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落湖

　　向皇上献礼环节已过，乐师们再度吹奏起婉转动人的丝乐，宫廷舞姬婀娜多姿的身姿伴着妙音翩然起舞。
　　“清儿梨儿，来皇爷爷这。”苏启连招来两个孩子，梨儿和清儿迈着小短腿跑着到殿上。拦手抱起梨儿坐到自己的大腿上，拍拍龙椅的空位，让清儿在他身边坐下。
　　注意力本在舞姬身上的群臣皆看向大殿中央的方向，霎时间，惹来不少红眼。一些臣子暗暗揣测皇上此举的意欲，也有人开始盘算着未来的站向。
　　白萦雅难掩妒忌，斜视着两个孩子。这般荣宠的疼爱，该是属于渲儿的殊荣，竟全数让苏恪的两个孩子抢了去。
　　皇上如此疼爱这两个皇孙，毫无顾忌地让他们坐在龙椅上，莫非储君的人选多一个皇孙？那他的渲儿，脱颖而出的机率所剩无几，甚至不在皇上的考虑之中。
　　虽然心中极为不悦，无论如何，为了渲儿，她都必须强压下来。来日方长，渲儿未必会输。
　　同样隐忍不发的，还有紧紧握着酒杯的苏擎，那小巧精致的翡翠杯盏，多加一分力，便能将它捏个粉碎。
　　杜语兰握住他的手，为其掩饰手背上爆胀的青筋，警示他的不妥。在大殿，父皇的寿宴上失仪，恐难找到合适的缘由让人信服，还会被百官诟病。
　　端起自己的酒杯敬苏擎，苏擎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酒杯，适才饮下那杯酒。
　　在外人看来，皇妃劝酒大皇子不成，索性陪他一起饮酒，真乃是夫唱妇随，恩爱有加。
　　“皇爷爷。”梨儿从怀中掏出一朵小花递给苏启连，路过花园时，花开得正好便摘了一朵。“梨儿祝皇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苏启连接过小花嗅了嗅，慈祥笑道:“从花园里摘的吧。”
　　被拆穿后，梨儿歪着头笑着。苏启连勾了勾她的小鼻子，“就算是路边摘得，只要是小梨儿送的，皇爷爷都喜欢。”
　　清儿抬着眼瞧了一眼皇爷爷，畏缩地从袖口拿出一个小木人，雕工拙劣，勉强看出是个人来。用木人戳了下皇爷爷的手肘，“清儿雕刻的皇爷爷，希望皇爷爷喜欢。”
　　苏启连接过木人左右翻看着，腾出手抚着清儿的小脑袋，“当然喜欢，像极了朕。”
　　话一出，座下群臣的心都“咯噔”一下。君心难测，那话里的意思，是木人像极了自己，还是小皇孙？
　　“来，看在你们二人送皇爷爷这么一份大礼的份上，奖励你们俩一人一块糕点。”
　　“奖励，谢谢皇爷爷。”
　　梨儿和清儿接过糕点，荡着小腿专注吃起来，两个孙儿吃得起劲的模样，苏启连份外开心。
　　“擎儿成亲有两年了，什么时候能给朕添个皇孙？”成亲多年还未添上一儿半女，他颇为关心。
　　突然的提问，苏擎不知如何作答。他和杜语兰成亲以来，未曾圆房，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两人虽在一个房里，却是各据一处，更别说怀上子嗣。
　　苏擎发愣之际，幸得杜语兰反应及时，站了起来。“回禀父皇，臣媳希望大皇子能多替父皇分忧，孩子一事，随缘便是。”
　　“此言差矣，为皇室开枝散叶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你们该学学恪儿和胭儿，才成亲几年，就给朕添了两个如此可爱的皇孙。”苏启连循视大殿一圈，最后定格在苏恪所处的位置。“怎么还不见胭儿？”
　　赵锦月看向苏恪的位置，从寿宴开始就一直未见柳胭的身影。寿宴前，翠姑就来告知过她，柳胭已经在梳妆了，寿宴过去一半，不应还未出现。
　　苏恪放下酒杯起身回禀道：“胭儿遣了宫人来说，她需晚些到，让儿臣替她向父皇道贺。”
　　“辛苦她忙前忙后替朕操办寿宴，回头好好赏。”
　　“儿臣替胭儿谢过父皇。”
　　晚来的时间有些久，苏恪心中略为不安，低声吩咐公公传话给大殿外的宋司和，让他去静凝宫寻王妃，有什么消息及时遣人回报。
　　白萦雅和白湘忆相视一笑，柳胭久久没能出现在大殿上，看来她们的计谋成功了。
　　一舞毕，大殿中央换上别的节目，百官看着表演，饮酒食菜，左右交谈，彼此之间热烈又疏离。
　　宋司和遵照苏恪的吩咐，寻至静凝宫，宫人告诉他，王妃梳妆到一半，就被尚食司的公公叫走了。
　　“六王妃什么时候走的？”宋司和询问道。
　　“大概半时辰前，走得挺急的。”
　　宋司和急忙赶去尚食司，当他还在路上时，柳胭已经解决好尚食司的事，正赶去大殿。
　　柳胭自知已经迟了好些时候，选了一条能尽快赶到大殿的捷径，只是这条捷径偏僻，无灯火照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走这里。
　　拔高的竹子遮蔽天上的月光，地面漆黑一片，短短的一段路，阴森得令人胆颤。路的出口便是半月湖，绕过半月湖畔，离大殿就不远了。她加快步伐，走到一半路程时，身后的灌木丛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谁？谁在那里？”
　　停下脚步，正要往回看。突然，一个黑影蹿出，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她推向湖里。
　　“嘭——”
　　柳胭跌落水中，溅起无数水花，那黑影眼观四下无人，趁机逃离此地。
　　“救命……救……救命……”
　　不谙水性的柳胭扑腾着水面大声呼救，一张嘴，湖中的脏水便灌入口中和鼻腔。她被水呛得难受，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溢出，和湖水融为一体。
　　半月湖地处偏僻，鲜少有人来，只有宫人定时来清理，现在这个时辰，根本不会有宫人出现。
　　“救……救命……”柳胭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她的呼救声中，有人听到，她便能得救，若是无人，她沉尸于此，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发现。
　　“快，快抓住。”
　　正当她精疲力尽，不抱任何希望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岸上有人扔来的布条，她扑腾着抓住布条，两个小太监铆足了劲将她拖上岸。
　　他们二人清理完半月湖，在一处歇息，隐约听到呼救声似是从半月湖传来。过来一看，发现有人落水，急着就脱下身上的外衣绑在一起，扔到湖里去。
　　全身湿哒哒地瘫坐在岸边，未从惊恐中恢复过来的柳胭面色苍白，抱着身子不停得发着颤。水珠顺着她凌乱的发丝滴落，狼狈不堪，像极了从水里摸爬上来的水鬼。
　　小太监看清柳胭的容貌，大惊跪在她的面前，“奴才拜见六王妃。”
　　柳胭感觉胸腔一股气涌上来，只顾着拼命咳嗽，没有理会二人。她方经历生死，需要一点时间缓缓。
　　“奴才马上去禀报六王爷。”
　　“别……别去。”小太监正要起身离开，被她制止。今日是父皇的寿辰，百官同庆，不能因她落水一事扫了大家的兴致。缓过几分，沉吟片刻后道：“扶我去粹翎宫。”
　　“是，奴才遵命。”小太监搀扶起她，往粹翎宫慢慢走去。
　　粹翎宫是苏恪和她还在宫中时居住的寝宫，一直都有宫人打扫，苏恪进宫亦是住在此处，是她在偌大的皇宫里唯一能想到的安全之地。
　　她不敢回静凝宫，害她的人在暗，置她于死地的原因未知，跟着她到半月湖出手，定是知晓她住在静凝宫。
　　现在这副样子也不适合回静凝宫，宫人会立即到大殿告知姨娘，姨娘若是知道，一定会为之担忧。苏恪也会察觉姨娘的异常，查到她落水一事。
　　再者，若是想害她的人发现她没溺死湖中，怕是还会在静凝宫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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