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回 野马泉,我来了
他苦笑一声:“你别问了,你只要知道,这案子查到如今,已经可以结案了,至于结果如何,就并非你我能够决定的了。”
霍寒山点头,打了个哈哈:“来,不说,吃热锅子吧。”
冷临江也笑道:“吃完咱们再去平康坊逛一圈儿,估计许多姑娘都想念我了呢。”
一连两日,天都阴沉得厉害,层云低压,没有半点阳光,也就没有半点灼热的感觉。
这样的天气在莫贺延碛里实属难得,最适合赶路。
韩长暮三个人晨起便赶路,策马狂奔一整日,吃喝皆在马背上解决,一直到暮色降临,才找个背风之处,歇息整夜。
头一日,谢孟夏在马背上还吐了一回,下马时扶着腰僵着腿,一步步挪过去坐下,满口苦涩,什么都吃不下,被韩长暮和姚杳硬按着,灌下去一碗泡软了的胡麻饼汤。
到了第二日,他已经可以适应那剧烈的颠簸了,除了大腿被磨得鲜血淋漓,上了药结痂后,又瘙痒难耐外,头也不晕了,腿也不软了,腰也不疼了,也吃得下喝得下了。
天色向晚,谢孟夏在背风的地方歇息着,韩长暮和姚杳去远处捡柴,回来烧火煮汤。
趁着天还微微有些亮,韩长暮褪了衣裳,露出肩头,让姚杳给他伤药。
伤口的血虽然已经止住了,可血肉仍翻出来,看着颇为狰狞,过了这两日,非但不见愈合,反倒肿胀起来,深处更是隐隐发白。
姚杳伸手轻轻一碰,韩长暮就疼的嘶的一声。
姚杳微微蹙眉:“世子,好像有点炎症化脓了。”
连日赶路得不到休养,汗一身一身的出浸透伤口,不化脓才是怪了。
韩长暮没有在意这个,反倒抓住了姚杳的称呼,忍痛颤声道:“你怎么改口了,不叫我公子了。”
姚杳愣了一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苦恼道:“得想法子把脓挤出来,再上伤药,不然伤口不好愈合,会反反复复化脓的。”
韩长暮点点头:“行,你割开吧。”
谢孟夏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铜钵,听到这话,一下子跳了起来,着急忙慌的跑过来:“什么什么,要割开,那多疼啊。”
姚杳叹气,皮笑肉不笑道:“当然疼了,所以就要劳烦殿下把手指头塞到世子嘴里,免得他痛极了咬舌头。”
“噗”的一声,谢孟夏踉跄了一下,看傻子一样看着姚杳,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阿杳姑娘,你是当我傻吗,我可以把臭足衣脱下来塞他嘴里。”
韩长暮闻之欲呕,撇过头去。
姚杳无奈摇头:“殿下,您哪怕把汗巾子拿来给世子堵嘴,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俩这表兄弟的关系了吧。”
谢孟夏嘿嘿一笑,到底没有把臭足衣脱下来,也没有把渗出汗臭味的汗巾子拿过来,翻了件全新的干净中衣,塞到韩长暮嘴里。
姚杳笑了,还算厚道。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无星无月的夜晚,四下里黑黢黢的,有些看不清楚了。
姚杳把自制的马灯点亮,让谢孟夏拿着照明。
她深深抽了一口气,手稳稳的攥紧了匕首。
寒光一闪,匕首刺穿皮肉,发出闷闷的声音。
韩长暮把冷痛的呻吟按在喉间,只极低微的发出一声闷哼,身子连抖都没有抖一下。
脊背上的汗转瞬渗了出来。
姚杳屏息静气,十分利落的清理伤口处的脓水,时不时的说一句:“棉布。”
谢孟夏忙着将棉布递过去,实在有点不忍直视,撇过头去不敢多看,但又忍不住想看。
实在是太煎熬了。
清理完了伤口,姚杳低声询问了一句:“世子,要不,我帮你把伤口缝起来,不容易崩开,会好的快一些,只是现在要受罪一些。”
韩长暮唔了一声,缓慢点头。
姚杳从发髻间拔下一枚银簪子,把簪头向下一按,从里头倒出长短不一的几枚银针,针尖闪着微光。
谢孟夏大奇,凑近了看着:“阿杳,你这可真是个宝贝啊。”
姚杳抿嘴,把簪头一扬,似笑非笑:“我这簪头更是个宝贝。”
谢孟夏接过来,竟是一枚锋利的簪中刀,他连连点头:“精巧,精巧,哪做的,我回头也做一枚去,做枚纯金的。”
姚杳撇嘴。
真是土豪的审美。
她挑挑拣拣,捡出一枚适用的银针,穿针引线,提醒了韩长暮一声:“世子,我要开始缝了,你千万忍住不要动,若是针断在里头,我可不管的哦。”
韩长暮起了个倒仰。
姚杳微微一笑,针尖钝钝的刺穿皮肉,随即带着血丝,顺畅的对穿过去,缝到另一侧,每缝一针,她都会停下来打个结。
她缝的又快又稳,一看就是此中老手,剪断了线,她放松下来,吁了口气,拿下韩长暮口中已经湿透了的中衣:“好了,世子,这下就好的更快一些了。”
韩长暮缓缓穿好衣裳,系好系带,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殿下,掖庭里什么时候还教缝合伤口的法子了。”
“没有啊,掖庭里教什么缝合伤口啊。”谢孟夏愣了一下,极快的回神,大声嚷嚷起来:“哦,阿杳,原来你是掖庭里出来的啊。快,快说说,你现在还是奴籍吗,若还是,本王替你做主了,脱了你的奴籍,让你的户籍落在汉王府中。”
姚杳无语望天。
真是干啥啥不行,揭人老底第一名啊。
她转头望着铜钵,顾左右而言他:“汤好了,赶紧吃点早点歇息,明日还要赶路呢。”
韩长暮望着咬牙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的抿嘴微笑,转瞬脸色却又沉了沉。
他几乎能确定了,或者他已经确定了,她就是北衙禁军里刻意培养出来的死卫,只听命于柳晟升的那一批人。
这些死卫最终的归宿,都是死于非命,没有人能够逃脱宿命二字。
他的心越发沉重,同时也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姑娘家,为何会心甘情愿的成为死卫,莫非是有人欺骗了她,或者逼迫了她。
他默不作声的跟过去,默不作声的盛汤用暮食,在心里默默的下定了决心,待此间事毕,返回长安城后,他一定要想办法替她摆脱死卫这身份,逃离死于非命这宿命。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谢孟夏睡了个好觉,觉得神清气爽,一伸懒腰,才发现四周无人,连马也只剩下了一匹,只余下熄灭的火堆,灰烬余温尚在。
他大惊失色,跑到沙坡上迎风远眺,也没看到半个人影。
他心慌不已,一下子就从沙坡上滚了下来,滚了满身黄沙,心急如焚的来回打转大喊:“久朝,阿杳,你们,你们不能抛下我啊。”
声音在空旷寂寥的荒漠中回荡盘旋,没有人回应他,仿佛这漫漫黄沙中,始终都只有他一人而已。
“久朝,阿杳,我吃的不多,还很听话,你们不要抛弃我啊。”话音刚落,他就愣在了那里,怔怔望着策马而来,也同样呆立原地的韩长暮二人。
尴尬如风,消散在四周。
姚杳翻身下马,拎着一只鲜血滴答的黄羊,呃了一声,打破了尴尬:“那个,这个,殿下醒了,刚看到有一只黄羊跑过去,就猎了来,给殿下改善改善伙食。”
谢孟夏尴尬极了,只想捂着脸落荒而逃,但是看着黄羊,他还是咽了口唾沫,勉强笑了笑:“有肉吃了,好,好。”
三个人中,唯有韩长暮最为淡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不言不语,秉承着只要他不尴尬,别人就会尴尬到死的态度,重新点燃火堆,把收拾干净的黄羊架在火上炙烤。
再度启程的时候,每个人的包袱中都多了几块炙烤过的羊肉,纵马时也变得格外有力了些。
复行半日,三人的水囊已经见了底,谢孟夏高高仰起头,也只倒了几滴水出来,刚刚能够打湿嘴唇。
沿着嶙峋灰黑的枯山行走,风声尖利,碎石沟壑纵横,马蹄子几度踩在随时上,踉跄一下,险些将人甩了下来。
三人只好牵马而行,幸好这几重枯山走起来不算漫长,又走了半日的功夫,地上枯黄的草渐渐茂盛起来。
这时节草色枯黄,胡杨树上也没有片叶,但植被到底还是比别处多了许多。
再走了几步,入目便是大片大片的草场,不见半点绿意。
一棵棵掉光了叶子的胡杨树林和红柳围着一汪广阔的碧水,光秃秃的,枝丫低垂着,拂过水面,枯黄的芦苇倒伏在风中。
潮湿的水气扑面而至,若非有连绵起伏的黄沙存在,置身其中,顿时会让人忘了这是莫贺延碛。
谢孟夏欢呼了一声,扔下马鞭跳下马背一气呵成,奔跑到了水边,不管不顾的跳进水中,掬起大捧大捧的水来扑在脸上,湿淋淋的转身见韩长暮二人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他挥手欢呼:“你们不渴吗,快点过来啊,这水还是甜的呢。”
姚杳突然想跟谢孟夏斗嘴皮子,她笑眯眯的吓唬他:“殿下,你都觉得好喝的水,别的东西也会觉得好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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