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5
夏侯瑜是个很会“邀功”的人，从前做了什么讨云狸喜欢的事情，他总会第一时间告诉她，期待云狸的反应。
楚辞的事情似乎不太好办，连续几天，夏侯瑜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门外有吱呀声，云狸转头看去，看见一抹黄色的一角，门外的夏侯琅却还不知道自己已然暴露了，“此地无银”的扒着门框躲藏自己。
“出来吧。”
云狸为他倒了一杯茶，门外的夏侯琅闻言挺了挺腰板走进来。
云狸看着他，一身丝绸制的黄色常山，头顶玉冠，白胖胖的小脸此时都纠在一起，似乎十分苦恼的样子。
“你父亲将你教得很好。”
夏侯琅皱眉，“跟你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你，我母妃至今都还在禁足！我讨厌你，哼！”
他说的句句珠玑，像一把利刃，狠狠插在云狸的身上。
“就这样喜欢你母妃吗？”
“不喜欢她，难道要喜欢你吗？你不要妄想我父王能娶你，我母妃是世上第一顶好的人。”
云狸垂眸，隐下情绪，“哦，你特意来就是为了奚落我吗？”
夏侯琅犹豫一会儿，“我父王不见我，你…你去告诉他，我母妃这两天又卧床不起了，让他去看看我母妃。”
“哦，你是在求我吗？”
夏侯琅又惊又羞：“你！你胡说，本世子还需要求你？”
他原地踱了两步，恼羞成怒转身就离开。
云狸没有叫住他，只是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
桌上倒好的茶，她还没来得及叫他喝上一口，就凉了。
吟雀出现的时候，她正临产。
怀胎九月，没有人知道她度过了怎样煎熬的时光，远在池州的夏侯卿蠢蠢欲动，大巫的夏侯于安似乎也开始有了动作，她还要兼顾朝内不好听的声音，一切都让她身心俱疲，他却在一次外出巡游带回来一个江南女子。
她第一次见到吟雀，她就躲在夏侯瑜的身后，怯生生的看着她，一双小鹿眼明明没有眼泪，却看起来湿漉漉的。
她小心翼翼的向云狸行李，然后又快速回到夏侯瑜的身后，似乎她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夏侯瑜很是护着她，寒暄了一会儿便同云狸错身离开。
当晚，夏侯琅就出生了。
早产，三两重。
他小小的，刚出生的时候还不会哭，兰芝按照稳婆教的方法，好一阵才让他哭出声来。
这是夏侯瑜的第一个孩子，他很是紧张，不顾别人劝阻都要冲进里屋。
无论是为了谁，云狸的心里多少是高兴的。
可那之后，他却再也没有来。
她恨吟雀，恨她抢走了夏侯瑜，但更恨夏侯瑜，因为他允许了吟雀的存在。
如今，她却被告知，自己辛苦九月怀下的孩子却被吟雀抚养，这又怎能不让她恨！
向门口的丫鬟报了信，吟雀很快接见了她。
再次见到吟雀，她果然卧病在床，整个人都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见到云狸的到来，她吩咐着丫鬟招呼云狸。
“月娘听闻侧王妃病了，特意在寺里求了平安福带给您。”
吟雀笑了笑，“有心了，老毛病了，看了许多太医，都不见好。”
“我听闻神医楚辞就在王府中，何不让他瞧瞧？”
“他来瞧过，只是我这病蹊跷，连他也看不出名堂来，想来也是药石无医了。”
“你……”吟雀欲言又止。
云狸见她吞吞吐吐，直言道：“有什么话的您尽管说，能做到的月娘一定尽心。”
“你长得很像前皇后。”
“王爷从未和我提起过。”
“你过来。”吟雀向她招招手。
云狸走过去站在她床头，吟雀又示意她坐下。
“太像了，可我知道，你不是她，她不可能……不可能还……”她说不下去，开始咳嗽起来。
云狸见状为她倒了一杯水。
“娘娘需要叫楚辞神医过来瞧瞧吗？”云狸问。
吟雀摇摇头，“他不会过来的，如果有进展，他自会来找本宫，既然没有，想来他还不知道本宫患的是什么疾。”
可见楚辞留在景安王府就是为了吟雀的病。
“娘娘要保重身子。”
“多谢你，可以过来让本宫看看你耳朵上的珍珠耳环吗？”
云狸不知她此举何意，却还是将耳朵凑了过去。
吟雀的手很软，她摸向云狸的耳垂，“这样好的珍珠，我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了，是王爷送你的吧。”
云狸答是。
她本不想佩戴，但夏侯瑜执意让她佩戴，今日便忘了摘下，倒怕吟雀多想。
待她转过头，吟雀却已经满眼泪水。
“你…娘娘您怎么了？”
吟雀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云狸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好先掏出手帕递给她。
吟雀接过手帕擦干了泪。
“王爷从前十分喜爱前皇后，纵使前皇后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去摘。”
云狸不敢苟同，曾经多炽热的情感有朝一日都会变，“斯人已逝，如今陪在王爷身边的是娘娘。”
“自从新皇即位，王爷便不怎么来我这里了，如果不是琅儿，只怕我早已被弃。”吟雀说着，眼眶中点点泪光。
云狸不知道吟雀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她不该和自己说这些。只觉得往事难免伤人，她自己都不愿意回忆，更不想听吟雀再说下去了，好在丫鬟来得及时。
“娘娘，夜已深了，您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今天需要为您点灯吗？”
吟雀想了一下，“拿过来吧。”
云狸见她要歇下，便取下自己的耳环，“这耳环太过贵重，还请娘娘收回去吧。”
吟雀摆摆手，“王爷送你的你便收下吧。”
云狸没有推脱，“那娘娘好好休息，月娘先行告退了。”
她将耳环收好，看了一眼病榻上的吟雀，她倚靠在床边，唇色泛白，一双好看的小鹿眼就那样戚戚然看着云狸，云狸再也不能将眼前的人与从前那个躲在夏侯瑜身后的小女人重叠起来。
离开吟雀那里，云狸在偌大的王府中寻找楚辞的住处，走到一处，竟有人特意把守，她还未走近便有人拦住她，“姑娘不可再往前。”
云狸笑：“前面是什么地方？”
那人踌躇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旁边的人递给他一个眼神阻止他，他很快反应过来：“不该知道的，姑娘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如果换做旁人，一定不知道这里面是谁，可这是云狸，她知道整个王府不该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楚辞在这里，楚辞的行踪一直很神秘，别说府外，即使是王府内，都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云狸点点头，“好。”
她不会那么乖，在观察整个院子后，她特意寻到一处可以爬上屋顶的地方，从隔壁的屋顶绕后走到楚辞所在院子的屋顶上。
就在她蹑手蹑脚要从屋顶走到不太高的矮墙上下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身后的男人正手拿捣药罐看着她，直到她的视线同他对上。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青年人，明明是个年轻人的模样，却拥有一头白如雪的发丝，衬得原本就白的肌肤更加透明，像是天上的谪仙。
云狸想走近，又不敢走近。
男人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又回到那个对什么都十分冷漠的人。
他转身走到草药架子上，拈了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草药，旁若无人的继续进行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云狸走到一边，也不吵闹，只是静静的等待，她明白，眼前的男人就是楚辞。
楚辞似乎没有空闲的时候，不是在外面捣药，就是进里屋煎药，里屋不断传来阵阵药香，园子里很是简朴，种着一些她没见过的草药，与云狸想的很是不一样。
直到天逐渐变黑，楚辞也没能招呼外面来的不速之客。
外面寻找云狸的仆人，吵闹得连院子里的云狸都听见了，夏侯瑜找到院子里，看见了等在院中的云狸。
他还想说什么，便见里屋的楚辞走出来，楚辞看着云狸，“进来吧。”
得到楚辞的允许，云狸欣喜地快步跟着楚辞进了里屋。
“我没有地方招待你，如果你有什么要请求的事情，也不要说。”
他绝了云狸开口的可能，云狸好不容易进了门，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楚辞，你想要什么？”
楚辞讶然的抬头看她，嗤笑：“你能给我什么？”
云狸不知道，她好像什么都给不了他。
“我没有事情要请求你，”云狸顿了顿，“只有一件事，想要你去做。”
楚辞转过身，看着罐子里熬好的药，嗅了嗅，似乎并不是他想要的，毫不怜惜的倒进旁边的花盆里，对于云狸所说的话，就像听了个冷笑话一般，他连嘴角都懒得扯。
二人在里屋拉锯了许久，云狸看见楚辞倒掉的药渣有点眼熟，这样的配比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她抓不住。
一遍一遍地回想，却不经意想起多年前，大巫送来的灯。
夏侯瑜很喜欢她，特意将那灯送给她，整个后宫只有那一盏。
那灯去哪里了……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什么。
“娘娘，夜已深了，您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今天需要为您点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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