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心之人

“不，不要……”

　　黑暗中，君夜满头大汗的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双拳紧握，身体颤抖个不停，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眉头皱成了川字。

　　仿佛见到什么恐怖的事情。

　　对他心灵、肉体造成双重折磨。

　　半梦半醒之间，就算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只不过是一场噩梦，却无法从其中挣脱出来，只能被动承受。

　　“不要……”

　　又是一声大喝，充满痛苦，焦急，甚至伴随冰冷的杀意。

　　这一刻，君夜彻底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真实。

　　他看到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孩童，哭喊着寻找父母亲人。

　　然而，孩童稚嫩的嗓音，完全被无处不在的杀伐之音，快意的狞笑，凄厉的惨叫声淹没。

　　触目所及，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孩童踉跄的奔跑在血河中。

　　跌倒了，爬起来，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水，继续向前奔跑。

　　泪水与血水混合在一切，已经看不出那稚嫩的容貌。

　　他不知道到哪里寻找自己的父母亲人，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瘦小的身躯，跌跌撞撞，漫无目的的奔跑。

　　可怜、无助。

　　“噗嗤！”

　　寒光乍现，满地鲜血，闪烁刺目的光芒，一颗小小的头颅抛向高空，滚烫的鲜血四处飞溅。

　　小小的身躯，以向前奔跑的姿势，扑倒出三四米远，正巧倒一个身体残破的妇人尸体旁边，那高高飞起的头颅，隐隐能看到那脸庞上带着欣喜之色。

　　是找到亲人的欢喜。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狰狞的面孔，带着残忍嗜血的笑容，一闪而逝，是他，一刀斩断孩童的头颅。

　　心狠手辣到令人发指。

　　这一幕，不仅仅发生在此地，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在不断上演。

　　毫无人性可言。

　　唯有血腥杀戮。

　　画面一转，这是在无尽苍穹，漫天星辰的光芒都被渲染成血红色。

　　那里，一位身穿白衣，不，血衣，那是被鲜血染红的衣衫，他一人孤独的立于高空，无人与他并肩。

　　他持剑而立，背对众生。

　　在他对面，诸多身影，通体被炽盛的神光包裹，看不清样貌，但强大的气息，威压一方天，将他们衬托的犹如天神一般，神威慑人。

　　“唉……”

　　君夜听到一声叹息，下一刻，血衣人影动了。

　　一剑破苍穹。

　　血色剑光，瞬间化作浩瀚的血色汪洋，剑河涛涛，淹没一切。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剑下都将不复存在。

　　血衣人浑身神焰燃烧，与茫茫剑河融为一体。

　　在斩向对面诸多天神般的身影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宛若人间炼狱的的世界。

　　有眷恋，对这个世界的眷恋；

　　有无奈，无力守护世间众生的无奈；

　　有愤恨，愤恨那些人到处杀戮残忍行径；

　　更多的，是对人性的悲哀。

　　为什么？

　　道德沦丧，人性黑暗，杀戮，又能带来什么？

　　快意吗？

　　享受吗？

　　他不知道。

　　现在，都不重要了。

　　既然你们喜欢杀戮，那就随我，随整个世界，一切毁灭吧。

　　天神般的众人同时出手，璀璨神光，照亮苍穹，神力如潮，汹涌澎湃，宛若九天银河倾泻下来，与涛涛剑河碰撞。

　　一瞬间，苍穹变色，天崩地裂。

　　星辰坠落，世界在崩塌，大地崩裂，化作一道道无底深渊。

　　世间生灵已经被屠灭殆尽，无尽尸体，坠入深渊，那些杀戮之人，也未能幸免，尽数葬身于此。

　　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于此同时，血色剑河在消融，一道身影显露出来，身躯已是千疮百孔，伤痕累累，鲜血都流干了。

　　尤其是胸前，有一个碗口的血洞，心脏消失无踪，彻底崩灭，看起来极其狰狞瘆人。

　　他，活不了多久了。

　　但他却无所畏惧，看着崩塌毁灭的世界，吞噬一个个生灵，他咧了咧嘴，似乎在笑

　　当他看到对面情形时，又有些无力。

　　诸多身影，依然存在，并没有太大损伤。

　　终究是寡不敌众。

　　就算拼了性命，也无可奈何。

　　最终，他的身体无力向后倒去，自空中坠落向无尽深渊。

　　“这一方世界即将彻底崩溃，生灵尽灭，就算拿下，也没有任何意义！”

　　冷漠的声音，不含丝毫感情色彩。

　　整个世界，残破不堪，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景象，空间崩坍，裂缝遍布。

　　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在这世界生存下来。

　　诸多身影离去，世界化作一片死域。

　　不知过了多久，百年还是前年，没人知道。

　　某一刻，君夜看到，在无尽深渊中，一点光芒，宛若风中残烛，若隐若现。

　　最后，一道神光，破开无尽黑暗，冲天而起，消失在茫茫天际。

　　与此同时，整个残破的世界，寸寸崩塌，最后化作一片充满混乱、暴虐气息的虚无空间。

　　“呼呼……”

　　这时候，君夜猛的坐起身来，脱离了梦境。

　　这种情况，他不是第一次经历，就算如此，每每想来，依然感到心有余悸。

　　一方世界，无尽生灵，被屠杀殆尽，最后导致整个世界崩溃。

　　“他们……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如今又是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中？”

　　“梦境中的一幕幕，究竟是这个世界的过去，还是未来，又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

　　“天外有天吗？”

　　君夜双手揉了揉脑袋，他无法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梦……太真实。

　　如果仅仅是个噩梦，为什么他总是重复做一个梦，而且感觉如此真实，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

　　“又做那个梦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传来，如此的突兀，毫无征兆。

　　一般人恐怕要被吓个半死，君夜已经习以为常，颔首，道：“老头子，你说……那真的是一个梦吗？”

　　烛火被点亮，一位身形佝偻，发丝斑白，身穿粗布麻衣，宛若风烛残年的老人走了过来。

　　老人姓君，君夜也不知道他真实姓名，因此一直称他老头子。

　　据老人说，他是三年前一次外出，在雪山中发现昏迷的君夜，顺手将他带了回来。

　　醒过来的君夜，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也不记得自己是谁。

　　就连“君夜”这个名字，也是老人为他取的。

　　老人姓君，又是在夜晚捡到的他，这就是“君夜”的由来。

　　君夜忘了过往的一切，因此，就在这里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他熟悉了周围的一切，

　　这里，名为大雪山，顾名思义，周围都是雪山，因此而得名。

　　大雪山，终年被冰雪覆盖，山恋起伏，连绵无尽，像是与世间隔绝的世外桃源，与梦中的景象相比，完全是两个极端。

　　有时候，君夜真的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真实？

　　他希望老人能为他解惑。

　　可是三年来，每当他从梦中惊醒时，老人都会准时出现，却从不多说什么。

　　老人也一无所知吗？

　　未见的。

　　不知为何，君夜总感觉老人很不简单，像是一个谜。

　　“如果不是梦，你，我，整个大雪山，难道都是假的不成？”老人很平静。

　　君夜不止一次说过他梦中的景象，生灵殒命，世界毁灭……

　　君夜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怎样反驳。

　　“老头子，你知道外面世界是什么样的吗？”君夜问道。

　　待在大雪山三年，这里只有他与老人两个人存在，他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老人浑浊的目光看着君夜，眼底深处一道精芒一闪而逝，沉默良久，幽幽道：“你想离开？”

　　看着老人苍老的脸庞，君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外面的世界真的好吗？

　　是像大雪山这般宁静祥和，还是如梦中的世界一般，充满了血腥与杀戮？

　　他不知道。

　　正因为不知道，才想去看看。

　　探求梦境之谜，而且，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老人的救命，以及三年的照顾之情，还没还，如此离去，岂非忘恩负义？！

　　“不用顾念我这把老骨头。”老人似是看出了君夜心中所想，淡然道。

　　仿佛这世间一切，都难动摇他的心境。

　　说到这里，他拿浑浊的目光变得深邃许多，叹息一声，：“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君夜一惊：“你也也要离开？”

　　也好。

　　一个人留在这茫茫雪山中，未免太过孤独了些。

　　老人点了点，道：“实际上，我留在这里，全是因为你。”

　　“我？”君夜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明所以。

　　是为了照顾我？

　　“你以为在这大雪山只待了三年，实际上并不是……”

　　不是？

　　君夜更迷糊了。

　　我每天都数着日子过的，分明就是三年而已，老人为什么说不是？

　　老人沉吟，道：“十八年前，我在雪山附近，发现一道光芒从天而降，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想来绝非凡物。”

　　“我进入雪山寻找许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宝物，却发现昏迷的你？”

　　“君爷爷的意思是，我是从天而降的？”君夜惊到了。

　　我从天上来？

　　他突然沾沾自喜，：“这么说来，我就是天命之子！”

　　万万没想到，我居然来头这么大。

　　上天都选中我，看来我这一生注定不平凡。

　　君老头看着君夜一脸意淫的模样，愣住了。

　　我说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能联想到自己身上去？

　　还天命之子？

　　这是还没睡醒吗？

　　“少臭美了。”老人打断君夜的幻想，继续说道：“你知道我初见你时的模样吗？”

　　君夜摇头，老人道：“十八年前你就是如今这副模样……”

　　说到这里，老人话语一顿，心中一惊，目光炯炯的盯着君夜，一直以来，他似乎忽略了这一点。

　　十八年来，不，准确点说，是十五年，毫无变化，只有苏醒这三年，才有些微的变化。

　　如果是强大的修行者，还情有可原，而君夜，分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如今尚未觉醒。

　　这就值得深思了。

　　君夜被老人看的浑身不自然，心中震动，十八年了，几乎毫无变化，这怎么可能？

　　我现在多大了？

　　看面貌，十七八岁，实际上，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君老头，都不清楚。

　　这些年来，老人不是没有怀疑过君夜的身份来历，也许正如他所说，从天上来，自己看到的那一道光，就是君夜。

　　可是，任凭他如何探查，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之处。

　　渐渐的，他放弃了。

　　也许，与我无缘吧。

　　这时，老人想起了什么，伸手入怀，取出一个拇指大小，通体光滑如如玉石般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人的心脏一样。

　　“这是？”君夜目光一闪，看着这拇指大小的东西，莫名的有种心血相连的感觉。

　　君夜暗暗思忖，实在奇怪。

　　老人干枯的手指摩擦手中小心脏一样的东西，看向窗外被无尽冰雪覆盖的连绵山峰，回忆道：“十八年前，在昏迷的你身上发现的。”

　　这些年来，他时刻带在身上研究，仍旧一无所获。

　　“我？”君夜指着自己的鼻子，老人点头，道：“也许跟你身份来历的有关，或许可以让你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

　　“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说着，老人把东西递给君夜。

　　他伸手接过，如玉石般入手冰凉，却给人一种柔软的触感，像是血肉之躯似的。

　　“嗡!”

　　不等君夜观察，玉石般的小心脏顿时一颤，光芒四射，将他整个人笼罩，他被定住了，难以动弹。

　　一旁的老人，神色微变，浑浊的眼中顿时精光四射，整个人像是一道闪电闪避开来。

　　很难像他，他这一副老弱残躯，竟然能爆发如此恐怖的速度，匪夷所思。

　　君夜无暇他想，眼睁睁的看着玉石心脏悬浮而起，缓缓靠近他的胸口。

　　那是心脏的位置。

　　“嗯？”

　　光芒璀璨，君夜的身体被映照的近乎透明，看到君夜胸口的情况，老人瞳孔骤缩

　　满脸匪夷所思，：“竟然是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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