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我第一次感觉到, 这个厨房的空间是如此的狭小。
以至于只是多了一个人而已，似乎就连温度都开始逐渐上升，让我喉咙都有种干涩的感觉, 于是不停咽着口水, 想要缓解这种干渴感, 却根本无济于事。
噗通！噗通！
心脏也在剧烈跳动着，声音几近震耳欲聋。
太近了……这个距离。
他大概是迁就着我的身高，所以是低头和我说着话，于是近到我甚至可以感受得到太宰先生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从耳旁拂过，洒落在皮肤上，引起连带的反应，从耳尖开始, 一路通红到脸上。
我整个人陷入了晕乎的状态, 呆立着没法做出任何反应。
“……出血了啊。”
因为身高差的缘故, 站在我背后的太宰甚至不需要走到我侧面，只需要抓住我的手腕稍稍提高，就能够看到我手指的情况。
“包扎一下吧。”他说着松开手，“我去把碘酒拿过来。”
直到我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整个人才瞬间松垮了下来, 双手撑住厨台边缘,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视线余光里, 我看到自己被螃蟹夹过的手指顶端的确有一圈破皮出血的红痕。指尖微微颤抖蜷缩着，说不清到底是因为疼痛还是残留在手腕处的体温。
真是糟糕透了啊。
我抬起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 掌心贴着的皮肤处滚烫到让我觉得羞窘。
这样下去根本不行。
之前背对着太宰先生, 还可以掩饰住自己发烫的脸, 而耳旁垂落的头发也勉强能够遮挡住我发红的耳廓, 但是如果就这么走出去, 正面对上太宰的话，那么我的状态就完全暴露出来了，包括我的心思也根本一览无余。
可是太宰先生现在根本就对我没有那种男女上的好感，那么气氛只会变得尴尬起来。
我不想再一次经历这种情况。
这间房屋并不算大，厨房和卧室的距离也不远，按照正常的速度来看的话，太宰应该很快就会拿着东西出来，可我却没法那么快地控制自己脸上的体温降下来，在急切心情下，我最后看向了旁边的水龙头上。
拧开水龙头，清水顿时流泻下来，我用双手捧住水泼到自己脸上，就算因此让伤口沾到水而产生刺痛也顾不上了。
等听到太宰先生的脚步声再次靠近，我连忙匆匆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脸。
“夏目小姐？”
太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似乎是在疑惑我怎么还待在厨房里。
“来、来了。”
我回应了声，走出厨房，看到太宰先生正站在厨房门口不远处，看到我出来后，他目光一凝，视线方向先是落到我脸上，随即迅速扫过我受伤的那根手指，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夏目小姐，伤口碰水会容易引发感染哦，虽然这道伤口不算太大，但是感染发脓的话，还是会疼的。”
此时从额头正好滑落颗水珠，我立刻意识到是我刚刚没擦干净残留水迹的原因，所以才被太宰发现了我所做的事情，以至于被教育了一通。
但我根本不敢反驳。
不提我这种行为的确不对，我也不敢说出我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
“是，知道了。”顿了顿，为了缓解气氛，我故意改变了称呼，试图摆出最无辜的视线，再次强调。
“太宰老师的话，我都记住了。”
听我这么喊他，太宰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道：
“……有时候会觉得，夏目小姐其实挺狡猾的呢。”
我被说的茫然：“啊？”
太宰轻笑了声，没有解释他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只是走到沙发旁坐下，示意我跟着过来。我看这架势似乎是太宰想要给我涂抹药膏，原本就没怎么恢复的心跳频率再次加快。
“我、我自己来就好。”
这么说着，我伸出手想要接过药水，接过却被太宰避开了我的动作，只不轻不重地给出简短的指示：“坐。”
明明语气很温和，但我的直觉却让我没再继续拒绝，而是乖顺地坐了下来。
“手。”
依旧还是简短的语句，我伸出手，看到指尖那一圈被夹破皮的地方因为碰了水的缘故伤口边缘微微泛白，还有了轻微肿胀的迹象。等到太宰先生将碘酒涂抹到伤口上时，力道似乎有些重，再加上碘酒的刺激，我倒吸了口气，下意识就想要收回手。
我的手腕被抓住，给我处理伤口的太宰先生掀眸淡淡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
“疼？”
我迟疑了下，还是诚实地点头，“嗯。”
“那就避免会让自己疼的事情。”太宰的话意有所指，我忍不住道：“那么……身为老师的话，应该以身作则吧。”
但是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自己或许有些过界了，偏偏此时太宰先生正好又低着头帮我处理伤口，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惴惴不安地试图补救。
“我是说——”
“以身作则的话，”太宰停下给我涂药水的动作，转而拿起旁边的无菌纱布围着伤口绕了一圈，才再次看向我，微微笑了下，“我一直有这么做哦，毕竟我也很讨厌疼痛啊。”
“所以，连座右铭都是‘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呢。”
……居然还有这种座右铭吗？
看到太宰先生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我松了口气，又想到他所说的这个座右铭，卡壳了下，才用捧读的语气道：
“……真不愧是太宰先生。”
他笑眯眯地接下了我的赞美，“啊，我也这么觉得呢。”随即把纱布放到一边，拍了下掌心，语气轻快地道，“好了，伤口处理完毕。”
我收回手，屈了屈指节，感觉包扎的不紧不松，处于刚刚好的程度，再想到那次太宰先生给自己处理伤口时的情形，我更加确认了太宰先生在伤势处理上十分熟稔。
都说久病成医，我再次意识到太宰先生的这份侦探工作应该很危险，才让他在这种事情上熟能生巧。
在他看来，像我这么普通的人，大概会很无趣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刻意压在心底，我站起身道：“那我去准备午饭。”
已经因为伤口的原因耽搁了一些时间，再慢下去的话，等吃到午饭只怕都要下午两三点了。
话音刚落，太宰也跟着我一起站起来，“我也来帮忙吧，虽然不怎么熟练，但至少可以帮忙洗洗菜之类的。”
我脚步一顿，有些纠结。
本来接受太宰先生帮忙一起扛着敦回来，还有邀请共进午餐，就是想要多一些接触机会，但是刚刚在厨房的那次于我而言过于亲密的接触的确刺激了我的神经，让我还有些心有余悸。
主要是怕自己会变得失态。
不过等我看到自己包扎的伤口时，立刻就明白了太宰先生为什么这么说的原因。
最后我还是点了点头。
“麻烦了。”
“本来我也是蹭饭的一员，帮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太宰不以为意，将身上风衣脱下搭到沙发上，慢悠悠卷着衬衣的衣袖，露出手腕上缠着的绷带，迈开步伐朝厨房走去。
然而太宰先生的话说得爽快，接下来洗菜时的行为却让我甚至有种太宰先生其实是在故意帮倒忙的感觉。
“不，不是这样的，太宰先生，这些叶子也能吃，不用丢到垃圾桶里。”
“等等，不能这么大力去搓它啊，太宰先生！”
“不，不是这样的……”
最后我实在忍无可忍，宁愿自己一只手清洗，也要让太宰先生远离洗菜这种家务。
太宰先生举着湿淋淋的双手，沉思了下，又给出建议，“不如我来负责切菜吧。”
这次就算有滤镜也不影响我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他。
“这次绝对不会出现刚刚那种情况了。”他语气充满诚恳地道，“堵上侦探社的尊严。”
“……不，尊严什么的，倒也没有严重到这种程度。”
这种赌注也有点太夸张了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总觉得拒绝的话都有点说不出来了，于是我最后做好了补救的想法，点头答应。
令我惊讶的是，太宰先生的刀工居然真的很好。
无论是土豆还是豆腐，以及其他需要切分的食材，都被处理得十分完美，刚好是我所需要的薄厚度，而且在下刀的时候太宰先生连犹豫都没有，快且准，熟练程度甚至让我觉得他是从小时候开始练起的。
“夏目小姐在想什么？”
我出神的时间太久，以至于引起了太宰先生的主意。
我想了想，觉得倒没什么不能说的，便道：“只是看到太宰先生刀工这么熟练，所以有些好奇太宰先生在做侦探前是什么身份？”
“那夏目小姐不如猜猜？”他嘴角微勾，语气充满诱惑，“这个问题在侦探社里也是个谜题哦，而且还设置了赏金，如果猜出来的话，赏金金额可是很可观的。”
“唔……”我凝神思索，奖金什么的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我出于对暗恋的人来说，本就有种想要了解他的欲望，自然而然被挑起了兴趣。
“厨师？”
其实我觉得太宰先生的气质不太像，但是这是和优秀的刀工最相符的职业。
“不是呢。”
“研究人员？”太宰先生看起来就很聪明。
“错了哦~”
“这样啊，那——职业经理人？”不仅聪明，而且太宰先生的语言水准也很厉害。
“不对。”
“那……”我视线落到太宰先生清俊出众的面容上，这张脸甚至让我因此一见钟情，而相貌其实也可以成为职业上的优势，“是艺人吗？”
“也不对哦，不过——”
他拉长了尾音，放下手中的刀，一手撑着料理台边缘，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夏目小姐会这么猜测，是在说我像那种在人群中会闪闪发光的存在吗？这种赞美听起来可真是让人害羞呢。”
因为你在我的眼里，的确就是这样的存在啊。
我在心中轻轻应和着，但面上却只是抿唇笑了笑，将注意力放在谜题上。因为接连被否认了好几个猜测，这次我想的有点久，才道：“是那种……嗯，世界级企业里的，职业比较高的，属于管理层面的职位吗？”
他朝我眨了眨眼，“稍微有点接近了呢，但是——”
“还是不对呢。”
再一次被否决。
而我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跟我刚刚所猜测的那个有些靠边的职业。
“好难啊，”我发自真心地道，“难怪会成为侦探社的赏金任务。”
“因为有难度，所以才有意思嘛。”太宰弯了弯眸，语气轻松而得意地道，“不过夏目小姐的职业倒是很好猜呢，是作者吧。”
是因为看到了茶几上的草稿了吧，我点了点头。
“嗯。”
“之前选择房子，需要安静的地方，也是为了方便写稿吗？”太宰说，虽然是用的疑问句，但语气是肯定的，而我则是再次点头，“我写东西的时候，如果周围比较吵闹的话，会容易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写不下去。”
气氛太过轻松，我一时间说得也比较多，不经意间便说出了自己对未来的梦想。
“如果未来金钱足以支撑的话，我想要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面朝大海，可以听着海浪拍打岸边的有节奏的声音，提笔写作。”
而且宽广无边的海面一眼看过去时，也会让人心情舒畅，心胸也跟着宽阔起来吧。
话音落下，我发现太宰先生的表情有了变化。他垂落下眼睑，脸上显露出些许出神，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半晌，他才抬眸看向我，那双鸢色的眼睛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但是带着温和的光。
“啊，这样啊……”
他用带着些微感叹的语气，轻轻笑了起来。
“很好的梦想呢，我想，夏目小姐你一定会实现的。”
我总觉得在那个瞬间，太宰先生似乎是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他所熟悉的人。
是……恋人吗？
这个猜测让我心脏微微缩了缩，但是又觉得太宰先生的语气和表情都不太像，没有那种暧昧男女之情感。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毕竟还有午饭需要准备。
而太宰先生除了刀工外，其他方面都不擅长，继续留下来反而会制造麻烦，所以我干脆将他请出了厨房，太宰便道他去看看敦醒了没有。
我点点头，看着他离开厨房的背影，忍不住想——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
中岛敦终于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时，还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看向了门口，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
走进来的是太宰治。
他正好对上中岛敦的视线，嘴角立刻扬起，只是眸光转暗。
厨房里传来烟火气，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足以确保只要不提高声音的话，夏目伊织就不会听到他们的谈话。
“中岛敦。”
他微笑着，但话一出口，便让在床上的中岛敦惊得弹了起来。
“你知道……”
“自己就是那只破坏城市安全的白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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