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四个

灵界，灵魂之海。
“就是这四个漩涡，对吧？”
阿涅巴托斯的声音从上方虚幻的空间之中传来，而下方的费舍尔和蕾妮也都蹲下了身子，仔仔细细打量起了这空空如也的四个漩涡，其形质大概和费舍尔离开的那个差不太多。
费舍尔点了点头，一边伸手向下感受起了那漩涡的轮廓，在一片深邃的、如流体的灵魂之海中，这定了形的漩涡便显得格外突兀了。
“好，那我们这就开始了。”
“嗡！”
随着阿涅巴托斯的声音传来，一阵权柄波动的感觉蔓延而来，灵界黑暗的空间之上，那如帘帐一般的极光倾泻而下，将四面八方的景象给缓慢覆盖。
而原本死气沉沉的灵魂之海也宛如开始时间倒流那样，一切的运动都朝着费舍尔所见的反方向而来，如果不是费舍尔先前见识过桃公使用类似的手段恐怕他也会觉得震撼...
“让我找一找啊，这几个漩涡什么时候诞生的...啊，有了，已经找到一个了，时间离得最近的。”
顺着阿涅巴托斯的指引，费舍尔和蕾妮的目光看向了被阿涅巴托斯极光标记的其中一个漩涡。在那极光的照耀之下，一个半透明的虚幻灵魂正在从那漩涡之中慢慢爬出。
“这是当时的时间线上我复制出来的景象，这一招还是达拉斯贡那个家伙教给我的...嗯，等等...那种感觉又来了...”
费舍尔刚想问阿涅巴托斯是什么感觉，可下一秒，那从灵魂之海中爬出来的虚幻灵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忽而微笑着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
明明那虚幻的灵魂之影连五官都十分不清晰，可费舍尔就是格外笃定祂是在看自己，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让费舍尔和蕾妮都微微一愣，旋即整个包裹这一方天地的金色极光都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投影出来的景象也开始崩溃，变作了一堆混乱...
“喏，就是这种感觉。基本上可以笃定了，这最近遗存的漩涡是海洋的手笔了...”
蕾妮松了一口气，摸了摸下巴对费舍尔说道，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我们能确定这个漩涡的真实身份，而且我们也不是没有完全看见祂的形状嘛...刚刚那个灵魂应该就是海洋的化身之一了，不知道是不是祂有所隐藏的缘故，我总觉得这个化身很...弱？”
阿涅巴托斯呵呵一笑，对蕾妮说道，“因为神只的化身总带着神只权柄的气息嘛，像我们这样只有一个权柄的神只，纵使化身的模样千变万化，但所具有的特性总是固定的。但海洋却不是这样，祂拥有的权柄数量难以想象，化身具有不同的特点是理所应当的...
“如果这个化身给你的压迫感不足，就一定说明祂在其他地方有着特殊之处。”
看着那崩散的化身模样，费舍尔沉吟片刻却忽而对阿涅巴托斯问道，
“这个化身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看看...大概两百年前左右吧。”
“这么近？”
“对啊，至于其余几个...”
阿涅巴托斯一边说，周围的极光也再一次挪动，覆盖在了其他几个漩涡之上。
而果不其然，每当到这个漩涡快要出现的时候，阿涅巴托斯的权柄力量就会受到影响，变得极其模糊和断断续续，而且随着漩涡诞生的时间愈发古早，这种情况就会变得愈发严重。
“第四个诞生的漩涡就在几百年前，而第三个漩涡诞生的时间在...一万几千年以前。”
“滋滋...”
金光复刻，出现了一个极其模糊的、穿着白袍的人影...但一秒不到，所有的影像就因为扭曲而消失了。
可哪怕只是片刻，费舍尔脑海中原本就有猜测，所以当看到那人影的一瞬间费舍尔就瞳孔一缩，对着蕾妮和阿涅巴托斯说道，
“那是天之锁。”
“天之锁...”
“没错，这应该是他来到灵魂之海挑选灵魂缔造天使时候的情况。在天使之中有一位天使赫莱尔，我在万年之前与她结识，所以对她比较了解。我能肯定，祂就是这个被天之锁挑选出来混入了圣域的化身。”
“哦？只是因为结识所以就对祂比较了解了吗？”
阿涅巴托斯那满含深意的声音从天空之上传来，而费舍尔微微一愣，之后转头看向身后的蕾妮，正好与她幽幽看来的目光对视。
“...是啊，那个骗子，还什么海洋嘞，结果只会这种躲躲藏藏到处行骗的伎俩...看下一个吧，阿涅巴托斯。”蕾妮轻哼一声，对赫莱尔的意见显然极大。
其余与费舍尔相熟的女性她大抵都认识，却从没有谁让她能这样耿耿于怀。
大概是因为其他女性都不曾是她的一手之敌，没人能带给她如赫莱尔那样的压迫感。
“嗡嗡嗡...”
阿涅巴托斯的金光再次一闪，向旁边移动的同时也将那两边的漩涡给覆盖，那两个漩涡出现的时间比赫莱尔出生还要更早，而且时间上比较靠近，最早的一个甚至到了两万多年以前，这已经非常靠近祂们刚刚创造完这个世界开始缔造生命的时间很接近了...

而果不其然，这两个漩涡的影像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了，连一点有用的信息都看不出来了。
但现在，他们已然能确定这四个漩涡的诞生都与海洋有关了。
海洋果然不是将自己的宝物甩到宇宙中就彻底不管不顾了，祂从一开始就在灵魂之海里留下了化身，而灵魂之海被窃走带入藩篱之后，祂掩藏在灵魂之海中的化身也就彻底苏醒了。
“现在看来已经很清晰了，这四个化身到如今都还活着...依照费舍尔你得到的信息，我们接下来只需要全力将梦幻的污染以及海洋的四个化身给清除出去就好了...”
费舍尔闻言却有一些迟疑，“等一下，阿涅巴托斯神。”
“怎么了？”
“先前我其实就有一点疑问，这四个是否就是灵魂之海中祂唯独留下的四个化身了？还有没有可能还有其他的藏在这里面？”
毕竟这些神只带来灵魂之海的时候就没发现里面藏着海洋的印记，多一点小心谨慎也是合理的。万一到时候历尽千辛万苦真的做到了，却因为这一点小小的疏漏满盘皆输他恐怕是会死不瞑目的。
“嘿，应该就只有这四个了...如你所见，那些神话种被缔造出来的时候就是来到此地挑选的强大灵魂。那么难道你就没有疑问，它们死去之后那些灵魂去了哪里吗？”
“...身魂一体。”
费舍尔微微一愣，想起了什么，如此喃喃道。而阿涅巴托斯的语气也带起了赞许，祂接着说道，
“不错，因为神话种身魂一体的原因，他们的死亡可就是真的死亡了，连同灵魂一起消散的那一种。而之前之所以海洋的化身没有被我们发现，全然是因为灵魂之海中强大的灵魂太多了，祂的化身隐藏在其中，藏得很好，但现在么...
“这个世界经历了这么多次大战，神话种尽皆消弭，更强大的混沌种也离开了灵魂之海，这片海中已经没有能容纳祂躲藏的地方了。至于那些混沌种们，我们都知道他们的想法和委屈，在过去他们信仰母神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了解透彻他们了，海洋应该也不会藏身于其中...”
阿涅巴托斯说到了最后，话锋又突然一转，幽幽地说道，
“不过如果是为了保险起见，你想要将他们全部杀掉也可以。”
“什么？”
蕾妮眼瞳一缩，刚要张嘴，费舍尔却摇了摇头，听出了阿涅巴托斯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将混沌种们全部杀掉，只好对蕾妮安稳道，
“祂是在开玩笑呢，蕾妮。”
“......”
蕾妮望了天上一眼，没搭理那只讨厌的松鼠神，只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费舍尔说道，
“对了，你们别忘了，除了这什么四个海洋的化身和梦幻之外，藩篱内的混乱还有一处...”
“哦？”
“被我前身所封印的恶魔王朝。万年前暴发的死亡权柄是被混乱给镇压的，如果要将一切外来的混乱都排出，那么那里的混乱该怎么办？直觉告诉我，那里的混乱与海洋有一定联系。”
“嗯，你说得没错，但不多。”
阿涅巴托斯的金光一点点收回，思考了片刻后对蕾妮说道，
“我们已经复盘过恶魔王朝很多次了，那位转移之人玛格丽特所引发的混乱其实本质上也来自于赫翁，也就是说，理论上她才是死亡补完手册真正的初代拥有者，而这也是她引发的混乱能这么融洽地封印死亡权柄的缘故...
“赫翁的力量与赫鸦同源，赫翁的混乱封印了赫鸦，而当时在现场能封印住赫翁混乱的，便只有海洋了。”
费舍尔眯了眯眼睛，论及封印恶魔王朝的东西，他便突然想到了什么，
“【十欲门】。”
还记得当时费舍尔进入恶魔王朝的时候就是通过【好胜门】进入其中的，在里面他还看到了性转版本的自己和埃姆哈特来着。
而阿涅巴托斯也表示了肯定，说道，
“那十扇门的力量便来自于海洋，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这么强大的力量是从何而来的，但结合你刚才说的，藩篱是从内部被击破的，我倒是有了一点思绪...”
阿涅巴托斯的极光再次落下，指向了那最先诞生的两个漩涡的方向，
“那十扇门的力量和打穿藩篱的力量是同样的，都来自于这四个化身的其中一个，而且最有可能来自于最先诞生的这两个之一，因为它们的混乱反应是最剧烈的...”
费舍尔听懂了阿涅巴托斯的意思，分析道，
“所以，恶魔王朝的混乱本质上就是这四个海洋化身的混乱，只要杀死这力量的来源，全部的化身，那里的混乱就只剩下与赫鸦同源的赫翁力量，更何况赫翁现在已经死了。”
“没错，这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就是如你所说的那样，能够一了百了。但坏消息就是，这四个化身中的一个，或者更多，拥有着击穿藩篱的强大力量傍身...”

“潘多拉和雷米尔...”
费舍尔的口中，突然吐出了这一万年前就埋藏进历史尘埃的名字。
是了，当时这两位十九阶位的天使长死得莫名其妙，他一直都认为是理想国中暴发的混乱要了他们的命，当时赫莱尔也在场，他只是太信任赫莱尔了，而且赫莱尔明面上的阶位才不过十六十七，所以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过。
但现在看来，杀死那两位天使长的，恐怕就是赫莱尔。
而且结合潘多拉的义眼...
是赫莱尔将那义眼造出来的...
如若如此，那么伊丽莎白的事情是否与她...
费舍尔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子来，脑中对那个笑眯眯的、带着蓝金色眼眸的邪恶天使的模样已经愈发模糊。
但到了此刻，模糊不模糊的还重要么？
祂已然成为了这灭世预言最后的、也是最为恐怖的阻碍，即将成为葬送这个世界的掘墓人，费舍尔还有什么资格想其他的呢？
“......”
“我们得找到那四个化身才行...”
沉默良久，睁开眼睛的费舍尔冷静地如此说道。
“这可有点麻烦...祂藏了这么久一定有固定的马甲，而且祂很少使用自己的力量，不然早就露馅了。”
“除非，有一些场合祂肯定会出手，将马甲给撕掉。”
费舍尔眯了眯眼睛，对阿涅巴托斯说道，
“恶魔王朝，我封印灵魂补完手册的时候，那个时候，祂一定在场，恶魔王朝里也一定还有祂留下的踪迹...”
“但你现在无法进入现实，只能依靠你那些留在现实的女朋友们了...”
“我担心她们遇到危险，如果可以，还请帮我找到克服死亡追逐的方法，我亲自去找。”
“你啊，就是所有事情都大包大揽，累不累啊？”
阿涅巴托斯呵呵一笑，如此吐槽了一句，而蕾妮也抿了抿唇，刚想说不然自己的化身去也可以，但就在此时，阿涅巴托斯的声音又传来了，
“你哪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啊，你难道以为就我们有进展吗？灭世预言本质上就是一次事关生死存亡的龟兔赛跑，海洋在这死亡竞赛中哪怕先前被亚人娘补完手册的贡献者阴了一手，现在肯定也早已反应过来了。更何况，你刚刚才把那家伙没能说出口的信息说出来，现在...呵呵，海洋恐怕已经开始行动了。”
“空...”
阿涅巴托斯冷笑一声，看着如今极其空旷的灵界，对费舍尔忽而疑问道，
“你们难道还没发现，从你们离开那天使的避难所之后，这灵界污染就变得如死了一样安静么？”
“......”
费舍尔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灵魂之海外的灵界，却见那原本四处涌动的猩红污染此刻好像凝固了一样彻头彻尾地一动不动了。
如同水凝结成了冰，如同活体变为了雕塑，也如同...
风雨欲来前的片刻宁静。
......
......
宁静的猩红之雾中，钩吻的藏身处。
那碧绿色的防护罩中，那些外星妃嫔们早早地就歇息了，就连波江娘子都睡着了。
可茉莉却怎么都睡不着，上了床之后又偷偷爬了起来，在外面捧着自己婴儿肥的脸蛋看着外面的场景发呆。
外面的猩红之雾十分安静，让茉莉总是无端地去想现在的费舍尔老师和爸爸他们去了哪里...
都已经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咚咚咚...”
就在茉莉发呆的时候，那碧绿色的防护罩之上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声轻轻的响声，如同扣门那样轻盈，让茉莉回过神来，扭头到处寻找起了那声音的来源。
“谁？”
“呼呼呼...”
可四周一片安静，时间仿佛凝固那样，只留那心绪不宁的茉莉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是错觉吗？
看来自己应该去休息了，脑子里想的太多了...
茉莉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站起身子来，在内心中向自己打气。
茉莉，不要多想，就算现在你还不是神话种，哪怕不给费舍尔老师和爸爸妈妈他们添乱就好，不要多想...
“唔，看来已经被费舍尔给发现了啊...”
就在茉莉站起身子来准备回钩吻的实验室休息的时候，身后，一声有一些无奈的女声倏忽响起，让茉莉的身体一下子宛如触电一样愣在了原地。
“......”
她张了张嘴，眼瞳微缩地转过头来，便看到了自己的身后原本坐着的木头上，一位穿着白袍、金色短卷发的如天使一样的美人正翘着腿，如她那样捧着下巴表情苦恼。
“你...你...”
当看到这个人影的时候，茉莉的脑袋忽而就觉得疼痛，就好像一个十分熟悉、十分恐惧、十分艳羡的身影冲破了重重阻碍那样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可是，可是...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她，才对...吧？
但是，这个身影的名字，自己却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从而变得那样熟悉了...
她是...
“赫...”
“阿拉，还记得我啊，茉莉...”
眼前的天使微微一愣，随后脸上的微笑愈发诱人，那一双蓝金色的眸子中带着温暖的感觉，她微笑着说道，
“或者说，好久不见...”
“唐泽明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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