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 101 章
“但是,”郦匡接着说:“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我们都懂, 光是背下来就能举业了吗?唉, 不知道大奶奶怎么教他的, 兰哥儿每日倒是刻苦背书,如今也联系作诗、写文章, 但依我看, 实在有些寻常。”
逼得太紧就让孩子失了灵气,宝玉不由得苦笑,当年他浪荡的时候, 兰哥儿也是极有文采的。如今他不浪了,或许让大嫂子有些紧张……也可能是他小人之心,宝玉叹口气, 只能笑笑:“说不定等他再大些就好了。”
宝玉来找郦匡,要说的当然不止这些,还有他在江南那个织场, 以及奉圣公府敲诈的事情。郦匡听的很认真, 最后笑叹:“此事可一不可再, 奉圣公府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至于那个织场, 你说是为林姑娘办的, 那么也该有林家仆人过去,既然要装, 就装全套。别的嘛, 只要荣国府不倒, 你的前途稳当, 三五年内不成问题。”
“不过,日后你想做的更大,就得想点法子,让信得过的人坐镇。”郦匡为宝玉倒茶:“人心隔肚皮,小心驶得万年船。”
宝玉摸摸下巴,关于这个他还真有想法,只是现在说太早。宝二爷就笑道:“说来,老太太八月十五要在庄子上过,大概后日会带着姑娘哥儿们去庄子,先生是一起去,还是留下?”
郦匡决定是还是留在府里,宝玉倒也和他交了底,老太太想想看一下沈巡抚的孙子。
从京城回来之后,皇帝给宝玉放了一旬假,也就这样,他才有时间忙家里这点事。里里外外,从老到小,怎么也得表示一下。虽然他不表示也没人敢说什么,但是……谁让宝二爷这辈子想要面面俱到,周全好了全家呢。
所以他坐在二太太跟前,听二太太说他大姐姐的女儿是多么多么可爱,二姐姐又是多辛苦生下这个孩子。这话倒是真的,如今生孩子就是鬼门关,活着就是胜利。孩子可爱,想来也是真的,宝玉突然想起杜竑。
杜竑不丑,杜承业也不丑,他姐姐也不丑,没道理小外甥女长得难看。
二太太又说宫里圣人多么爱重大姐姐,皇后也和颜悦色,只是后来宫中气氛就有点僵,元春也让二太太别离开她的寝宫。宝玉这会来了热情,聚精会神的听二太太说话,间或引导她说说宫中形势。
“据说是齐王入宫之后,就让皇后教训一顿,然后宫中就流传消息,说永宁伯和什么丧德败行的案子牵连上了。”二太太说的不亦乐乎,宝二爷眨眨眼,果然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啊。
宝玉并不知道,这事是齐王自己漏出去的……保宁侯郑英听齐王得意洋洋的说,自己能逼的永宁伯站出来的时候,简直想要晕过去。这位中宫所出的皇次子,怎么脑子也比太子次一等吗?
郑英废了不少口水才让杜翊明白,这事不是好顽的,更不是什么“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这只会让他失爱于皇帝和太后。
杜翊愣了一阵才缓过来:“杜竑害我!”
祖宗,保宁侯一声长叹,你现在才想明白吗?皇太子让你提前返京,就是猜到了你按捺不住争强好胜的心思,必定会做手脚。他就是想让你这么干,这样黑锅你背了,大家的目光就会从“皇太子到了扬州怎么就发现了案子”这件事上,转移到“齐王和永宁伯到底有什么问题。”
这可把杜翊给恨坏了,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太后不见他,为什么皇帝和皇后,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态度暧昧,感情哪怕是皇帝也得要面子,这种下作案子,皇帝大义灭亲都不好公开!
皇太子啊……齐王气的牙痒痒,这会杜竑要站在他前头,他能压下一口肉来。保宁侯心中叹气,脸上还得安慰齐王:您最近低调些,横竖永宁伯死了,这事时过境迁也就了了。至于太后,其实并不要紧,您下次觐见的时候,把自己弄得委屈些,圣人自有公断。
保宁侯对付皇帝的本事,那也是从武襄公那里学来的,家学渊源,尽管武襄公觉得长子不成,可作为长子,保宁侯郑英还是知道迎来送往的分寸,和杜承业是个什么人。如今这位皇帝,向他卖惨,基本一卖一个准。
宝玉带人护送老太太和家里姐妹们去庄子上,随行的还有凤姐儿带着大姐儿,李纨带着兰哥儿,贾琮、贾环也都跟着去了。两个太太和二位老爷留在家里看家,只在八月十五当天会去庄子上汇合。
贾家的庄子就在京郊,距离宝玉送给含光那个不远,等到老太太带着姑娘、奶奶们安顿好,又让琮哥儿带着弟弟侄子读书游戏,他拍拍屁股去了含光那里。
别忘了,含光可带着银子回来的,如今银子已经被他埋在地窖里了。宝玉被他引路去了地窖,提着灯笼看钱,含光道:“我想着还是别存在钱庄了,不安全,还不如留在这里,随取随用。”
宝玉有些想笑,但他马上想到了宫中的银库,又在阴影中将笑意收了回去。连皇帝都要把银子收在家里,何况外头百姓呢,这也正常。
“师叔打算怎么用这笔钱?”含光问道:“我也明白,钱放着不能生钱,连清虚观里都有放贷的事情。”
宝玉想了想才说:“之前我身上带着的钱,都投在江南织布场里了,”他拉着含光从地窖里爬出来,“这笔钱先放着。哦对了,你俗家姓氏是什么,我想你重新取个名字,将来做事也方便些。”含光不做道士,宝玉才好照顾他,否则他能做的有限。
“我是个孤儿。”含光嘴角带着苦笑:“已故师父也是师祖捡回来的,姓张。我也跟着师父、师祖姓张好了,至于名字,就叫张合,合二为一,我活着,就像含静也还活着。”
宝玉沉默半晌,最后轻轻说道:“我赠你一字,子成。合则成体,散则成始。人间循环往复,万事莫不如此。”
含光,不,张合默默点头,他读过庄子。
“茗烟最近怎么样?”宝玉一问,张合居然笑了。
宝玉在北疆的属下,如已经改名字叫熊高的熊大牛、钱柱、朱俞等等,钱柱伤残之后和老母亲在这个庄子上,熊高和朱俞,还有茗烟也在这里。宝玉不愿意他们走进荣国府被人当成什么下人,这都是他的同袍属下,在庄子上乐得自在。
而这庄子归了张合之后,这地方更变成了几个年轻人的乐土,除了闲时跟着庄户学点种地的本事之外。其余时候,几个人凑在一起,切磋武艺,上山打猎。而钱柱的老母亲就在庄子里给他们做吃的,别人不说,仨月没见,茗烟居然又长个了!
宝二爷啧啧称奇,中午干脆不回家,就在这里跟他们一起吃饭。钱大娘知道这是自己儿子的恩人长官,连连说庄子上都得粗,还让宝玉别见怪。
“瞧您说的,”宝玉笑着扶助大娘的胳膊,“我过来,您还说要做好菜,是我给您添乱了。”
钱大娘瞧宝玉真是十万个顺眼,客套着乐颠颠的蒸肉、炖鸡,还让大牛给他们几个人端上自己酿的米酒。“校尉也小饮一杯,不妨事的!”钱柱如今看着真叫一个精神焕发,他打仗就一般般,但侍弄庄稼却是一等一的好手。
宝玉进庄子的时候,在田地边上走过来,虽然他不是很懂,但看那长势,金黄翠绿、齐齐整整的叫人喜欢。他问起来的时候,钱柱高兴的给宝玉讲起了他是怎么侍弄庄稼,用的什么肥料,什么时候撒下去,怎么除草,有什么窍门。
絮絮叨叨的一直说到宝玉坐在饭桌边上,朱俞挥手笑道:“柱子可絮叨一夏天了,我听他说的都头疼,哈哈。”众人轰然大笑,大牛摸摸头,嘿嘿的也笑了。
“校尉,吴将军要回京了,大概下月就回来。”笑也笑了,闹也闹了,吃饭之前,朱俞说了这么件事。朱俞是上个月从北疆回京的,一直在庄子上落脚,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
宝玉摆弄筷子的手停了一下,奇道:“吴二哥才走大半年罢,怎么又要回来了?”需知守将无旨不得入京,擅自回京要按“谋逆”论处!
“属下听说,”虽然都是战友同袍,朱俞还是压低了嗓子:“是兵部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许是冯将军派吴将军回来的。”
看宝玉面色凝重,熊高有心缓和一下气氛:“校尉,说不定是吴将军家里叫他回来成亲呢,这都说不准。”
宝玉勉强一笑:“是啊,这也有可能,来来来,咱们先喝一杯。”
“我担心,是兵部钱粮给的不足,所以冯将军让吴二哥回来要钱的。”宝玉捧着茶碗,身边坐着的是熊高和朱俞,茗烟、张合守在门口。
熊高和朱俞对视一眼,朱俞先道:“校尉,属下回来之前,并没有听说军中钱粮短缺。自从去年黑水城一战后,北狄与我们保持对峙状态,黑水城又落在了他们手里。朝廷不会拿这个开玩笑的。”
门口的茗烟、张合,屋里的熊高都觉得朱俞说的在理,哪有人会这么傻啊,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在危险边缘试探?
宝玉涩然一笑,这种人怎么就没有……不止有,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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