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交响曲

　　佟年的出租屋内，十分的简陋。除了头顶那盏昏暗发黄的电灯，也没有任何的家用电器。也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整个屋子里一张窄窄的木头床，一个简易的布衣橱，一把三条腿的破椅子，一张晃晃悠悠不稳的烂桌子和一个斑驳破旧的大木头柜子、这座南方海滨城市每年的降水量都很大，一年四季都在下雨。每次下雨的时候，雨点打在铁皮屋顶上乒乒乓乓的声音让人难以忍受，而且屋里还在漏雨，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为了接雨水破盆烂桶已经摆满了一屋子，都没有下脚的地方。屋顶的铁皮被雨点打得啪啪作响，与屋里的滴答声合奏成了一曲凄美的交响乐。夏春秋看着佟年屋里的陈设，越看越是心疼，心如刀割的疼。他不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住在这么破烂的地方，转身房里四处寻觅，发现了一个行李包，也不跟佟年多说什么，拉开简易衣橱就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一股脑的往包里塞，佟年忍不住问：“东子你干什么呢？”

　　“这里没法住人！你们跟我走，去我那住，我那里宽敞。”夏春秋头也不抬，只顾手上胡乱的收拾着，“这个还要吗？不要了吧！那个也扔了吧，再买新的！”佟年伸手去阻拦，夺下了他手里的包和衣服。

　　“我是不会搬的！”佟年突然地大声地喝止住了他。

　　夏春秋无奈的望着她“佟年，你知道我不可能让你住在这种地方！你就搬我那去住吧！”

　　“冬子，我跟孩子在这挺好的，你不用担心，真的。”

　　“可是……”

　　“你要是再逼我，我马上就离开这座城市。”

　　夏春秋的确怕佟年再次不告而别，所以不敢再坚持。

　　“好，那你答应我别再不辞而别，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我就不强迫你。”因为爱，他还是妥协了。

　　佟年郑重的点点头向他承诺：“我答应你！”

　　夏春秋蹲下，问躲在佟年身后的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似乎被刚才的争执吓到了，有点害怕夏春秋，他不肯回答，往佟年的身后又躲了躲。

　　“念真，要有礼貌，大人问话要回答，这样很不乖。”佟年把他从自己身后拉了出来，夏春秋无奈的笑了笑，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你好，念真。记住叔叔的号码，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了就给叔叔打电话好吗？”说着站了起来，找了个念真画画用的铅笔，把自己的手机号在墙上划拉了下来。

　　“叫你叔叔？这辈分你是不是有点占便宜了，应该叫你哥哥吧。”佟年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佟年笑了，夏春秋也忍不住跟着傻笑，念真看到大人们都笑了，虽然不甚明白，但是机灵的他敏锐的感受到了氛围的变化，也跟着咯咯地笑了起来。漏雨的铁皮屋的交响乐，又多了一种声音——欢笑。

　　夏春秋很想问佟年，孩子是怎么回事，可是话在嘴边，他却张不开口。他想，也许有一天佟年想说了，会自己主动告诉他。

　　第二天夏春秋早早的就来到了佟年的小铁皮屋，他估摸着佟年他们还没起床，就买好了早餐站在外面等。像小时候的夏天等佟年佟臻起床去玩那样，童年的感觉又回来了。不一会佟年起床了，推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夏春秋吓了一跳：“你这是……”

　　“怕你又跑了，我就没走，一夜没睡就守在这了。”

　　“什么！你一晚上就站在这了？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你干嘛这样呀！”佟年显然当真了，又愧疚又心疼。

　　夏春秋笑了起来，赶忙解释：“我跟你开玩笑的！吃早饭吧。”

　　从此以后，夏春秋每天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往佟年这里跑。帮着佟年摆摊收摊，帮着佟年带孩子、做饭，他经常给念真买玩具、新衣服和好吃的，渐渐地念真也开始喜欢和依赖夏春秋了。

　　这天夏春秋正上着班，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到，他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了念真带着哭腔稚嫩的童音：“叔叔，你快来！你快来！我妈妈快死了！你快来救她！”

　　夏春秋听完吓了一跳，一边安慰着电话里的念真，一边火速打车去到佟年的住处，一着急连请假都忘记了。来到佟年住处，他将浑身滚烫晕到在床边的佟年紧急送进了医院，经过抢救，佟年终于脱离了危险，医生说她这是急性心肌炎，一般是由感冒不积极治疗拖出来的，幸亏送来的及时，否则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夏春秋想想都后怕，他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佟年，要是佟年真有什么事，他自己都没脸苟活了。

　　佟年住院期间，夏春秋一边要照顾年幼的念真，一边又要不分昼夜的陪护在佟年身旁，整个人都累瘦了一大圈，胡子茬子也一大把，连念真都取笑他变成MONKEY了，每当念真笑他时，他就抱起念真去亲他的脸，胡子茬子扎的念真边笑边躲。佟年看在眼里，也十分心疼自责，但是夏春秋自己却觉得无比的幸福，在夏春秋精心的照料下，佟年的身体开始慢慢的恢复。有一天晚上念真睡着了，夏春秋在床边给佟年削苹果，为了让佟年吃着方便，他细心地把水果切成小丁，用竹签插起来递给佟年。佟年没有接，却眼含热泪的对他说：“冬子……谢谢你。我们真的拖累你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报答你。”

　　“你跟我说这么客套的话是为了谢我还是气我？”佟年知道夏春秋是在佯装生气，忍不住笑了，旋即，她又叹了一口气：“佟臻在天上也会感激你的。你不仅救了她姐姐，”说到这她停了一会又哽咽道：“也照顾了他儿子。”听到这话，夏春秋手里的苹果差点掉到了地上。佟年终于还是缓缓地向她讲述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当年，佟臻的女友莫粒在气头上确实跑到了医院准备打胎，可是在上手术台的最后一刻她就后悔了，她跑出了医院，决定把佟臻的孩子生下来，孩子出生后，莫粒听说了佟年遭遇的变故，她知道佟年以后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她下定决心把孩子送到了佟年身边，让她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嘴硬心软的莫粒还骗佟年说自己是不想带着个拖油瓶才给她的，实则佟年明白，莫粒一是想把佟臻的骨肉送回给佟家，二是同情佟年的命运，圆她做妈妈的愿望。接到念真后，佟年和父母都十分的感激欣喜。取名佟念真，意味着怀念佟臻的意思，为了让孩子健康长大，他们全家商量后决定远离闲言碎语的家乡，并且佟年以孩子妈妈的身份抚养他，让他从小就能体会到母爱。后来，佟年的妈妈因为各种打击患上了老年痴呆，为了更好的照顾她，佟年的爸爸带着佟年妈妈住进了养老院，他们不想给佟年添麻烦，只不过抚养佟念真的重担就落在佟年一人的肩上。为了养活念真和自己，佟年开始在这所海滨城市摆摊卖花卉，这个城市的消费水平太高了，房租也高，没办法他们只能租住在离花卉市场比较近城中村的铁皮房里，省下来钱都给念真买好的奶粉、买玩具、买衣服、上绘画班……反正赚的钱佟年自己一分都舍不得用，全都花在了念真身上。

　　原来这孩子是好兄弟佟臻的，怪不得叫佟念真！怪不得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孩子的眼睛似曾相识！夏春秋静静地听佟年说完这段过往，只觉得鼻子发酸，眼泪憋得眼睛红红的。他很心疼佟年这些年的处境，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找到她，帮助她一起把佟臻的孩子抚养长大。他走到熟睡的念真旁边，轻轻的帮他盖了盖被子，又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家伙，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你那英雄爸爸的在天之灵。

　　“所以说，不要再跟我争了，搬去我那住！你不看看你们住的是什么环境，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念真考虑一下吧，这种环境真的适合孩子成长吗？”

　　“你别担心，我能照顾好他，真的。我们不能再拖累你了，已经够麻烦你的了。”

　　“照顾好他？你连自己都照顾进医院了还好意思说嘛。佟年，不要再固执了，为了孩子也为了你自己，搬到我那里去住吧，我租的是两室一厅的房子，朝南的主卧还带个阳台，你们俩住，我一个人睡次卧刚好。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你还带着个孩子，别再让孩子受这个罪了。我这么做也不只为了你，也是为了佟臻。看在他的份上，你就别再跟我争了，好不好？”

　　佟年无言以对，思索良久只得点头应允了。

　　夏春秋终于把佟年说服了，可是佟年又提出来搬去他那住的前提是一定要跟他平摊房租，夏春秋哭笑不得。又耐心的劝道，你赚的钱都留着给念真买好吃的就行了，反正我一个人租也是租，你们来了我也不损失什么呀！你要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就经常帮我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当做房租吧？我平时工作忙的时候没时间整理打扫，怎么样？成交？

　　佟年明白夏春秋这么说是为了让自己能好受点，能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帮助。在这么争执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这些年来她也确实一直渴望能有个人帮帮她，现在，这个人出现了，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为了念真能有更好的生活环境，她只好答应了夏春秋，只是夏春秋的这份恩情她不知道该怎么还。

　　这边安抚好了佟年，不过夏春秋似乎忘记了，他还有个女朋友，还在生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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