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顾山主劝道:“兰溪,你有没有想过,叶霄并不是害死你的人,真正出手的那个人其实是段殷殷……”
本来顾山主的态度就已经让贺兰溪心生不适,他如今又这么说,贺兰溪顿时气极反笑。
“那顾山主是什么意思,如果没有叶霄我会死吗?”
这倒不一定,但没有如果,命中注定他会有这一劫。
顾山主哑然。
贺兰溪算是看清楚了,顾山主这是不愿意帮他了,还劝他别跟叶霄作对,这怎么可能?
“我明白了,顾山主只是不想帮我了。”
顾山主面上一怔,正欲解释,但贺兰溪更快的抢了先。
“说来也是,十年前顾山主就已经与我和离了,昨日我也休了你,你我早已互不相干,杀叶霄报仇是我自己的事,怎么好劳烦顾山主帮忙?顾山主曾救我一命我已是感激不尽,即使你不帮我也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顾山主闻言面露无奈,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叶霄此人并不简单,我只是想劝你量力而行,不要冲动,以免伤及自己……”
“好了,我知道我现在很弱,顾山主不必几次三番提醒我!”
贺兰溪毫不客气的将他打断,瞪着顾山主,已是气得发抖。
“但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顾山主,既然你我已经不是道侣了,你就别再来管我的事!”
再次被提醒了这个事实的顾山主不再多言,脸上却有些冰冷。
他本来只是担忧贺兰溪贸然对上叶霄会有危险才有了这一番规劝,但见因为自己的话让他身上煞气更甚,也更加恼怒了,就不再惹恼贺兰溪。
不知道贺兰溪是怎么了,自从他从幽明山离开后,他的态度与之前的变化很大,身上总有一股戾气。
这不只是对段殷殷的恨,或许还有对他的怨愤。
顾山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贺兰溪也无心与他再争辩,他也知道自己是迁怒过多,顾山主是为他好,但说的话总是他不爱听的。
顾山主总是要跟他对着干。
贺兰溪气闷不已,转身就走。
顾山主想要跟上去,贺兰溪却背着对他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如此一来,顾山主踏出的步子便又收了回去,他眼睁睁的看着贺兰溪走进有些昏暗的树林里,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也不敢再跟上。
夜色撩人,清冷明月斜斜的挂在天边,林中清风拂面。
贺兰溪吹了一阵冷风后才冷静下来,回头时发觉顾山主果然没有跟来,贺兰溪心里又起了些涟漪。
这一转念,贺兰溪又觉得他不跟顾山主吵架,起码顾山主还是为了他好才说了那些话。
自从离开家,他一人在无上宗零落,再有了家就是在幽明山。
贺兰溪从来没想过放弃顾山主,而顾山主却突然亲手打破了他的梦境,让他再一次被人抛弃。
可他怄气了十年,死而复生,顾山主又将他带了回去。
贺兰溪以为这就是转机,顾山主又轻易的让他走了。
贺兰溪一开始离开幽明山时还未过神来,他气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被同一个人再度丢弃了。
这次顾山主又来秘境里找他,这完全是贺兰溪预料之外的。
顾山主于他,是惦记了十年的道侣,而不是前任,他从来就没想过放弃他和顾山主之间的关系。
说什么和离,不过是口头上的怄气话罢了,为了逼顾山主的话。
那深刻入魂生生世世的姻缘契约岂是他们一句儿戏能改的?
顾山主未免将他看得太笨。
这家伙肯定是在骗他!
贺兰溪若不是憋着这一口气,前十年里就回去找他了。
因为和顾山主之间的天契,他不可能再去找别的人了,顾山主也一样,贺兰溪就不信顾山主真的放弃他了。
可是被顾山主的两次丢弃后,贺兰溪不得不信命了。
到头来,他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一如他一直在原地等候,而顾山主却两次将他丢下。
贺兰溪根本琢磨不清顾山主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再尝试第三次被人丢下的滋味。
他在逼顾山主说出和离的真相,逼自己暂时离开顾山主,其实也是给自己预留了一个退路。
如果可以,他能舍弃顾山主吗?
可是见到他,贺兰溪就忍不住将他划分成自己人。
这麻烦的家伙真是烦透了!
可他这两日表现还不错……
贺兰溪本来想要放下的怒火却在今夜又被顾山主勾了起来。
而这一切争执,都是因为叶霄。
叶霄和顾山主并没有过甚的交情,顾山主却劝贺兰溪莫与他为敌。
贺兰溪除了怒气,还有妒火。
他现在就想杀了叶霄!
不过他也清晰的知道自己现在和叶霄之间的距离,难以下手。
但贺兰溪并不是完全没有筹码,他也不是一定要等到找到元芝后重新修炼才能除去叶霄。
只要他动用……
贺兰溪很快止住这个快要触碰到禁区的念头,他晃了晃脑袋,深知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他刚才险些……
险些就魔怔了。
就着皎洁月光,贺兰溪抬起自己的手,他现在根本用不了灵力,他也感觉不到灵力的存在。
那他要如何找叶霄报仇?
有个声音在心底悄然响起——
天地间能修炼的气却不仅仅只有灵气,你难道忘记自己……
贺兰溪双眸倏然怔住。
几缕幽黑气息正环绕着他白皙纤细的手指运转,它们对他十分友好,甚至急迫的想要他将它们化为己有。
拥有它,就可以杀了叶霄……
贺兰溪瞳眸里幽黑渐深。
他有些呆滞地缓缓蜷缩起五指,那几缕黑气便很快散得无影无踪,又像钻进了他的掌心里似的。
静谧的树林里多了几条黑影,正悄悄向贺兰溪靠近。
来人动静不再掩饰,贺兰溪放下手,幽深纯的瞳眸循声看去。
来者有三人,俱是黑衣蒙面,看模样与今日对付叶霄的那群人应该是一伙的。只是他们会来找他,贺兰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那三人为首的黑衣人已经走到贺兰溪面前来。
“总算等到了一只落单的小绵羊。”
他的话里带着几分笑意,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得意。
确实,贺兰溪在一行人中实力是倒数的,他虽然有妖丹,但却没有灵根,无法修炼,给别提修为。
估计这些邪修也看出贺兰溪华而不实的本质,或许,他们还是特意在这里等着贺兰溪的。
贺兰溪牵动唇角,笑容颇为生硬,这在那几人看来像是在害怕似的。
“把他带回去,跟那些人交换。”
为首的黑衣人指挥另外二人做事。
贺兰溪却也不逃,只不疾不徐地的头望了一眼。
漆黑幽静的树林里应当没人。
他走出了很远一段距离,现在回去找人帮忙也来不及了。
这些邪修的目的不过是抓他换叶霄,可是贺兰溪并不想让他们如愿。
索性身边没有亲近的人,而这些人又撞到了他的气头上……
贺兰溪笑容愈深,这才正视正在向他走来的另外两个邪修,他垂头看着白皙的五指,低低笑了一声。
“到底谁是羊,谁又是狼……”
“他说什么?”
两人中一人步子停顿了一下,有些诡异的看了看自己的同伴。
那同伴说:“别管了,兴许这小子还有些能耐,小心点。”
二人便谨慎地一步步靠近贺兰溪,直到距离他还有五步的距离时,他们终于看清了贺兰溪的笑容。
觉得古怪的同时,只见贺兰溪一直瞩目在右手上的双眸倏然抬起——
那双瞳仁却变成了浅灰色,宛如鬼魅,眼底净是阴鸷杀机!
一人惊道:“这是怎么了?”
他的同伴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贺兰溪五指一收,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话。
“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此刻的模样很是诡异,让人莫名惊悚,那二人面面相觑。
就是这时,贺兰溪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一刹那穿透了那二人的身体!
那二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便直直倒下了,面上还是那副惊恐的神情,双目死死瞪着。
余下为首那人显然猜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还没有靠近就知道手下那二人已经死了。
当他惊诧的目光从尸体上往上看去,先前见到的那个红衣少年已然完全变了一副面貌——
刚尝过血戾气浓重的鬼魅正讨好的缠绕在少年身侧,身形似一条黑龙,一双血眸在夜色中格外惹眼。
红衣少年全身上下都覆盖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黑气,蹭在白皙的脸颊旁,似要将他整个人吞噬一般。
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少年足下的地面多了一片如水般的黑色阴影,紧紧黏在脚下。
或是那鬼魅带来的,他原本洁白的手上更是被黑气晕染,几缕黑雾挂在他的指尖,连指甲都泛着灰黑。
那黑气还想往白皙如初的手臂上爬去,势要将他弄得浑身脏透。
可贺兰溪的肤色很白,是那种让人惊艳的瓷白,他的眼睛很亮,明亮闪烁得有些惊人,又有一种似青莲般出淤泥不染的诡谲的清秀。
“这是……”
那人往后退了一步,这完全是出自下意识的行为。
贺兰溪眼前一晃,便回了神,却见手中黑气缭绕,他惊恐地不往后退开,脚下那一片阴影却如影随形。
这是……
贺兰溪知道这是什么,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的真面目。
他知道这些东西能让他拥有强大的力量,但他抗拒这些东西。
贺兰溪惊慌失措,拼命甩手想要将这黑雾甩开,却毫无用功。
那些暗黑的雾气依旧环绕在他身侧,他想起来一句话,便颓然放弃了——
一旦启用,便无法甩脱……
一时冲动,让那些东西占据了心神,已经无法回头了。
贺兰溪还是不愿,只好蜷缩起五指,将它藏在掌心里,像是掩耳盗铃一般,才慢吞吞地看向那人。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为何要杀叶霄?”
那人可算回神,混乱片刻后,他竟恭敬地拱手行礼,急道:“前辈,是我无礼惊扰了您,但这叶霄我们非杀不可,前辈与我们是同类人,应该明白我们的规矩……呃!”
那人话还未说完,脖子上被便一道黑气悄悄缠绕上。
表面上如此,但只有那人自己清楚,那看似轻柔的黑雾却力量极大,正紧紧的缠着他的脖子。
贺兰溪双眸渐渐恢复幽黑,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语气慌乱而急切的摇头怒斥,“谁跟你们是同类人……你们是邪魔歪道,我不是!”
——二十多年前,贺家。
屋中坐着许多修为不低的人。
他们以一个红衣貌美的女修为首,正在讨论这一件事情。
他们打算将那女修的孩子驱逐出去,因为那个孩子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却不可控的神秘力量。
那女修名为贺悯,是新任的贺家当家。
在几个月前,她的父亲在与魔君对决时离世了,她担任了家主之位。
当时家中有许多家老是并不同意的,但她的修为很高,是这世上稀罕的大乘期,已经就摸到飞升的门槛。
即使家老反对,她依旧当上了家主。
但不幸的是,她的道侣也在几个月前离世了,是为了救他们三年前被魔君掳走的那个孩子。
而今那个孩子安全回来了,族里要将那孩子驱逐出去。
贺悯的脸色非常难看,但也难掩她修真界第一美人的容颜。
家老们都赞同将那个从九幽境里救回来的孩子驱逐出去,可贺悯一日不开口,追随贺悯的人便会反对这个提议。
且最终决定人还是贺悯。
因为她一直沉默,有人坐不下去了,毫不客气的说:“贺悯,别怪我说话难听,那孩子生来就是个怪物,你们都知道他邪门得很,当年他出生的那个血月之夜,因为那种怪力引发的那场兽潮搅得整个贺家天翻地覆的事情你们都忘了吗?而且他又在九幽境里待了这么多年,谁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入了魔道,我们贺家定不能容下他!”
他这话一出,贺悯的脸色更加难看,任谁在自己面前说自己的孩子是个怪物,都没人能忍受的了。
另一位家老也看出来了,急忙拽了那人一把,堆着满脸宽厚笑容,语重心长的劝道:“阿悯,他说的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九叔知道你舍不得兰溪那孩子,可谁让他倒霉呢?”
“他生来命不好,就算你暂时封印了他的魂力,可他越长大魂力也会越强,迟早是封不住的。你该明白的,他这样子,在我们正道是容不下的,九叔只是个提议,还是将他送走吧,他留在这里,难免会招来杀身之祸呀。”
贺悯微微失神的双眸可算多了几分灵动,她看着那位家老,面上依旧冰冷,也仍然没有任何表态。
支持贺悯的人见状便开始反驳那两位家老,双方七嘴八舌的争辩着,屋里议论声不断响起。
贺悯始终没有说话。
双方人都快掐起来了,也无人看到贺悯已经站了起来。
贺悯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却在踏出房门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让屋里众人瞬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你都听到了。”
贺悯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正抱膝蹲在门前偷听的小贺兰溪,眸中是万重冰霜般的冷漠疏离。
那时才九岁的贺兰溪红着眼睛抬起头来,整张脸上都是惊慌失措,微红的眼角还有几抹没擦干净的泪痕。
他看着贺悯,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双手去,又小心翼翼地拉住了眼前绣着九瓣莲花的朱红衣摆。
他小声哭求道:“母亲,我会听话的,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贺悯却不语,心中回荡着方才那位长老说过的一句话——
谁让你倒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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