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
东宫书房中,看似风平浪静的太子正在和宝玉喝茶, 小高侍立在旁一声不吭。
熏香炉中流出丝丝白气, 宝玉只能对炉中熏香特别感兴趣, 而太子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这让宝玉如坐针毡。
“孤……”“臣有话说。”
两个人又同时开口, 宝玉赶紧闭嘴请太子先说, 杜竑张嘴又犹豫:“孤没什么说的,倒是让你看了笑话,原本想带你去花园散散心的。”
“岂敢。”宝玉赶紧说出心声:“殿下待臣何等情分, 臣岂会做如此想。只是,或许太子妃觉得该辅佐太子,有些……总归还是好意。”太子妃就是用力过猛了。
杜竑无奈的一笑:“也就是你, 还会持正的为她说两句好话。不过说的倒也没错,大婚之前,父皇母后特地告诉我, 选顾大学士的孙女, 就是因为顾家家风严正。太子妃是外命妇之首, 何况我为储副、她就是预备皇后, 退一步她要掌管东宫内务, 端严些总好过轻佻。”
宝玉知道这位太子妃的底细,他此刻心中暗道, 岂止这些:顾大学士是太上皇的爱臣, 为内阁首辅已经有十几年了, 根深蒂固。而今他的孙女被选为太子妃, 既是皇帝示好,也是皇帝的手段。按照本朝先例,若这种文臣之家的女孩子被选为太子妃或者皇后,那么女孩的父祖就不能继续任着诸如内阁大学士这种官职了。
顾大学士已经被封爵,而太子妃的父亲也被封为世子,太子妃的弟弟为封为世孙。哪怕为了避嫌,顾家未来两代人都要从大魏朝的政坛中心位置上逐渐淡出。这样,哪怕太上皇心中不悦又能如何?任谁都要说,这是皇帝体贴上皇爱臣,本来嘛,顾大学士快七十岁的人了,退下去也就是这几年的事。
皇帝只是加速了进程而已,而太子妃可能受到家里叮嘱,务必好生辅佐太子。“娶个媳妇管管儿子”这种想法,不止民间,皇家也是一样的。
小高在旁边听宝玉这样入情入理的话,不管太子怎么想的,他心里觉得,太子妃也不容易。
东宫后殿,婢女正在帮助太子妃卸妆,拿下繁杂的装扮、脱下大礼服,太子妃顾氏才觉得自己喘了口气。她从娘家带来婢女心疼道:“您是太子妃,又是在东宫中,娘娘歇口气松快些罢。”
“君子慎独、克己复礼,这是祖父再三叮嘱的。”顾氏叹息:“何况殿下每日听政,尚不需每日前往母后处问安,我却每日要去的,怎么能放松呢。再者……”再者自从大婚洞房那日开始,这几个月太子都没有与自己同房,太子妃除了努力的撑起自己的责任,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这些话,哪怕对方是自己贴心的大丫鬟,也不能说出口。太子妃惆怅的想起成婚之前,家里就告诉自己,皇太子洁身自好。比起尚未娶妃就生了儿子的齐王,东宫虽然早有官宦人家出身的妾侍,可殿下对她们并不热络。
等到大婚了,看见一表人才、性格温文的皇太子,太子妃也是柔情万种,更要替对方打点好东宫的事情。可是……自己就这么不讨丈夫喜欢吗?不止她,还有那两个已经被封为孺人的妾侍,也没见太子格外另眼相待。
顾氏将人打发出去,独自待在后殿,捏着木梳若有所思,最后气的将木梳扔了出去。她想到今早皇后还问过她,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啊?得知没有,皇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又问起了两个妾侍。
孩子、孩子!太子妃痛苦的想着,自己若是洞房那日就怀上孩子多好,便是太子不喜欢她,她也认了!
东宫书房里,杜竑和宝玉的对话还在继续,虽然皇太子没有对太子妃有格外的不满,但是宝玉觉得,哪怕冲着这么长时间以来杜竑的照顾,起码看在骝鼓的份儿上,自己也该把他当朋友一次,劝劝他。
“殿下,太子妃毕竟是陛下、皇后为你择选的贤妻,何况太子妃娘娘出自名门,家教甚严。纵有一时半刻有些……有些跟不上您的步子,殿下多少也请容让一二罢。”
杜竑语气莫名:“看你对家中姐妹甚好,没想到,对女子倒是都这样仔细。”
宝玉赶紧笑道:“非也,臣是为了殿下考虑的。”面对杜竑疑问的眼神,他肃容道:“房陵王之事殷鉴在前,殿下不可不察。”
房陵王杨勇,起先失爱于母亲,不就是因为和独孤皇后为他挑选的太子妃不睦,而宠爱云昭训。小高脸色已经变了,而作为当事人的杜竑却只是微微一叹:“宝玉想多了,事情尚未到如此地步,何况……我并无内宠。”
“那么皇孙呢?”宝玉发现这位皇太子有点轴:“齐王已有皇长孙,殿下膝下尤空,此事到底是个隐患。”
他不避讳的看着杜竑的眼睛,可皇太子却错开眼神回避他,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宝玉也不能说的更多了。不知道这位皇太子究竟在别扭什么?难道是他有喜欢的女人,却不能纳入东宫?宝玉叹口气,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看这位太子也差不多。
“你怎么大半夜的……”郦匡心中一惊,贾宝玉突然出现在他的书房,换成别人怕是要吓得叫出声。
很难形容贾宝玉的目前的状态,他好像踩在什么柔软的棉包上一样,歪歪斜斜的走进来。看上去一脸疲惫,周身环绕着郁郁之气,郦匡对他说:“含静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两国交战必有死伤。你还年轻,看开些。”
“我不是因为看不开。”虽然离开东宫也没能让宝玉心情好起来,他目光灼灼:“先生,含静跟着我这么久,可我居然并没有悲痛的心情。我只是、我一直觉得含静比含光更懂得人情世故,更有野心,直到最后他死了,我就难过那么一瞬间,更多的却是侥幸,他救了冯钺和茗烟……”
他没能说完,郦匡示意他闭嘴,然后慢慢对他说道:“不管如何,你该做的都做了,至于从前你怎么想含静,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都过去了。”
宝玉沉默不语,郦匡就道:“当年武襄公镇守宁武一线,第一年的时候,带着他的三公子和家人出关视察,结果遇上了北狄哨探。”
“北狄哨探俱为老手,一见之下就知道武襄公一行绝非常人,唉,后来一番血战,武襄公被家人和随扈救援回到了宁武,而三公子命丧草原。”回想此事,郦匡还是叹息不已:“三公子乃是庶出,平素不得武襄公喜欢,可他一死,武襄公思之常常落泪。”
宝玉静静地听着,郦匡对他说:“我对你说此事,就是想要告诉你,人死了就是死了,生前种种,活着的人再计较也无益。何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需多虑。”
“回去吧,回去好生睡一觉,明日什么事都过去了。”
心情平静下来的宝二爷敲开了自己院子的门,晴雯看见他的时候惊叫了一声:“二爷!”
“能备水吗?我想洗个澡。”
热水澡永远能让人轻松起来,收拾好自己,换上新衣服,被烘的热乎乎的床铺。睡过一整年硬炕的宝玉倒头就睡了过去,香甜的睡到了第二天一早,发现丫鬟们都在床前等着他起床。
“这是干什么?”宝玉裹着被子翻身坐起,“你们这一大早的……”
“您这么突然就回来了。”晴雯为他准备好了衣服:“听说大军要回来,可没想到二爷也跟着回来了。今儿早上我还掐了自己一下,以为昨儿晚上做梦呢。”
宝玉失笑:“那你不是梦游了?还放进来一个男人,还给他准备热水,帮他铺好了床,晴雯,那真是药丸。”
晴雯虽然不明白“药丸”是什么意思,却知道宝玉在调侃她,晴雯姑娘一撇嘴:“您还是想想怎么和老太太、老爷太太交待罢。老太太方才叫鸳鸯姐姐过来,说宝玉要是醒了,就去荣庆堂。”
荣庆堂这次倒没有多少人,毕竟是大冬天的,人人穿着皮毛大衣裳又或是棉袄,宝玉也没让哪个丫鬟陪着。自己披着大氅溜达着就去了荣庆堂上房,一路上所见者皆低头俯首,走进荣庆堂的时候,连老太太都吃惊了。
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子,如今都快认不得了,史太君将宝玉拉到身边,仔细打量这个孩子。如今长高了,看着也瘦了不少,脸上有了些风霜之色,更要紧的整个人都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她的孙子,如今像一杆长枪。
“我宝玉可吃苦喽。”不管多么欣慰孩子的成长,护孩子家长的第一反应都是心疼。
宝玉安慰祖母,陪着老人家说话,提到含静的时候,还落了几滴泪。最后老太太说道:“我想着,那孩子和你出兵放马,结果人没能回来,论起来又是你的师侄。含光、含静哥俩是孤儿,如今含静没了,不如将家里的一处庄子送给含光那孩子,也是你抚慰晚辈的意思。”
“都是老太太想的周到,”宝玉心悦诚服,也颇感安慰:“孙儿知道了。”
祖孙俩正说话,冷不防的外头来人禀告:天使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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