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待银杏满山，我已经忘了你。”
···
夏夜，无星，山风微动。
时透无一郎牵着神谷朔的手走在前边，有一郎则紧跟在后头护着他们。三个小孩对这熟悉的很，走起夜路来也不吃力。
有一郎提醒神谷朔不要拉着无一郎跑摔了，问着他：“按理说神谷先生今天就该回来了，真的是七天吗？”
神谷朔脑袋如点蒜：“是的，父亲说是七天。”
有一郎对这件事有些忧心，猎人不可能背太多干粮在身上，说好七日就绝对是七日。
之前神谷的父亲都是在约定好的时间满载而归，然后歇息一日，第二日再带着神谷朔下山。
今天却毫无动静。
但神谷朔年纪小，心大。父亲早一日晚一日他都不介意。正好今明两天都是祭典，今天带着哥哥们去山顶看山下的烟花，明日再屁颠屁颠地跟着父亲下山回家。
两全其美！
到了山顶，烟花宴还没有开始。只能看到山下点点灯火，微小而朦胧。
神谷朔挥着手大声呼喊，山间传来回音，但是没有人回应。
神谷朔有些失望，放下举起的手。转而去找有一郎聊天，直白地问出心中困惑：“为什么人类会厌弃你们啊？”
厌弃这个词太沉重，神谷朔仅仅想到要被这两个哥哥讨厌都觉得很难过。更何况大哥还说山下所有的人类都厌弃他们。
无一郎原本安静站在一旁，听了这话吃惊地望向神谷朔。
神谷朔稚嫩的脸庞天真无忧，确实只是因为疑惑而发问。
有一郎也没料到神谷朔会问这个，看来他的父亲什么都没有跟他讲。于是伸手想拍拍神谷朔的脑袋，又作罢，收回了手。
有一郎移开了目光，看着远处，神色晦暗：“因为命吧。”
闻言，无一郎的兴致也低落下来，哥哥总是怎么说，虽然他很不能理解。
“什么命？”神谷朔打破砂锅问到底，傻乎乎地追问。
有一郎今日看着心情不错，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能说的话题，说道：“传说世间有鬼，其中一只就是我们的祖先。”
神谷朔震惊：“啊？”
有一郎以为神谷朔被吓到了，便不再继续说。
没想到神谷朔哈哈大笑起来，笑到弯腰捂住肚子：“世上怎么可能有鬼呢，你们被骗啦。”
有一郎轻轻摇头，轻笑中带着无边苦涩。
他比谁都希望这只是个谎言。
时透一家世世代代藏于山林，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一句传闻，而是一个事实。
无论这个传闻真实与否，但他们都因此家族覆灭、惨遭人类屠杀。继国血脉只余下一支——改姓时透，千年避世不出。
若传闻为真，可感慨一句天道不公，毕竟后人无罪。
若传闻为虚，那人间种种，更不值得执着留念。隔着血仇的千年猜忌，何必乞求接纳。
神谷朔这么跳脱的人听了这些渐渐沉默下来，虽然不能全部理解，但是觉得好压抑。
小脸都苦巴巴地皱起来，看起来在为此烦恼。
神谷朔突然开口：“那我替你们去看山下的世界吧，然后回来告诉你们。你们要在这里等我！”
他可以做他们的眼睛。
人世繁华，撇开那些是是非非，总有很多值得看的风景。
神谷朔决定，等他长大了，就跟父亲一样，每年，不，是每个月，都来山上找他们，跟他们讲山下的所见所闻。
有一郎笑了，神谷朔很少见严肃的有一郎笑，像朝霞漫天，沁人心怀。
“小孩子别想这么多。”一双尚且不宽厚但是充满老茧的手在朔头上揉了揉。
“我也只比你们小两岁！两岁！”说着，神谷朔气势汹汹地要来闹有一郎，被有一郎一只手轻松制服，推到了旁边老实站着。
无一郎脸上带着隐隐笑意，像是终于从那悲痛中解脱出来。
往事不可追，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无一郎突然开口说道：“那就是烟花吗？”
五彩绚烂的烟花炸裂，把每一样东西都映成了绯红色，再化作一阵最辉煌的金雨降下来。
夜晚的凉爽让人松懈，眼前的美景让人沉沦。
他们三人没有人开口，就这么安静看着天上烟火。
只惋惜好景不长，烟花不能像星空一样在黑夜中存留。
最后一抹彩色在黑暗中消失，神谷朔意犹未尽地说着：“山上的比山下的还好看……”
“确实很好看！”无一郎被烟花的美震撼到了，现在都还很激动。
时透有一郎在旁边听着他们聊天，刚想说些什么。鼻子微微翕动，皱起了眉。
他好像闻到了一股比野兽身上更恶臭的浓郁味道。来的时候都没有闻到过。
有一郎望着暗处的丛林，有些不安。
无一郎心思敏锐，见哥哥难受的模样，走到有一郎身边，问道：“哥哥怎么了？”
有一郎摇头：“没事。”
突然，无一郎提防地往身后张望，也露出不适的表情，说道：“哥哥，好像有什么味道。”
“你也闻到了？”有一郎感到意外。
无一郎点头，很浓郁，有点像血腥味。
神谷朔在他们中间挤出一个小脑袋，吸了半天鼻子：“没啊，什么味道都没有。”
有一郎和无一郎对视了一眼，看来这味道只有他们能闻到。
那个常来看他们的男人说过：“你们不是普通人。你们有比常人更出色的五感，更惊人的天赋。”
原生的血脉既是祸端，也是馈赠。
有一郎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让他先安心，牵上神谷朔：“好了，看完了就快点回去吧。”
夜里不干净，遇到野兽就麻烦了。
三人来时有多么从容，回去的时候就有多匆忙。
神谷朔稀里糊涂地跟着有一郎他们跑。
林影斑驳陆离，脚步破碎急促。总感觉有一双眼在窥视着他们，有一道足音在跟随追赶。
等跑到家门口了，无一郎终于松了口气，到家了。
身后已经被冷汗浸湿，无一郎推开门，让哥哥和神谷朔先进去。
但回头时，哪还有他们半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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