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有一段时间没来二楼，窗户关的紧紧的，柳然只觉得闷，她推开窗让清新空气进来，倒杯茶慢慢地喝着，突然想到回家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找，她又转念一想，过年期间可能性应该不大。
但为了以防万一，正在思索着要不和无忧说一声，让他有事打电话时，目光扫过长桌，触及到沙漏上，看着奇怪，她起身走过去，发现竟然有一部分沙子流了下来。
柳然捧着沙漏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这个发现让她不得其解，怎么就趁她不在的时候悄悄工作了呢？
把沙漏放回原处，她直奔一楼。
吧台前的孩子都散了，无忧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柳然快步走到他面前，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人上过去吗？”
无忧抬起头:“没有，怎么了？”
“没事，”她喃喃道，又问，“书店过年闭店吗，你什么时候放假？”
无忧收起手机，靠在椅子上，说:“365天欢迎光临，全年无休。”
柳然说:“我要回家几天，如果有人来找，麻烦你打我电话。”想了想又说:“你要是需要假期，我可以给你调班。”
无忧扯了下唇角，笑的不以为然:“无依无靠，无牵无挂，还不如待在这舒服。”
柳然沉默了片刻，却觉得他说的也不错。
从书店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路边有烤地瓜的老爷爷在叫卖，香味透过一条马路飘到她这边，柳然买了一个捧着暖手，咬下去，入口丝丝的甜，温暖的不仅仅是双手，这属于冬天的美味连带着心间都被暖热了。
“滴——”
身后有喇叭声，柳然以为挡着电动车的路了，往旁边让了让，转过头去并没有发现电动车，不过倒是看见了缓慢行驶在她身后的轿车——许念笙同款车。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许念笙。
车窗落下来，柳然看着驾驶座上的人，果不其然。她凑过去刚要开口，他就说:“这里车太多，先上车。”
后面有车长摁着喇叭，柳然不敢耽误，快速上车，系好安全带后问他:“才下班吗？”
许念笙专注地看着前方:“嗯。”
柳然沉默一会，想起上次的事情，还没有和他好好道谢，说道:“上次的事谢谢你，我从小就特别怕黑，幸好你来陪我，不然我可能要睁眼到天亮了。”她顿了下，声音小小的:“还有……早餐很好吃。”
许念笙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一侧唇角弯起:“朋友之间该做的，不过……你打算怎么谢？”
柳然侧头看他，从她这里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却有种在含笑的错觉。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柳然斟酌着问。
他颔首:“有。”
她说:“那我请你吃饭吧。”
“不甚荣幸。”他淡笑。
柳然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去什么地方合适，思来想去选择了家顺路的，环境不错的私房菜馆。
服务员小姐姐声音甜美动听，热情的引他们进去。里面的空间很大，中间有一个水池，水位很浅，水面浮着几片荷叶，水里养着许多金鱼，有小朋友蹲在池边看鱼。
柳然选择一个安静的包厢，服务员递上菜单，许念笙点了几道菜，柳然听着听着就有些惊喜，等他点完后说:“你也喜欢吃这些啊。”她的口味偏重，喜欢酸辣口。
许念笙眼神幽深地看着她:“大学的时候被人带的，现在也喜欢上了。”
“你能告诉我看你是哪里人吗？”虽说以前是朋友，但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啦。
“我是宁市的。”许念笙道。
柳然笑起来:“在嘉杭还能遇见老乡，还是一个学校的朋友。”
许念笙说:“嗯，很巧。”
柳然聊着聊着就刹不住车，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你是宁市哪的人啊，大学是和我在一个班吗？”
“宁市西城区，我学的是设计。”许念笙把她的餐具用水烫了两遍，帮她布好，柳然向他道谢。
等服务员上好菜，柳然继续说:“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啊？”这个问题她疑惑已久，她的毕业照里并没有许念笙。
许念笙沉默好久，在她求知的眼神中缓慢开口:“参加比赛时认识的。”
她点着头，可脑中依旧一片空白。
中途柳然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去前台结账，前台小姐姐微笑地告诉她已经结过了。
回到包厢，柳然看他已经吃好，俩人准备离开。柳然跟在他的后面，声音有些闷:“说好要我请客的。”
许念笙回过身，盯着她的发顶，说:“你说我们是老乡又是朋友，而且元旦的时候你也帮了我，所以这顿饭是聚餐。”
柳然心想，她上次算哪门子帮啊。咬了咬唇，看向他说:“那下次你可不能偷偷买单了。”
许念笙眉眼间都浮上了笑意:“好，下次你请。”
车子驶到小区门口，俩人道别后，柳然目送着他离开。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柳然打开手机翻找着许念笙的微信，点开聊天记录。她看着眼前比她的记忆都空白的页面长叹一口气，她忘记自己有删记录的习惯了。
他的头像是一片梧桐叶，柳然点开。上面有一行小字，有些模糊，她看不清楚。
他的朋友圈完全空白，和他人一样干净。
放假前一天，柳然去开了年前最后一场会，领了自己的福利后，早早回了家，她本来想约付瑶，可她现在忙的团团转，连睡觉时间都不够，柳然放弃。
28号一早，她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到家时才十点，许久未回，所有东西都布上一层灰，她卷起袖子，一点点打扫着。
下午柳城来了电话，让她晚上去吃饭，柳然打扫完卫生，先去买了些礼物，而后打车直奔柳城家。
柳崇延只有一个哥哥，俩人关系非常好，两家刚好在同一个城市，父母在世时也时常走动。柳然看着窗外的景色，哪个街道哪条路她都一清二楚，她从小生活在这里，再熟悉不过。
熟悉的城市，亲切的司机大叔，还有即将见面的亲友，打破了柳然沉寂许久的心，她忍不住期待起来。
伯母谢茹人很热情，待她很好，一开门看到是柳然，笑着迎她进来，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时有点责备地说:“你这孩子，来伯母家带什么东西啊，下次可不许啦!”
柳然笑着答应她。
柳城从厨房走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挥着锅铲冲柳然说:“小然，这次大伯给你露一手，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柳然闻到了飘来的香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大伯做的糖醋排骨最好吃，我在嘉杭也吃过许多，总是感觉差点什么。”
“这次管够!”柳城说完又钻进了厨房。
柳子秋从楼上下来，扑到她身上，高兴的喊着姐姐。柳然差点被她扑倒，点了点她的脑袋说:“都上高中了还这么毛躁。”
柳子秋是谢茹的女儿，比柳然小七岁，长得招人喜欢，就是有些过于活泼了。
“我是太想你了嘛。”柳子秋搂着柳然的腰撒娇道。
柳然也绷不住笑了，揉了揉她的脸，说她可爱。
柳子秋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谢茹问她在嘉杭的事情，叮嘱她不要太拼，女孩子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他们。
这些包含着爱的唠叨和叮嘱，曾经她天天都能听到，如今时移事改，听着听着柳然的眼眶就红了。
“伯母，我想抱抱你。”柳然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谢茹看她的情绪不太对，连忙抱住她，不再说话。
饭后，柳然也没待太久，今天太疲倦了，她需要好好睡一觉。
除夕这天，柳然中午去了墓园，祭祀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结伴同行。
柳然走在小小的路上，想起上次来的时候，那时她刚从醒来，偷偷跑到这里挨个找，方方的墓碑，明明都长得一样，但她还是能一眼认出不同。
如今再来，依旧可以准确的找到，也还是那般悲痛无比，明明她醒来之前他们还是好好的，醒来后却永远沉睡在这小小的盒子里了。如果可以改变，她愿意永远不要醒来。
柳然跪在地上，用围巾擦去墓碑上的灰尘，她擦的很缓慢，很认真，一点点角落都不放过。她轻声说着话，说的什么她自己也记不清，只是感觉天空好像在下雨，雨水流进她嘴里。
原来除夕的雨是咸的，过年并不代表着开心。
直到太阳西斜，冷风骤袭，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吹醒了麻木坐在地上的柳然，她的眼珠转动着，拉回呆滞的思绪，指尖再次拂过凹陷的两行小字，舔了舔发涩的嘴唇，声音沙哑无比:“爸妈，我下次再来看你们。”
她缓慢地起身，酸麻的双腿让她寸步难行，扶住旁边的树，缓了好久才恢复知觉。
天色渐晚，墓园的人渐渐变少，有人在远处喊她赶紧回家。
柳然看了眼墓碑，转身离开。
风在耳边呼啸，从远处传来了声音，柳然在安静的环境里听的一清二楚。
“女儿，我们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过的开心快乐啊！”
萦绕在她耳边，是她那么熟悉的声音。
她猛地转头，她刚走过的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被风卷起的落叶和呼啸而过的风声。
她对着寂静的小路喃喃自语:“爸，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带着你们的爱和期望，好好活下去。
许久，她才转身，彻底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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