痛快,我看我们还是去吃川菜吧,辣的过瘾。”

武厚连忙点头说,“好,就去吃川菜!”心里还庆幸了那么一下。

“上车,我带你。”关卿瑶笑呵呵叫武厚上车。

武厚也不见外,就直接扶着关卿瑶的肩膀,一条腿迈上了摩托车后座。小摩托随着武厚的上来,高度大幅度的降低了很多,轮胎也瘪了很多,关卿瑶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重?”

坐在后边的武厚不自然的挠挠头,一只脚伸出来晃了晃,终究是没有说出这个秘密。修行这种事,还是不要随便说的好,虽然武厚心里知道,关卿瑶是和自己一样的武人。

“肯定重呀,我这么大个子,又高又帅的。”武厚正经的解释说,“我呀,身子骨一百六十斤,这把刀少说也有四十斤,此外帅气又加二百斤,你说重不重?”

重新打着摩托的关卿瑶眼睛斜向后看了一眼,双手控制着油门离合,摩托车慢慢起步,她又目视前方,说:“你可真是人如其名。”

“怎么个意思?”武厚纳闷问。

“武厚武厚,厚脸皮的厚呀。”关卿瑶笑着答。

武厚愣了愣,也跟着笑了。

天将黑的大马路上,一个姑娘,骑着摩托,后面还带着一名小青年,二人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路上有说有笑,并不会因为只见过两次面而觉得拘谨,一回生二回熟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现在的年轻人很奇怪,有些朝夕相处的人,心里满不在乎,有些见过一次两次的,却就能牢牢记在心里。武厚每每想到关卿瑶说给自己的那段口诀,心里就或多或少挂念起这个英气女孩,关卿瑶也是莫名其妙的觉得,总要漂漂亮亮站到武厚身前。

有些东西,就是这么悄然,无声无息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半下午时候的坏天气,预示了一场雨或是一场雪,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竟然就真的下起了雪,小雪花还没成型,就从天而降,趁着过往车辆的路灯一眼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雪花瓣,飘摇不定的从天上落下,就像是有人在头顶一把一把撒下来似得。

关卿瑶车上有个头盔,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武厚拿起头盔,给关卿瑶戴上了,怕她淋了雪而着凉,而武厚,就在雪中的摩托车后面,杵着脑袋,毫不怕冷。

“你冷不冷?”关卿瑶问武厚。

武厚答,“不冷呀。”

可关卿瑶仍是惆怅的说,“要是有个四轮子能封闭的轿车就好了,那样也不用担心刮风下雨了。”

武厚对汽车没什么概念,就笑笑说,“两个轮子和四个轮子,不都一样,真跑起来的话,不见得比我们跑得快。”

的确,以二人现在的实力,如果全力狂奔的话,速度怕是顶的上汽车的一百多迈。

绿灯亮了,关卿瑶发动小摩托,又开动了起来,起步时她晃了晃脑袋,想甩掉头盔挡风镜上的雪花,但雪花已经粘在了上面,没能甩掉。武厚见到此,怕影响了关卿瑶的视线,就从后面伸出手,帮她擦了擦。

又骑了一段路,关卿瑶带着武厚来到了一个小胡同,周围没有惹眼的高楼大厦,最高的楼也就四五层,还是先前的老旧小区。这里一切看上去都很土,就是跟那些繁华地带的现代化有着很大的差距,反而更像是城中村一样。

“这是哪里啊?”下了摩托的武厚四处张望,入眼处皆是陌生。

停好车的关卿瑶笑笑,回答说,“我家就在这附近,看那边那栋楼,我家就在那。”关卿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五层小楼。

武厚看了看,点点头,目光又转向胡同里。

街外冷冷清清,因为下雪路上已经少有行人,但胡同里这条巷子,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巷子内不仅有吃饭的地方,还开有茶馆,麻将室,歌舞厅。也有牌子上写着盲人推拿,中医正骨的门面,门头上挂着七彩闪灯,屋内坐着几名浓妆艳抹的女人,灯光颜色萎靡,暧昧,叫人想入非非。

这是一块鱼龙混杂的城市暗区,处在新区的边缘,浪迹在这里,以及居住在这里的,都是些家庭条件一般,甚至还不如一般的困难户。由此不难看出,关卿瑶的家庭,想来也不是很富裕。

武厚想到这些,就纳闷的看向关卿瑶,脸带疑问,关卿瑶发现武厚狐疑的神色后,就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武厚想了想,问,“你住这么远,还要去西湖边喂猫?”

“是啊,不过最近去的少了,天冷啦,景区的工作人员给小猫咪们安置了一个家,可以放心啦。”关卿瑶满意的咧开了嘴,“走啦,不是要请我吃饭吗,这里有家地道的川菜馆,好吃又不贵。”

关卿瑶率先朝胡同里走,武厚跟在身后,一路上左看右看,眼前这种小街,即便是在自己老家的那座小城,也是不容易遇到,没想到偌大一个杭州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几个蹲在路边的小孩,人手拿着一支火把,挥舞在空中,不停地将雪花烧成水滴落到地上。离他们几个不远的地方,就是一家超市,门口堆放着厚厚几堆纸箱子,易燃。

关卿瑶看到此,就严厉的朝着几个小孩喊,“大街上玩什么火,赶紧灭了,回家去!”

几个小孩听到关卿瑶的训斥,竟是吓得连忙将火把插到地上的积水处,但因为雪并不大的缘故,积水不多,火并没有完全熄灭,可是几个孩子来不及把火灭透了,就转头惊慌失措的跑掉了,边跑边喊,“母老虎回来啦,快跑啊,母老虎回来啦,快跑啊。”

武厚看到这一幕,不自觉笑了起来,关卿瑶一脸尴尬的看了武厚一眼,又对着几个孩子的身影怒目而视。

随后二人继续往前走,一路闲聊,偶尔有人和关卿瑶打招呼,看来她在这附近认识的人还挺多。

走到一家川菜馆门口,关卿瑶带着武厚入内,随便找张桌子坐了下来。服务员是个男人,兼老板又兼厨师,正在柜台后边靠着听评书,见有人来了,就起身拿着小本本走了过来,爽朗笑道,“瑶瑶,来吃饭呀?”

看来关卿瑶跟这老板认识。

关卿瑶笑着回,“是啊,朋友请我吃饭,我就带他来这了。”

老板像是很开心,又道:“嘿,别人请你吃饭,你还照顾着我生意,大老远带着朋友来这里,真是懂事。”

“嘿嘿。”关卿瑶嘿嘿笑一声,看了武厚一眼,然后接过老板手中的小本本开始写下菜名。

老板和趴在桌上写字的关卿瑶说,“你爹刚走没多大会,输了一下午,要不是下雪了他还不走哩。”

低头写字的关卿瑶头也不抬,说“笨的要死,还每天来找你下象棋,真是输不腻。”

菜名写好了,关卿瑶把小本本还给老板,老板接过小本本道:“你爹棋下的不错的,可惜碰到了我杨将军,一山更比一山高,哈哈。”老板似乎对自己的棋艺很是自信。

关卿瑶奉承道,“是啊,杨叔叔下棋,那可是国手级别呢。”

拿着小本本的老板转身,丢下一句,“一个街头下象棋的,怎么能夸是国手呢,唉,你这孩子,又酸我了。”说着就钻进厨房去了。

关卿瑶从厨房收回视线,又转过头来面向武厚。

武厚纳闷的看了看厨房里忙活的老板,道:“杨将军,打仗的?”

关卿瑶噗哧笑了出来,解释说:“他名字就叫将军。”

武厚默然,挠挠鼻子恍悟过来说,“怪不得老是赢呢,将军啊!”

又闲扯了一阵,关卿瑶视线落到了武厚放到桌上的不归刀,疑问道:“你也练刀?”

“是啊。”武厚问,“你也练啊?”

关卿瑶嗯一声,拿起不归刀,仔细打量了几圈,又拔出来放到灯光下细心观察晶莹剔透的刀身。

“刀不错啊,精品中的精品。”关卿瑶把不归刀拿在手里向空中丢掷了几下,道“就是分量太轻了,四五十斤用着太不顺手。”

武厚呆瓜一样望着关卿瑶,以至于老板将做好的菜呈上来他都不知道。

杨将军把菜放下,另一只手还提着温好的一壶花雕酒,一样放到了桌上,还不忘说一句,“天儿冷,热壶酒给你们暖暖身子。”

关卿瑶笑答,“谢谢杨叔叔。”杨将军一声不谢,就回到了柜台后,听他的评书去了。

关卿瑶将碗筷分给武厚,又热络的给彼此各倒了一碗花雕酒。

武厚心不在焉,喃喃问:“你的刀重多少斤?”

“一百来斤。”关卿瑶夹起一块外层辣椒油鲜亮的肥肉,语气平淡。

武厚听到这,暗暗吐了吐舌头,心道,我以为你是女汉子,小孩子叫你母夜叉,看来你真真正正是个虎女啊。

见武厚呆在那,关卿瑶嚼着嘴里的肉说,“你怎么不吃呀?”

武厚这才拿起筷子,跟关卿瑶一起吃了起来。

平平淡淡的一顿晚饭,昏暗的白炽灯下,年轻男女有说有笑。壶中的花雕酒越来越少,姑娘的脸颊越来越红,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娇艳欲滴。

同样有些醉意的武厚,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上五六岁的女人,嘴边满是油腻,还有几颗饭粒粘在嘴角。武厚脑海有些朦胧,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越过整张桌子,帮关卿瑶擦了擦嘴。

关卿瑶呆立当场,柜台后眯着眼听评书的杨将军,突然嘴角含笑。武厚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你嘴边有饭粒。”

关卿瑶红着脸低下头,摸了摸嘴角,小声说,“谢谢。”

武厚心情豁然开朗,笑道:“我也得谢谢你呢。”

那段口诀的妙用,二人心知肚明,吃饱肚子的关卿瑶放下碗筷,问道,“毒真戒干净了?”

武厚点点头,意有所指的说,“那个毒是戒了,但现在好像中了别的毒。”

“什么毒?”关卿瑶瞪眼问,好似没有她教武厚那段口诀戒不掉的毒一样。

武厚坐在桌对面,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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