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林挽碧离开时,房间还留着原样,只带了几件路上换的衣物。
关上这道门,也就尘封了关于过去的记忆。
聂清萱今日有事,不能亲自送别。林挽碧把聂清萱的喜好同丫鬟侍女们再次叮嘱了一遍,又把自己管的内务交还到管家魏永泽手里。
一切事情准备妥当,她长舒了一口气,回头深深地望着公主府的牌匾,在这儿生活了两年,如同逃离了现实两年,如今是真的要上路了。
“常宁,走吧。”林挽碧身边最终只剩下了一人。
那日林挽碧向他解释了自己要离开帝都的事儿,好巧不巧,常宁被卫樊派去了江南,父亲镇守东面沿海,此刻军队正驻扎在滨海一带,两人恰好同路,相互能有个照应。林挽碧心想。
聂清珏沉默,林挽碧也一路无话,一直到快出城门之时,挽碧叫住了车夫,“麻烦了,我快去快回。”
林挽碧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跟着自己,她要去姚府的旧宅,这是她在帝都的开始,也终将从这里的结束。
林挽碧的母亲乃帝都名门姚家家主姚云复的掌上明珠,与林华将军看对眼之后竟私奔离开了帝都,那时林华还并非北宣四大名将之一,只是一名小小的副将,渐渐才因海上抗击倭寇有功闯出了名堂。
可这过程中,姚大小姐终究是累积了一身病痛,在林挽碧十岁那年便香消玉殒。此时海上的倭寇再次猖獗起来,林华将军无父无母,无奈之下求助姚老先生,虽说老头子并未接受林华,还是同意了将外孙女挽碧接到姚府。
彼时姚府风光无限,即便姚云复乞骸骨在家,家主已经换做林挽碧的舅舅姚信,但作为两朝元老,姚家依然靠姚老先生的庇佑,是帝都世家门阀中权势较大的。
与如今的一片凋敝,形成显明对比。朱红色的大门漆掉得厉害,贴在上面的封条也已经破败不堪,再无当年盛况,死气沉沉的宅子唯一的生机来源于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旧时堂前新飞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林挽碧不自觉念了出来。
于姚家她问心有愧。若没有她,若没有太子,姚府不可能落得如此下场。但真正令林挽碧歉疚一生的,是她的外公姚云复。
林挽碧跪在姚府的正门前,嗑了三个响头,低低地说道:“外公,挽碧要离开了。”这种事上她鲜少哭哭啼啼,她脸上的表情淡淡,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
停留了不多时,她回头看向聂清珏,对他说:“我的亲人沉睡于此,常宁,我们走吧,不要打扰他们了。”
聂清珏认真端详她的脸,发现了林挽碧的眼眶通红,却始终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实至今日他才知道,原来对于姚府的这个结局,她是最伤心落寞的那个。
他走到林挽碧的面前,很想抱抱她,终究是忍住了,他也心怀愧疚,倒不是因为姚府的下场是他一手造成的,而是对于挽碧的愧疚。
彼时的聂清珏野心勃勃,不择手段,娶了林挽碧,从一开始就是蓄谋已久。想到这里,他莫名地害怕起来。常宁这个身份就是一道保护伞,聂清珏不敢随意跳出。
林挽碧很快调整好情绪,回到原处,笑意盈盈地对车夫说:“久等了,多谢。”
聂清珏思考着如何安慰林挽碧,他不擅长安慰别人,有些茫然。这点上林挽碧很厉害,她开导别人很有一套办法。
聂清珏在记忆中搜寻,从前挽碧是如何安慰自己的,他学东西很快的。
有一次,他因办事出了点小差错,皇帝破口大骂。林挽碧雨中撑伞而来,并没有像其他人一般催促他快些回去,而是任由他淋着,对他说:“殿下,姜汤和热水已经备好了,臣妾在后面的凉亭里等您。”
淋了一会儿,冷静了下来,回去之后洗了热水澡,年轻人身强体壮,自然是没有生病。而他所有的情绪一扫而空。
也是从这一次起,他改观了对林挽碧的看法。
聂清珏清了清嗓子,想到了说辞。林挽碧在翻书,想必是在转移情绪,于是聂清珏对她说:“挽碧,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林挽碧没料到他突然说话,手头上的《民间怪谈》正翻到有趣之处,她便在聂清珏说话这句话时,笑出了声。
救命,好尴尬,常宁一定看我方才心情不佳想着安慰我,我怎么这样啊?林挽碧心道。
“常宁我,我不想哭。”林挽碧看不清他面具之下的表情如何,她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要随身携带一本这么好笑的书。
完了,不说话了。常宁一定是被我伤害到了,挽碧心说。
毕竟,一片好心安慰别人,结果对方根本不需要安慰,甚至还笑出了声。
林挽碧见对方毫无反应,又道:“主要是这本书着实荒谬,不信你看看。”她感叹自己实在机智。
“嗯。”聂清珏的想法倒是很简单,只要林挽碧没有伤心难过便好。
他接过林挽碧的书,打算随便看看,翻了一会儿,他对林挽碧说:“我觉得不好笑。”聂清珏想不通,林挽碧为何喜欢看这种书。
林挽碧便将书收了回来,心想,看样子是有点生气了,不过常宁很好哄的。
她笑起来紧绷唇角,眼睛稍微眯了一些,声音放得又轻又慢,问道:“常宁喜欢我做的枣泥糕吗?”
聂清珏一听枣泥糕,顿时有点被刺到了,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点点头。
“我带了一些在路上吃,除了枣泥糕,还有别的东西。”林挽碧说着打开了好几个盒子,摆在小桌子上,吩咐车夫停车。
挽碧拿了一枚放在聂清珏的掌心,顺势揉了揉他的头发,“第一块给你,我再分一点给大家。”说罢便提着食盒下了车。
聂清珏瞪着手里的糕点,听到外面林挽碧说话的声音:“大家赶路都十分辛苦,来吃点东西吧。”他不开心。
等到挽碧回来的时候,食盒里还剩下两枚枣泥糕,她摆到了聂清珏面前,对他道:“还有一些,全都给常宁了。”
可林挽碧察觉到,常宁怎么比刚刚还要生气了呢?果然用哄小朋友来哄常宁是不对的。
一筹莫展之际,闷闷不乐的聂清珏说话了,“你给我的东西,同样也能给其他人吗?”
林挽碧顿时明白,她这哪是想错了,常宁分明就是个孩子,不过是她以为他八岁,实际是他只有三岁而已。但,似乎有一点可爱呢。
“常宁,你今年几岁啊?”林挽碧忍不住捧腹大笑,出了帝都就无需再端着了,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聂清珏听懂了林挽碧是在嘲笑自己,仔细一想便觉得方才的行为着实是过分幼稚了。话虽如此,可他还是想听林挽碧的回答,“反正比你年长,刚刚的问题,你快回答。”
“常宁,无论我给你的东西和他人一样,或者不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这句话发自内心,并非是在逗他。她真心把常宁当朋友,“这是心意的体现,具体是什么物件儿不重要。”
林挽碧忽而觉得有趣,她虽未曾养育过子女,但和常宁讲这些道理,真给了她一点当娘亲的感觉。
“好。”聂清珏勉强相信林挽碧所说的,这代表着一种心意。不过他有了另外的想法,太子聂清珏和林挽碧相处了两年,而常宁与她相识不过月余,怎么就换得了真心了呢?
“好冷漠哦。”林挽碧撒娇道,装模作样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唇角以及眼角耷拉下来,瘪着嘴。
聂清珏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由脚心至全身的酥麻感,呼吸变得不自然起来。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林挽碧这么会撒娇,记忆中的她,哪怕打掉牙齿和血吞,也要保持最体面的姿态,她是无坚不摧,能处理好各种事务的太子妃。
偏偏此时林挽碧凑近了一点,两人四目相对,她反问道:“不理我了吗?”
车内的空间狭小,她瞬间感受到一丝暧昧的气息,此举实在欠妥。
林挽碧正在思考着如何打破两人之间这奇怪的氛围,对面的人忽然双手摁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死死地抱住她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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