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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怕火


他盯着面前暖融融的脸,在思维凝滞的须臾,竟分不清是幻是真。直到猝然回落的记忆重重将他砸醒,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怒了:“令公子,劳烦下次施药之前知会一声!”

        知会?怎么知会?告诉大家为了不显露身份,我需要各位小睡一下?难道不应该趁他们昏睡之际,将他们一个个搬出去吗?

        令闻还未来的及解释,莫骧又问:“你给我吃的什么?”他鼻翼翕动,“是失嗅散吗?”

        令闻一言不发,神情肃然指了指门口——入目一片血红。

        厅堂半壁墙面已被血泽侵占,几乎要到达顶梁。书房门口,交缠的血线正以迅疾之势蔓延涌进,仿佛要将这整座院落没入血海。

        罢了,豁出去了,毁了就毁了吧!

        莫骧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灯烛猛然砸向门外。

        轰!

        “不要!”

        烈焰暴张,惊呼声直贯耳膜。

        很久之后,莫骧每次一想到这个瞬间,心脏总要揪紧,他实在想不出一个怕火之人,是有着怎样的意志,才能将他从宓城硝坑爆燃的火海救出,他更忘不掉火光冲天时,那一声惊呼带给自己怎样的心情。

        他惊恐的望向令闻,望着那个人面色苍白跌坐在桌前,转瞬消失。

        “令闻!令公子!令闻!”

        回答他的是门外熊熊烈焰爆燃的声响。

        《魑魅图录》有载:泽不畏金,木,水,土,而畏火。以火攻之,可现其本相,进而诛之。

        此时受到火攻,未及燃爆的血线极速抽离收拢,绞缠成一池血水,似是飓风过海般扭曲癫狂。霎时,一室厅堂半是血海翻涌,半是烈焰滔天,其景诡异骇人。

        “令闻!令闻!”

        火舌轰然窜动烈烈作响,滚滚热浪裹挟着浓重腥臭,搅动旋转。不消片刻,水火疯狂交缠,旋转加速,形成巨大的烈焰漩涡,带起一阵热辣辣的烈风,呼啸而上,直达顶梁。

        “令闻!令……咳……”

        残存的桌椅杂物尽数卷入高速运转的漩涡,如洪炉点雪,瞬间发出烈焰灼烧的噼啪声。浓烟升腾中,高高在上的顶梁终于受不住烈火烘烤,轰一声闷响窜起火舌,整个厅堂陷入火海。

        “带萌儿走!走啊!快走!”

        轰隆,房顶被烈焰撕开,处于火海中心的风火漩涡轰响暴涨,形成数丈高的火龙卷,将整座院落卷的微微颤抖,最先起火的厅堂终于垮塌。火龙卷窜了几窜,泄气般回缩成一只巨大的火球,再从垮塌处旋转而出,渐而减缓转速,至火焰渐息,露出一只色泽艳红的血球。

        那血球滚动着直冲院门而来。

        手下人被这场景骇的牙齿打磕,他后退一步,哆嗦着往箭头上蘸上更多燃油。

        “队长,它……它冲我们来了,放箭吧?”

        邵二虎丑陋的脸藏在面巾下,目中闪着狠辣。敞亮来说,这样的距离已是极度危险,连他自己也害怕,不过捕获的血魑仅此一只,它是对付昏血之人最好的武器,所以在确认莫骧身死前,他绝不会轻易将它焚灭。

        他咬了下腮帮子,沉声道:“再等等。”

        血魑又近了一步,手下已经摸上火折子,他想好了,再近一步他就发箭,邵队长是个不要命的,可是他要啊。

        然而眼前的景象将他手上动作完全钉住。

        只见烟焰肆虐的火场中,突然飞窜出一人,那人手持长剑,身后衣摆燃着熊熊焰火。然而他好似毫无所觉,翻转飞跃间,长剑在手中挽个巧妙的剑花,又长了眼一般擦着后背削过。着火的衣摆被削落,打着璇儿缠上剑刃。

        下一瞬,剑刃离手,于空中刺成一道明锐火线,铮鸣着直冲大门而来。

        门外人瞳孔紧一缩,箭镞未及引燃,便急不可待离了弦。

        嘭!爆响声起,耀眼火光直刺眼目。

        带了火的剑刃打个弯刺入,现了本相的血泽瞬间被引燃,烧成一只火球,在一阵瘆人的震颤滚动过后,那火球烧成黑色,眨眼化成一团黑烟,散着魑兽独有的恶臭。

        一切发生的太快,惊惧之余,手下本能地沉浸在血魑被除的快意里:“好漂亮的身……”赞叹还未说完,只听另一侧邵二虎一声闷哼——蘸满燃油的箭镞被人拦下,隔空刺入他肩头。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知何时,那道人影已然靠近,火光跃动,照出莫骧寒气森森的脸。

        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比自己更不要命的,居然这样都弄不死他!邵二虎恨的腮颊发颤,他并不应声,反而振臂厉喝:“放箭!”

        也就这一声,使的莫骧心中寒气陡生,借机而起的杀念几乎要将理智催崩。

        ——正是从未出声的高个蒙面人。

        虽然遮了脸,莫骧还是听出来了,这是当年他从火魑围攻中救出来的人,是他曾经交付信任,委以重任的人,甚至前一刻,他去书房找令闻,为的就是帮这人求一味治疗烧伤的药。可是这个人呢,从一开始处心积虑,想要他死。真是可笑啊,一个江枫鎏不够,还要来第二个,简直找死!

        莫骧一咬牙,手中利剑舞成了残影,将凌空而下的箭镞纷纷绞落,再起手,掌心再被划破,鲜血滴落而下。

        “邵二虎!”莫骧的声音染着晚秋特有的阴冷,听的邵二虎肩头凉丝丝的疼。

        ——既然都到这到这份上了,那就只有鱼死网破了。

        “大胆狡徒,竟敢冒充莫门主!”他环视四下,心一狠,拔出长剑:“兄弟们,门主已故,我等绝不可后退。继续上!”

        邵二虎顾不得疼,腾腾杀气灌注于手中剑,身先士卒直取莫骧,然后———一个趔趄。

        暗红门扇后,低伏于暗影中的欧阳明暗戳戳伸了一腿。邵二虎一阵惊恼,转身提剑便刺。谁知欧阳明滑的跟鱼儿一样,三两下绞住对方双腿一扯,邵二虎摔跪在地,下一瞬,耳尖被人含住,耳蜗湿蠕,热辣辣的喘息直冲脑门。

        ——他居然被欧阳明给舔了。

        “你,你,你………”当众被一个男人侵犯,邵二虎羞奋地连骂辞都忘了,眼中狠辣生生被欧阳明给折辱光了。

        “你什么你,你爷爷这招虎狼锁美人从来只用在美人床上,今天给你用,那都是抬举你!”欧阳明趁势将人控住,还不忘隔应他一句:“你他妈也太丑了点!”顺势往地上狠狠唾一口,表达他无比的嫌恶之意。

        丑?!丑………

        是,他丑,自从他被火魑烤糊了脸,他就变成这副丑样子,丑到整日遮面,丑到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肯与他过多亲近。可是,那是他的错吗?!他没有错,他只想过上被人尊重的日子,这难道这也有错吗?

        欧阳明的话无疑于刮了邵二虎一记响亮的耳光,他猛烈挣扎,试图摆脱二人贴身跪爬的丑陋姿势,奈何颈间锋刃横置,他稍一动作,皮肉就绽开一条血线。

        莫骧被这一变故惊呆,一时忘记召唤落英,任由血色顺五指淌落,一滴滴砸在地上。

        “你大爷,你真当自己是水做的?止血啊!”欧阳明喊这一嗓子,叫莫骧回了神,他看着欧阳明猥琐的动作,神色由怒转惊,由惊转羞,一翻轮换,最后暴喝:“起来!不是让你走的吗?!”

        “那也得那位姑奶奶肯走才行啊。”欧阳明挟着邵二虎站起,环视一圈,幽幽道:“敢伤莫门主,也不摸摸你们肩上扛的是不是铁圪塔。”

        门外放错箭的手下哆嗦进来:“莫,莫门主,我们也是奉命捉,除,除魑,顺便捉拿贼人,………”

        “闭嘴!”邵二虎目光挖一眼胆小如鼠的手下,不服输道:“哪来什么莫门主,他是假扮,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

        “邵队长不怕我,那怕不怕火?”莫骧再被激怒,剑尖上挑一星燃木,慢慢靠近邵二虎肩头,那里一片污渍,分不清是油还是血。

        感受到怀里的人抖了一下,欧阳明笑了,对着莫骧眨了眨眼,不无得意地摸出门主印:“那这个你怕吗?邵队长怕是误会了,门主印在此,这位还能有假?”说着慢慢松开钳着的双臂。

        邵二虎眼中痛色一闪而过,这印章一直由大哥随身保管,想到大哥被姓莫的敲碎头脸,他就恨不能食其肉。

        ——不过他打不过他。

        如今杆子都给了,不顺着爬下来还等什么。虽然有些莫名,有些不甘,再三衡量后,邵二虎还是装模作样看了看印章,再对莫骧一礼,诚恳说道:“一场误会,差点伤了门主,请门主责罚。”

        莫骧摩挲着尚带体温的印章,阴冷的眸色一点点暖过来,他认真地看向欧阳明,看他衣衫褴褛,满面泥垢,唯有那双眼闪着得意洋洋,舍我其谁的狡黠与自信。当然,如果没有那么明显的邀功意味就更好了。

        莫骧终是牵出一丝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场火,起的轰轰烈烈,灭的稀里糊涂。灭完火的众人,被莫骧调去城外巡狩防护岗楼。

        一场暗杀就此变成一场闹剧。

        行在队伍末端的邵二虎低垂着头,偶有一丝不太正经的窃笑漏入耳朵,也有意味不明的目光切入眼角。他遮着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都说士可杀不可辱,可就在今天,先是大哥身亡,再是自己被人羞辱,这口气他如何咽的下。还有解平,这关要怎么过,体内的销魂散还有半月便要毒发,自己还能活着拿到解药吗。思及种种,邵二虎最终给解平去了信。

        解平接到信,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然后看着身边稣胸半露,娇喘不息的美貌女子,心道还真是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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