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礼物
晚上他们一起租了帐篷在外露营,帐篷不算小,他们四个人分两个帐篷睡,本来季潇提议让两个年纪小的小同学睡在一起,结果不光是他们本人黑了脸,连裴山青的笑也僵在那里。
不过裴山青也没驳他的面子,只是把给江逾白准备的睡袋从后备箱拿出来,和自己的睡袋摆在一起,对他说:“我先睡了,你一会进来的时候拉好拉链。”
江逾白去车上喝水,回头瞥了一眼季潇和程过,季潇正在讪笑着和程过说些什么。
江逾白弓腰钻进帐篷,把自己整个人塞进睡袋里面,裴山青没有在看手机,他安静了一会,主动问:“你睡觉了吗?”
“江逾白,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叛逆了,连哥哥都不叫了。”裴山青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说,“还在生我气?”
“没有,哥哥。”江逾白忍不住凑近了一些,恨不得隔着睡袋蹭他的腿,“你还要礼物吗?”
“哼,迟来的礼物,我不稀罕。”裴山青弯了弯唇角,和他打趣说。
江逾白知道他在开玩笑,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把手给我。”
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声后,裴山青摸索着抓住江逾白的手,问:“这就是礼物吗?我抓住了。”
江逾白笑了一下,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把编制好的草环套进裴山青的右手中指上,“我自己编的。”又十分不在行的为小心机辩解:“据说戴在这里可以招财。”
狗尾巴草的绒毛刮在手心里,裴山青没有表示什么,也没有摘下那个草环,只是捏了捏他的手指,说:“睡吧。”
接下来旅游的几天内,那个草环一直戴在裴山青手上,到最后返程的路上,简直都快磨秃了。
江逾白坐在副驾驶,趁着在休息区停车时,碰了碰他置于方向盘上的手:“怎么不摘下来?都秃了。”
“怕你生气。”裴山青说,“要不你再给我做一个吧。”
江逾白思索片刻,替他把草环摘了下来,说:“回头再送你个别的。”
江逾白有十足的理由怀疑裴山青明知故犯,如果把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做成进度条,最顶端是成为恋人的话,江逾白认为现在无论如何也有百分之八十。
但直到某天和肖楠一起吃饭,无意间提起他以前和裴山青相亲的事来:“你们两个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有。”肖楠嗤笑一声,“不是你教我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我又去问了季潇,他也说裴山青心里有人,没必要自讨苦吃。”
江逾白夹菜的手顿在那里,问:“谁?青梅竹马?”
“这事你不是也知道吗?听说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因为什么分开了,一直书信来往。”肖楠诧异道。
听前半句,说得的确有些像他们两个,但在听到书信来往四个字之后,江逾白就明白这说的并不是自己,因为他们在那些没见面的日子里,连一丁点的联系都没有。
“写信?笔友之类的?”
“是啊,我觉得还挺浪漫的,裴山青还藏着掖着,要不是季潇和他大学一个宿舍,有一天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一摞信,估计这事他能瞒一辈子。”
江逾白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这比接受裴山青有一个相亲对象还要困难,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超越他的存在。
“你不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吗?”肖楠奇道,“难道说你不知道他俩以前的事儿?”
江逾白也没料到自己瞎说的成了真,只好说:“不知道,也没见过,只知道这个人。”
回家的路上,江逾白拒绝了肖楠送他回去的提议,独自走在路上,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肖楠说的话,妄想排除掉那个青梅竹马的存在。
裴山青并不在家,江逾白得了机会翻找起那所谓藏匿已久的“情书”。
那个木质的盒子很有年代感,被裴山青塞在柜子的最里面的角落中,也幸亏江逾白有耐心,将所有的衣物和书籍搬开才发现。
开盖的位置上挂了一把银色的小锁,江逾白猜测以裴山青的谨慎程度,一定会随身携带钥匙,无奈之下只好先把一切恢复原状,再找机会从他那里偷来钥匙。
在裴山青再一次醉的不省人事时,江逾白成功拿到他的钥匙串,但上面并没有任何一把可以匹配上那把锁的钥匙。
江逾白绞尽脑汁站在他的角度思索,这把钥匙藏在哪里才是最保险的,但无一例外地扑了个空。
这件事在江逾白心里埋下了一个死结,念念不忘了好久,但好在裴山青身边并没有出现所谓青梅竹马的笔友,也就暂时放下心来。
正好裴山青的生日快到了,江逾白记得之前答应给他的礼物,就约了程过一起出来给他挑生日礼物。
“你们两个也在一起住了快两年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你哥过生日了?”程过问。
“去年原本想送的,但是那会他刚创业,怕吃不起饭,没买什么贵重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切了个小蛋糕。”
“温饱思□□。”程过一针见血地说,“买个手表送?你哥上次送你的那款好像还有另外一个颜色。”
“买不起。”江逾白早就考虑过,不假思索地说:“我看过价格了,以我现在的身家实属有些为难。”
程过知道他倾家荡产只为两肋插刀的事,闻言扯了扯嘴角,说:“要不你趁机会把股份协议拿给他看,多惊喜。”
“都过去半年了,总不能说提前准备的吧?”江逾白一摊手,“我是送礼物,不是想挨骂。”
程过不理解他们兄弟俩的相处模式,任劳任怨地陪他在街上逛着,江逾白若有所思,正好路过一家灯饰店,吊顶上挂着的白炽灯设计很独特,像极了他们第一次去山上看到的日出。
江逾白心生一计,转头问程过:“你最近有空吗?帮我画幅画?”
程过愣了一瞬,答应的很痛快:“可以啊,你要什么样的画?”
“大致轮廓勾线上个色就可以,我想做个纸雕灯。”
程过了然,拍拍胸脯表示:“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江逾白设计了一个挺唯美的风景画,主脉络是他们曾去过的群山和草原的结合,不过代价就是仅仅雕出轮廓的镂空就耗费了好几天的时间。
程过看他小心翼翼地在暗槽中粘上一圈小灯泡,点亮后在墙壁上投出一副完整的画来,不由得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我都已经做好画好几幅给你雕的准备了,你居然一次就刻成功了。”
江逾白几乎每天上课都偷偷在雕这个东西,课桌上全是纸刀的划痕,终于赶在生日的当天完成了这份礼物。
他的目光落在阴影上,轻声说:“其实它还有另外一种图案。”
程过啊了一声,明显没听懂,江逾白快速地摁了两下开关,灯泡从亮转灭再亮起,已经只剩下了一半的灯在亮着。
虽然每个灯泡的位置看起来毫无规律,但它们透过不一样的纸张缝隙,却能投射在墙壁上形成一大片光斑,程过眯起眼来,辨认出那好像是某些字符的组合。
“j…a…y?这是什么?”程过不解,“英文名字吗?”
“jaglskardig”
江逾白的语调放得很缓很低,见程过一脸茫然,便给他解释说:“是瑞典语的我爱你。”
程过没有太大的惊讶,勾唇笑了起来,还自我打趣:“我最多只会说个iloveyou,你们学霸太会玩了。”
“我会得不多,只能说几句而已,恰好就有这句。”江逾白说,“我只是希望他发现的晚一些,就算发现了灯的秘密之后,也要再晚一些知道我爱他。”
“为什么?”程过不解。
“因为他是我哥哥。”江逾白的笑有些苦涩,“我哪怕每天都在幻想他也爱我,也避免不了想到事情败露之际,家属和旁人的职责和谩骂。”
江逾白顿了顿,继续说:“不过也只是幻想罢了,你记得我们一起去酒店那次吗?我梦见他吻了我,我们像世间所有的情侣一样相拥在一起。但后来我的梦醒了,他亲口告诉我,他一整晚都在和别人在一起。”
程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两人对着绚烂的灯光沉默了许久,江逾白忽然问:“你觉得我恶心吗?”
“什么?”
江逾白神色自然地指着自己,像是在阐述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感情:“像我这样喜欢自己的哥哥,着了魔一样想和他在一起的人,你会觉得我恶心吗?”
“不会。”程过说,“因为世上所有的人都会有难以忘怀的挚爱,只不过你的挚爱恰好是你的哥哥而已,这虽然是一个概率极小的事件,但我们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江逾白沉沉笑了两声,自嘲似的说:“是啊,那不都是爱吗?为什么他偏偏不可能接受我的爱呢?”
程过犹豫片刻,还是说:“其实我觉得他对你也挺好的,一开始我觉得你们两个不对劲就是他太宠着你了,谁家哥哥成天哄弟弟啊?”
“……不是每个家庭都这样的吗?大的哄着小的。”
“那除非你们两个差的不是六岁,是十六岁,就跟哄小孩那么哄才对。”程过解释,“我家隔壁就有一对亲兄弟,差了七岁还是八岁,两个人成天打架,不打架的时候就哥俩好的出去泡网吧。”
江逾白若有所思,程过问:“你哥带你去网吧吗?”
“没有,也不和我一起打游戏。”江逾白回忆说:“他一般带我去商场,买东西吃饭什么的,再不然就是去爬山或者旅游。”
“你看,你们两个去的那些地方,哪个像是兄弟俩去的?活脱脱就是小情侣谈恋爱嘛。”
“哦对了。”江逾白拎出那个丑萌丑萌的钥匙链,“这是他送我的,上次一起去旅游的时候他亲手做的,他还收了我的戒指。”
“你们两个都到了互送戒指的环节了?”程过很是震惊。
“也不算戒指,就是用狗尾巴草编的草环,套在他中指上了。”江逾白解释说,“但他一直没摘,就戴在手上,前不久我觉得秃得不成样子才给他摘下来的。”
程过:“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季潇是说过裴山青有个一直喜欢的笔友,你确定不是你吗?”
“不是我,我六岁的时候出国,根本就没给他寄过信,甚至初一转学回来都没见过他,初三我父母过世才见到。”江逾白笃定地说,“我前几天找到他藏信的箱子,上面有把找不到钥匙的锁,如果他那个笔友真的是我的话,藏着掖着干嘛?”
“……呃,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做的这么隐蔽呢?”程过指了指墙壁上投影出来的瑞典语,“既然你喜欢他,那为什么不敢堂堂正正地把这话说给他听呢?”
“我……”江逾白罕见地卡了壳。
程过清了清嗓,继续说:“裴山青虽说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但还是你名义上的哥哥,更何况你现在未成年。所以捅破窗户纸这件事决定不能是他来做,哪怕箱子里面放的是有关于你的东西,他也必须要藏起来不让你看见。”
“至于吗?我又不会对他怎么样。”江逾白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对他依赖的不一般,除非他是个傻子,才会不知道你喜欢他。”程过有些无语,“如果这时候再让你发现他对你也有那么一点意思,谁知道你会不会直接扑上去?”
江逾白反驳:“那他完全可以把那个箱子拿到别的地方去藏啊,只要不放在家里我永远都不会找到。”
“这就和你的动机完全一致啊,既期待他发现,又希望他能晚点发现。”程过唏嘘不已,“恋爱中的人就是麻烦。”
江逾白沉默片刻,忽然猛地抓住了程过的胳膊,眼睛亮闪闪地泛着光:“我知道那把钥匙在哪了。”
“什么?”
江逾白摊开手心,那只注胶的三花猫静静地躺在其中,他一把抓起旁边的手电筒对准正中心照亮。
那枚小小的钥匙在其中隐约显出了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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