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年关将近,晓归觉得院子里缺了点人气,就和谢长渊商量着,能不能叫些熟悉的人来凡世陪她过年。
“你想叫谁?”谢长渊在梅树下翻着妖族文书,抬眸望她。
“能叫庭飞花吗?”晓归双臂交叠,趴在案几上,“还有小白……其实我对擎武的夫人华芝也挺感兴趣的……”
谢长渊凤目流转:“华芝不行,虎族的内部事务都是她在操持,年关她也会很忙。”
晓归头伏在手臂上:“也好,那刚好我们四个人,可以凑一桌麻将。”
“麻将?”
“这个世界没有麻将吗?”晓归奇道,“那我回头画个图,提前做一副麻将出来,顺便再做几副扑克牌好了。”
谢长渊点点头:“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就说。”
晓归抬头看向天空,刚刚一片雪花落在了谢长渊的红袍上,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下雪了。”
谢长渊放下手中的文书,将身上的外衫解下,裹在晓归身上,嫣红的外衫逶迤落地,倒像是一件长裙。
晓归哭笑不得:“我不冷。”
谢长渊却不可拒绝地扶起晓归:“你身子不好,回屋去吧。”
晓归应了声“嗯”。
她没有注意到,案几上的文书中滑落了一张残页,掉在了细碎的红梅白雪之中。
年前一天,庭飞花和粉小白前后脚到了归阳。
庭飞花被幻海家族养得极好,锦衣玉带,华贵非常,浑身上下都写着“有钱”两个字。
晓归掰着他的肩膀,让他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
庭飞花笑嘻嘻地对晓归说道:“怎么样?你也觉得我这身新衣服很好看吗?”
他一边说,还一边扇了扇手中的灵玉扇子,春风得意。
晓归:“……你为什么要大冬天扇扇子?”
庭飞花撩了一把他又长又卷的白毛:“这叫风度。”
晓归:“?”
铁山家主是怎么把纯真低调的庭飞花霍霍成这样的?
粉小白是坐着一张飞毯来的,她很怕冷,整个人裹在雪白的大氅里,远看就像一个白团子。
她轻盈地落在小院里,礼貌地叫了一声“晓归姐姐”。
她疑惑地看着身旁那个头发都被扇子扇起来的男子,问道:“他是谁呀?”
晓归说:“他是……”
庭飞花抢答:“在下幻海庭飞花,姑娘是狐族?”
粉小白点点头:“我是狐族半妖。”
谢长渊从屋内走出来,他拿着一只手炉,塞到晓归的手里:“外头冷,都进来吧。”
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晓归就拿出了定制的麻将。
她简单地讲解了一下规则,大家很快就上手了,几圈打下来,粉小白输的最多,反倒是庭飞花赢得盆满钵满,晓归勉强和谢长渊持平。
庭飞花欧皇附体,把把自摸,他双眼明亮,说要将这种玩法传到家族里去,他们一定都很感兴趣。
粉小白脸上贴了不少条,都快看不清她的脸了。
难得邀请他们来,晓归本想亲自做两道菜,但考虑到自己没有味觉,强行烹饪恐怕会做出地狱菜色,就整了个鸳鸯火锅。
火锅这种东西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却很有过年的氛围。
“水开了,水开了!”庭飞花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嚷嚷道。
粉小白拿着菜盘小心翼翼地加了些蔬菜,庭飞花则将整盘肉都丢进了辣锅里。
晓归打了一下庭飞花的筷子:“你别只顾着你自己,别人不吃辣怎么办?”
庭飞花委屈地扁扁嘴:“你不是吃辣的么?有人不吃辣吗?”
谢长渊老神在在地坐在一边。
庭飞花问:“殿下,你不吃辣?”
谢长渊:“没有。”
庭飞花又问粉小白:“你呢?”
粉小白被火锅热气熏得脸红红的:“我……我没关系的,我吃蔬菜就好了。”
庭飞花奇道:“你不是狐狸吗?你又不是兔子。”
“你还知道人家不是兔子。”晓归瞪了一眼庭飞花,“再去切一盘肉来。”
庭飞花悻悻地走了。
晓归对粉小白说道:“你别在意,他就是那个性格,习惯就好了。”
粉小白应了声,从锅里夹了两片白菜,闷头啃菜叶。
谢长渊从外面酒楼定了些酒菜,此刻送到,便一并摆到了桌上。
晓归询问道:“小白,你在狐族住的还习惯吗?”
粉小白点点头:“大家都对我很好,没有因为我是半妖而看不起我,我还找到了我娘亲一系的亲人。”
晓归听她这么说就放心了,向谢长渊使了个眼色:“你好好修炼,有他罩着你呢。”
小白拿起酒杯,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晓归姐姐,谢谢姐夫。”
晓归嘴里一口酒喷在地上:“你说什么……姐夫?”
粉小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
谢长渊终于出声:“没事。”
粉小白:“啊?”
“以后就这么叫。”谢长渊神色平静地给粉小白又夹了一筷子蔬菜,“多吃点。”
粉小白看着一整碗的蔬菜哭笑不得。
庭飞花端着满满一盘肉回到了桌上,他见锅里刚煮好的菜都被三人分的七七八八,也就不再废话,直截了当地分锅下菜,加入抢菜的队伍。
蒸腾的香气,翻滚的汤汁,再配上几壶暖胃的酒。
庭飞花和粉小白都不大能喝酒,很快就醉倒在了桌前。
晓归无奈地给他们盖上了薄毯:“本来趁着除夕,还想带他们一起出去放烟火呢,看来他们是要直接睡过去了。”
谢长渊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你方才喝的也不少。”
晓归摇了摇头,她傀儡之身,是不可能醉的。
晓归看着一脸正经的谢长渊,突然有了个有趣的想法。
她靠近谢长渊,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们去屋顶上喝酒吧,看看谁先醉?”
谢长渊凤眸微眯,声音低沉:“你确定么?我记得你以前输给过我。”
晓归故作神秘:“你这次可以再试试,谁若输了,就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谢长渊比起酒来,显然对这个要求更感兴趣:“好。”
他将桌上剩下的酒壶收拢起来,揽住晓归的腰肢,打开门,足下一点。
晓归稳稳当当地被谢长渊带到了屋顶。
一弯新月散漫地挂在空中,谢长渊半抱着晓归,将她拢在皮毛大氅中。
“你还记得以前在瀛洲山的除夕吗?”
“自是记得。”谢长渊声音柔软。
晓归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示意谢长渊。
谢长渊也跟着喝了一杯。
远方逐渐响起烟火爆竹的声响,晓归靠在谢长渊的肩膀上:“我很早之前就想找个人来屋顶上喝酒了。”
烟花色彩缤纷,形态各异,像是流星徘徊在夜空。
“为什么?”
晓归又喝了几杯:“从前话本子看多了,很想像里面的人一样潇洒一把。”
她顿了顿,又说:“如今我也分不清,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究竟还算不算一个真实的人,我有时候总觉得有一种力量,在推动着所有事情走向既定的方向。”
谢长渊跟着她喝酒,沉默了片刻:“我也曾经认为天意难违,天道不公,直到……”
谢长渊脸上终是染上了绯红:“直到我发现,你喜欢我。”
什么?
晓归直起身,谢长渊有些醉态,他扶住额头,眼睛水汽朦胧。
他接着说:“你因为喜欢我,为我挡下同门的伤害,替我承受四十九道挫骨鞭,在禁牢里我们互通心意……”
晓归说:“等等,你是不是醉了,在说什么?”
谢长渊眼神忽的透亮起来,他一把抱住晓归,将她揉在怀里:“我当时就知道,你喜欢我,我……我也就慢慢喜欢你了。”
他在晓归的颈侧吞吐着浓重的鼻息,声音有些呢喃不舍:“我越陷越深,我不想你受伤不想你不开心,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说到最后,竟是带了些哭音。
晓归本想推开他,听到他说这话,愣了一瞬。
晓归的颈边都是他的呼吸,他轻轻浅浅的唇印在她的耳畔,晓归攥住他的袖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口。
回头想来,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谢长渊的了,或许是那年除夕,或许是在后山秘境,或许更早,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在她替小说中男二不值得的那一瞬间,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一朵盛大的烟花绽放在空中,光彩夺目。
可二人却无心再看,他们一双眼中只有对方。
街市上人声喧闹,晓归攥着谢长渊的衣襟,覆上他微凉的唇瓣,他们的乌发纠缠,呼吸缭乱。
谢长渊喉结滚动,眼睫轻颤,托着晓归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唇畔湿润温热,谢长渊贴着她的身躯,目光幽深。
爱意就像要突破胸口汹涌而出,这一吻缠绵悱恻,温柔难分,繁复的衣衫交叠,大氅滑落下屋顶,他用自己的温度暖着怀里的女子。
“晓归。”谢长渊挺拔的鼻梁与她相触,呼吸滚烫,眸光灿然,“我爱你。”
晓归娇软地“嗯”了一声,带着颤抖的尾音。
“我也是。”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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