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乌挞

在雍州府耽搁了这么多天，车队不得不加快行程，以防错过约定的吉时。

        马车里，赵嘉宁暗暗想着，自己这次险些丧命，倒能把一惯犹豫不决的父皇给气一气，好狠下心来让太子在雍州整治一番。

        太子这次估摸着是真的被吓到了，临行时把李遇叫到书房里好生叮嘱了一番，让他务必保证二公主的安全。

        想到这儿，赵嘉宁得意一笑。

        皇兄这安排正合她意，从今往后，她和李遇可就是共同经历了生死的人，关系自然要比从前亲近的吧，皇兄此番安排，她不就正好有机会趁热打铁，让俩人关系再火速升温。

        想到有朝一日李遇那张生人勿近的脸能对她展颜，赵嘉宁心里地干劲儿更大了。

        立马指了指桌上自己觉得不错的小食，语调昂扬地嘱咐：

        “飞雁，快把这个给李遇送去尝尝。”

        飞雁一脸为难，“公主，李侍卫上次就说过了，他不爱吃这些，让您下次别送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命人去寻的兵法孤本不是还没来嘛，先拿这个笼络着他，到时候再送个大的。”

        赵嘉宁满不在意地摆摆手，嘴里说出的话却颇有几分歪理。

        飞雁只好无奈地去给李遇送去。

        李遇这边正被慕容锡叫过去闲聊，便见飞雁又提着个食盒跨步朝他走来。

        他不禁皱起眉头，“不是说不必让公主再送了吗？”

        飞雁一脸委屈：“李侍卫，您就行行好收了吧，您还不知道公主那性子。”

        李遇想想也是，对飞雁道谢，伸手接过了食盒。

        一旁的慕容锡静静地看着这幕，笑着对李遇说道：“阿宁还是孩子心性，她一定是觉得你救了她，想着法子报答你呢。你就收下吧，恐怕过不了几日，她自己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慕容锡的语气里一副对赵嘉宁了如指掌的样子，在他记忆里，赵嘉宁做事就没长久过。今日喜欢的小玩意儿，你明日捧到她跟前，她估计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你。

        飞雁听了他这话，内心却不以为然。

        二公主给李侍卫送东西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在雍州的时候暂且不说，见李侍卫第一天可就开始送贡果了。最近又开始猜李侍卫的喜好，命下人去寻访什么前朝兵法，以她看来，二公主这次可不是像以前一样一时兴致。

        不过碍于慕容公子的身份，飞雁没有开口，默默退了下去。

        一旁的李遇听闻此言却觉得有几分道理。

        自从慕容锡来了以后，赵嘉宁来找他漫无目的闲聊的的次数明显变少了。她和慕容锡的关系熟稔，俩人之间的话题自然要比和他的多，或许过不了几日，她就把送东西这事一并忘却了。

        更何况，打赏下人东西，不过是京中贵女最不以为意的一种习惯。

        直至许多年后，经历了世事沧桑的李遇再回过头看，方才知道自己当年错的有多离谱。

        那一份份特意送来的茶点瓜果，明明是少女，笨拙又宝贵的真心。

        只可惜这时，李遇下意识选择了自己的偏见。

        他想着赵嘉宁以后或许就不会再如此了，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失落，随即这份失落被自己狠狠掐碎，告诫自己不要被一个甜枣收买了，真的活成了一个奴颜婢膝被主子喜怒牵挂的侍卫。

        心中恢复了平静，李遇翻身上马，拍了拍赛雪的马鬃，赶上了前面的慕容锡。

        一路西行，沿途的景观换了几轮，带着各自的风情。

        车马队伍行至乌挞城外，远远便见前来迎亲的使者带着仆众恭候在此。

        慕容锡下马行礼，与使者寒暄：“在下慕容锡，奉我朝天子之命护送公主和亲，使者久等了。”

        使者回礼，客气地与慕容锡交谈：“公主远道而来，我族举邦欢迎。王上已经率贵族子弟在宫中等候多时。”

        简单交谈两句，便到前方迎着车队慢慢地向王宫驶去。

        赵嘉宁一路忍不住掀开车帘偷偷看乌挞王城内的景象。

        街上的人并不比京都的少，都穿着乌挞部独有的的服饰。商贩的摊子上多的是她完全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儿，看得她一阵兴奋，恨不得立刻拉上流云下去大饱眼福。

        正看得新奇时，眼前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

        李遇方才甫一进城便知道赵嘉宁估计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打马靠近他的马车一看，果然如她所料。

        “王城的百姓今天都聚在街上想看大业的公主，安全起见，公主还是不露面为好。”李遇毫不留情地杵在跟前。

        赵嘉宁看马车旁的人将自己的视线挡得一干二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啪地一下把车帘放下。

        李遇看了一眼车帘，内心好笑，她一路上总爱这样表示生气，这样反复多次，他都有些习以为常了，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乌挞的王宫要比大业的小上许多，据说宫中许多子弟一年中有大部分时间跟随平民在草原上扎营而居，近日为了参加大王子和公主的婚礼，特地都赶了回来。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赵嘉宁一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与中原风格迥异的建筑，倒品出几分不同寻常的趣味来。

        见到了大殿门口，赵嘉仪正了正神色，摆出宫中大典的仪态标准来，步态优雅地跟着慕容锡往大殿中央走去。

        上首坐着的乌挞王赵嘉宁小时候见过一次，如今看来比当年少了些威猛，多了些慈祥。赵嘉宁行礼过后便退居一旁，含笑着听慕容锡与乌挞王客套。

        赵嘉宁正要感觉脸都快笑僵了的时候，大殿门外传来一句爽朗的禀告：“父王恕罪，孩儿来迟了。”

        赵嘉宁听声音是个少年，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语气里还带着几分笑意，想来是乌挞王极为心爱的孩子，才敢这样和他说话。

        待那少年走上前来，赵嘉宁才看清了他的相貌。

        浓眉俊额，鼻骨挺拔，一双眼炯炯有神，精神极了。

        “图达，不得无礼！还不快向客人行礼！”乌挞王在上首呵斥道。

        那个被唤作图达的少年随即面向赵嘉宁等人，行了一个标准的乌挞礼，只是还没等乌挞王说下一句，他便伸长脖子看向赵嘉宁这边，语气里带着迫不及待地询问：

        “父王，我听闻这次随行的还有一位美丽的小公主，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了解儿子赤子心性，乌挞王被他这话搞得又气又好笑。却不好怠慢了大业的公主，只能怒瞪他一眼。

        赵嘉宁站在慕容锡身旁，冷不防被点名，还带着对她直白的夸奖，内心一阵无语。大公主因为婚期将近不能出面，全场就她一个穿了公主礼服，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她的身份，这个王子是不是有点傻。

        但想归想，她也不好让这位小王子失了面子，于是向前走了几步，对图达行礼：

        “王子有礼。”

        图达的眼睛在看到赵嘉宁的一瞬更亮了，忍不住开口赞道：“传言果然不虚，你真好看，眼睛像城外的月儿湖。”

        任凭赵嘉宁私下里娇蛮任性，没个章法，此刻听到这样的话面上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还好座上的乌挞王及时解围：“小儿莽撞，公主莫要见怪。公主和慕容公子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去好生歇息。”说着便要命人引赵嘉宁等人前去住处。

        慕容锡应承下来，一行人告退。

        赵嘉宁正起步准备离开，少年忽然三两步追上她，语气轻快地在她身边说：“小公主，你先去休息，等明日，我带你出去玩。”

        赵嘉宁还未来得及拒绝，便见少年一阵风似地离开大殿。

        那欢呼雀跃的样子，让她想起行宫里养过的那只活蹦乱跳的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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