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地下室
这灯油熬了半夜,随着最后一点火星子倏然熄灭,漆黑一片。
二人狼狈地被反绑在一起。
夜早已深了。
那矮个子肿胀着脸,喉咙里发出“呼呼”声,飞虫在耳边摸黑冷不丁地咬上几口。
“诶!北良?”见没人回应,那大个子怒从中来。
“他娘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睡着!”
被他这么一吼,那人哪还敢打盹,细长的双眼如今肿的睁也睁不开。
只能支支吾吾回上一句:
“没、没睡。”
“当初这事儿你让我来,你可是跟我保证你都打探仔细了。这下事情没办成,咱哥俩儿也给折进去了。”
“这、我也没有料想到,谁知道半路上出现这档子事儿。那女子,若我没看错,定是十一娘落安嫦。”
“如果真是她,这事处理起来就更加棘手了。”
两人正感叹着往后怕是要一辈子在禁牢里度过。
“我真是被你小子给害惨了,唉!”
“瞳哥,这、这我不是…唉——”
如今到这个地步,二人也明白自己得罪了多少人,又全都是些万不能得罪之人。
“怪我,当初就不该动这歪心思,这才——”
正说着话,两人刚察觉异样,抬首之间,屋内陈设早已发生改变。
这茶楼本就是二人的小本经营,每个客房的摆设,两人再熟悉不过。
“转过来。”
女子斟上热茶,指了指不远处,示意阿卿将房门掩上。
两人双手被缚,听到响声,一人向左,一人向右,拧了好一阵子,才规规矩矩的面向女子。
“你们是北洋的人?”
二人不语。
“我再问一遍,答与不答?”
女子起身,一想到落霄刚才那可怜模样,心中怒火也再难抑制。
更何况兹事体大,不能依靠一个孩子的猜测了事。
“眼下,只我一人,你们若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等明日一早,去到女君那里,也能求得个从轻发落。”
“若是对我有任何隐瞒,那也别怪我在这里关起门来,无论对错,先报上一笔私仇!”
听到这样一席话,两人原本在地下室商量好咬死不开口的计策早已动摇。
那禁牢可不是活人能熬上几日的地方。
“小人是、是在北洋和上聚倒卖药材的。”
“果真是北洋的人。”
“是,小人所说绝无虚言。”
“既然如此,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何故扬言打这药苗的主意?”
“十一娘有所不知,北洋西边淹了大半,成片的药圃都泡在水里,别说是药苗,就连这片地恐怕今年也难用上。”
“往年这个时候,那种子都该开新叶了,如今,药农却连苗儿都没见着。”
“前几日,我去北洋盘查药材库的药材数量,发现,如果以当前这些数量去进行倒卖。即使将每株价格涨上两厘,这收进来的,也、也不足往年的三分之一。”
“就想着,若是能直接得到药苗,将药苗低价卖给药农,等到药材成了,收成一来,这其中差价自然就补上来了。”
“你如何得知这药苗这几日有人去取?”
“也是凑巧,前几日街上遇着管风管察使正急匆匆赶着去哪儿,我上前搭话,他倒也未曾同我细说。”
“只是说赶着将药苗册子呈给女君,好让女君派人到藏梵尽快取来。”
“我留了个心眼,便远远跟着,躲在山下。大概两个时辰未到,山上便走下两个小公子。”
“其中一位就是您身旁这位。”
那矮个子指了指立在一旁的阿卿。
又继续道:“还有一位——”
“还有一位叫穹阳,尝了你那蛇鞭的滋味,如今还未醒来。”
阿卿上前几步,冷眼俯视。
“小人知错了,一时鬼迷心窍,千不该万不该去动这歪心思。”
相比于旁边那身材魁梧,面庞黝黑之人的泰然自若,这矮个子又急又怕。
眼睛嘴巴挤在一处上。哀声求饶。
“你二人为一己私欲,置万人生死于不顾,如此卑劣之辈,实属越灵不幸。”
“明日一早,我便会如实禀报女君,请求女君严惩!”女子语罢,挥袖愤然离去。
阿卿担心穹阳的伤,也跟着走了出去。
刚到客房门口,房间内两人正说着话,也不好打扰,又退了回去。
坐在榻上,望着地上瘫着的二人,撩起衣袖,露出手臂,看着那道殷红蚀人的印记,神色低落。
“你二人倒卖药材,可知那共生花?”
少年脱下靴子,赤足走到二人跟前,蹲下细细打量。
“小、小人不知。”
“不知?”
没有听到令人满意的回答,阿卿双手撑在双膝上,缓缓起身。
“出去,爬、出、去!”
少年开口,一字一顿。不带有任何感情。
矮个子应声艰难挪动身子,几番扭动,纹丝不动。
见没有动静,少年转头,对上那高个子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不屈不服的眼神。
“不走,二位要阿卿送送?”
说着,深不见底的笑颜迎了上来。
随手抄起那圆桌上的热茶壶,举至二人头顶。
“我请二位喝热茶,自家茶楼里的茶,总不能嫌弃是吧。”
话语间,那滚烫的热流顺着细长的壶嘴浇了下来。
矮个子本来一张脸就没消肿,如今热水烫着,又疼又痒。
双手被扣在身后,只能胡乱抓着空气。
还未发出声音,少年手疾眼快,一把掐住那人脖颈。
又移至那人唇间。
“嘘!夜深了。两位也不想这般模样,被其他住店的人看见对吧。”
“现下,茶也喝了,二位怎么还不动?”
“动!动、现在就动!”
阿卿脚底冰凉,腿上还溅了一些热茶,窝在榻上,不知冷暖。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从衣袖口掏出一把短小精致的匕首,拔出刀鞘。
由指尖滑至手腕处,丝毫不加犹豫,对着那红印子剜去。
顿时,青色的被褥上滴落几颗红珠子。
少年不知痛一般,静静赏着。
卧榻之侧
“阿落,阿落别怕,别、别怕——”
榻上之人神色慌张,魔怔一般叫喊着。
落霄守在榻前,轻声唤着:
“疯子,我在呢,我在。”
像是做梦,听到回应,少年睁开眼,直直盯着眼前人。
“我、我第一次遇见你,也是如此,你在我耳边哭,我想安慰你,却说不出话。只能干着急。”
“别哭了,我好着呢。你说这算不算注定我们要再见面的?”穹阳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你、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你等着我去喊阿娘来。”
落霄迅速起身,穹阳想要伸手拉住她,刚一用力,疼得苦笑。
正想着开口叫住落霄,房门一开,少女一惊,门外正是自己的娘亲。
“阿娘、阿娘,他醒了。”
落霄扯住女子衣角,拽到穹阳面前。
“可还有什么不适,与我说无妨。”女子坐下询问少年。
“穹阳在这里谢过。”
“本应是我谢你才对,落霄都同我说了,如果不是你,现在躺在这里的恐怕是她了。”
“不会的,万万不会如此。”穹阳摇头,唯一能活动自如的一只手拼命摆着。
“阿落救过我,有我在,断不会让她身处险境。”
“疯子,说什么胡话呢,我何时救过你?”
“你不记得了,可我记得,我记得清清楚楚。”
“五年前,我被怂恿跟着几个比我年龄大上几岁的玩伴偷摸爬上山。”
“玩起了比谁的胆子大的游戏,只要跳过山与山之间的缝隙,谁就是胆子最大的人。“
“我第一个毫不犹豫地跳了,直直坠下山去。迷糊中还听见他们趴在上边奋力喊着我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我一睁开眼,你就坐在我身旁,除了疼痛,还有你说的那句话。”
"睡一觉,就不痛了。"
接着一股暖意涌进我的身体,渐渐吞噬我的意识,等到我再醒来时,身上的伤早就好了,环顾四周却不见你的踪影。
落霄听完穹阳的故事,一头雾水。
“疯子,你是被打傻了吧,别说五年前,就是现在,我也不可能有那样充沛的灵力去救治你啊!”
“可是我,绝对不会记错你的样貌。”
穹阳直勾勾看着落霄,红晕蹭上双颊。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小声嘀咕“不可能记错的…”
“你绝对是当初跌下山崖,把脑子摔坏了。”
“我没有!”
“你就是!”
“不是!”
安嫦见两人争执起来,开口拉架:“好了,阿落。”
落霄嘟囔着嘴,不情愿被打断,胜负欲作祟一般。白了一眼穹阳。
“小公子是北洋来的?”
女子带着试探的语气看着少年。
“是的,我名唤北穹阳,是北洋族落的。”
安嫦确认了心中猜想,原本在嘴边的话,也埋在了心里。
“原来,那日救得那孩子,竟然是他,可,偏是北洋那地方——”
“时候已经不早了,你这伤我看了,这右手不出三五日也能好利索。先歇息吧。”
女子起身,嘱咐完,叫上落霄,走出房间。
“阿娘,那疯子说得像真的一样,可是我怎么没有印象啊?”房内传来少女的疑问。
“兴许是他记错了,五年前,他才多大,认错很正常。”
“可是我、我总感觉,我之前见过他。”
“睡吧。”
竖日清晨,穹阳推开门,在长廊上找寻着,视线对上呈半跪姿态的二人。
“哟!两位哥哥起挺早啊。”
穹阳走近,这伤疤还没好利索,就忘了疼,上去就是挑衅。
“早跟你们说了,趁早把小爷我放了,现在这样,图啥?你说,图啥?”
一边说,一边故作叹息,时而仰面眺望,时而低头悲吁。
“大早上的,既然醒了不下去吃饭,还要我给你俩端上来。”
落霄从西侧楼梯走上来,还没露头,声音已经传到了穹阳的耳朵里。
“两位哥哥好生跪着,毕竟小爷我不像哥哥那般,肚子里长大米,总得吃上口热饭是吧。”
说完,走下楼去。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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