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哑巴皇子复仇记
林栋说着说着，终于说不下去了。
拉长了的尾音，听着像是在哭泣。
苏玥人本来就难受，身子难受，做了噩梦心也难受，几乎就想索性一起抱头痛哭算了。
好歹忍住了，都是些不能拿出来哭的理由啊，就只凑上去环抱住林栋的肩膀，轻拍着安抚。
感受到身边人肩膀一点点放松，情绪渐缓，她也不知道怎么脑抽的，就在林栋露出来的脸颊上蹭了一下，过后想想大概是感动的，但当时面面相觑的，对上林栋惊讶得快要闪出光的眸子，她脑子差点就当机了。
苏玥慌忙坐回去，迅速拾掇好了情绪，带点傲娇又随性的口吻道，“你就荣幸吧，我还没主动亲过谁。”
说完，自己抓紧在脑子里回顾了一遍，末了点点头，嗯，没说错。
主要她和楚阳在一起的时候，留给她主动的机会实在不多，抱抱贴贴就算最亲密的了。
再说，面对楚阳和面对林栋，这俩完全是不一样的。
她对楚阳更多是膜拜尊敬，就是现实里当男神偶像那样去爱的，这种爱是不介意分享的，虽然男神反过来只给你回应，你一定会好心动，心动到恨不能死过去。
但她和楚阳相处，总是要带着小心的，哪怕在楚阳变了性情之前，她从最开始就没把自己和楚阳放在一个台面上，现在更是这样。
可林栋呢，不一定多叫人心动，但就是相处起来舒服自在，该吵吵该笑笑该闹闹，一点不含糊。
若她真能在这里把这辈子待完，说不定就应了林栋的念想，和他天南地北地闯一闯了。
唉，宫里，宫里哪是人待的地方啊~
“不过，我就是亲了你，也不代表什么的。”
“……”呵呵，什么叫一句话带你上天，一句话带你坠地。
“我是不是说过，我之所以知道那么多，是因为已经在梦里过完了一朝一代？”
“所以啊，其实我早就预知到自己的结局了，我会死在主子登上南楚帝位前后的。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反正不是自杀的那种死法，是不可抗不可控的那种。”
“既然我注定要死了，又怎么会给谁念想耽误谁呢，主子那，实在是拒绝不了，要是将来我不在了，就希望你能帮我跟主子解释解释了，我真怕主子接受不了。”
林栋这会儿已经不晓得该摆出什么情绪好了，原谅信息量太大他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可有句话却是不得不问的，“你怎么知道你一定会死，你梦到过的每件事都成真了吗？”
“倒也没有，反正在我的梦里主子娶了东林三公主为后，但这一点没有实现，不代表我的结局就能更改啊，所以走一步看一步呗。”
“哦哦”林栋抹了一把脸，默默为自己嫌弃过东林三公主而汗颜，想当初主子都答应和三公主的婚约了，要是不出变故，事情就照那样发展下去该多好。
不过嘛，现在也只是想想了，林栋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苏玥都说了是拒绝不了，至于其他的，他会自己去想想办法。
没露面的这些日子，除了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他也不是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去了解的。
林栋趁着天亮前要走，临走了撂下一句，“苏玥，我还是那句话，你去哪我都跟，你、别忘了。”
“额，我觉得你还是活着比较好。”
“……”
人消失得太快，苏玥最后补的一句，也不知他听没听见。
不过就算听到了，也会当没听到的吧。
苏玥叹口气，又拍了拍脸颊给自己鼓气，好吧，事情没做完，她还不打算死呢。
如果和男主肌肤相贴的接触能够缓解她的症状，那她熬到把boss打完，应该也不算太难。
是的，应该，多么想当然的一个词语。
如果每一句应该都能实现的话，那世上所有人就都能心想事成了。
原本最开始的进展，可以说是空前顺利的。
楚阳回国之后立刻被册封为太子，这个本该在平定上一场内乱就属于他的头衔，因为种种原因推迟至今。
而这一回的上任，相比于荣华加身，反而是临危受命更贴切。
因为来自于东林的威压，已经让除楚阳以外的南楚皇室，焦头烂额到不知如何是好了。
听话？总得有个限度。反抗？也得有点实力。
就在主战主和两派斗得不可开交之时，楚阳的存在就好比一根定海神针立于朝堂之上。
南楚在他的带领下，由一再忍让转变为彻底翻脸，双方立刻兵戎相见，两军对垒，东林以黑压压近百万的人数，给南楚军队以极大的心里威压。
然，太子殿下身先士卒、每每冲在最前头的身影，感染和号令了无数的南楚士兵们，开战之初竟然也没落了下风。
这仗嘛，只要能打得起来，后面就不成问题了。
因为什么？因为大法师说了，楚阳是真龙转世、天神保佑的嘛！
可嘴上说说的，算不得数，东林皇室还宣称他们是天龙后裔呢。
但亲眼见证了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反正战场上就有好几回，被人目睹了南楚太子头顶似有金龙盘旋。
有时候打着打着，还会发生东林的战场上空狂风暴雨，而南楚的战场上空则风和日丽的奇事。
更夸张的还有呢，有回东林的将军不信邪，非要给南楚太子点颜色瞧瞧，把南楚太子挑下马之后，□□高举准备刺下去呢，就被一道闪电下来劈焦了。
之后，金龙现身，载着受伤的南楚太子消失云端的故事穿得神乎其神，从战场上扩散至阵地后方，继而扩散到四个国家的人民心中。
信仰的力量是宏大的，到了这种时候，战场上的成败已经无足轻重了，东林士兵纷纷丢盔弃甲，可不，谁敢跟老天爷斗呢？
也不光是东林士兵，整个东林、乃至整片大陆的臣服，最后也都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这第一项统一大业，虽说用了点骗人的手段，但总体还算进行完美。
第二项制裁毒王谷的行动，据青止和林栋带领的小分队报告，虽然没把逍遥散人的性命抢救回来，但阵法已破，最后一处力量来源被切断的毁灭者已经掀不起风浪。
就是说毁灭者还存在，但已经虚弱到造不成影响，至少不可能在楚阳的有生之年夺取他的意志了。
这趟行动结束之后，林栋跟青止一起去了祁连山，说是要帮忙给逍遥散人下葬，因为如果不是逍遥散人本人的努力和援救，他们此行是必死无疑。
但苏玥观林栋说这话时的神态，分明是在隐瞒着什么，可林栋不肯明说，只表示不会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叫苏玥放心。
苏玥倒是想跟随着一同前去，可这就和第三项帮助楚阳清除残念的行动发生冲突了。
清除残念的方法和青止在山上做的一致，只不过这次扎的深了，单单清一次不行，要天天清，一点点引。
也就意味着苏玥每天都要在楚阳胸口和自己掌心用针尖刻繁琐的符咒，疼在其次，主要符咒是会反噬的，相当于你导出去十分，就会有一分要强行在你身上转一圈。
这一点苏玥没跟楚阳明说，反正她自己的身体亏也亏得差不多了，她每时每刻都在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西去，但每次都奇迹般地吊足了一口气咽不下去。
再后来，是楚阳接任南楚帝位的登基大典，和婚礼庆典同时举行。
是的，楚阳驳斥了苏玥对于婚礼低调到尘埃里的策划，非要牵着苏玥的手在满朝文武百姓的见证下，两个人一起盛装走向那个黄金宝座。
对于楚阳在这方面的强硬，苏玥怀疑自己每天画符割出来的血像是喂了狗，不过效果肯定是有的，苏玥也知道、楚阳的强硬多源于重视源于爱。
然而大婚啊，一提到这个苏玥就又想起自己做的噩梦了。
好几次都想开口回绝掉，可对上楚阳一脸的期待，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拖着拖着，就拖到了大婚的当天，一边提线木偶似的任由宫女们在她身上摆弄，一边暗自腹诽，照理说威胁已被除清，大婚上能发生的事故，除了万一中的万一，新娘突然因身体衰竭而当众殒命，她实在想不到其他了。
但如果是这种情况，楚阳最多悲痛几下，总不至于愤恨到发疯吧。
就算他一时想不明白，不是还有林栋还有青止，他们该是了解情况的，总能劝解一二吧。
苏玥想着这些，心口开始发酸发涩，她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去，想自己终归是不舍的吧，可现在就算想冲动也没有用了，她的结局已经注定。
苏玥闭上眼睛，任由心口那点涩涩的痛蔓延扩大，又因着这点痛，她的意识开始模糊涣散，恍惚间似乎听到混乱的喊叫声，什么来人，什么救命的。
苏玥皱了皱眉，强行撩开了眼皮，“好好的是谁要死啦”，周围太吵闹，吵得她头皮疼，随口就斥了一句，但轻微的一句很快被盖过，周围人惊慌着，压根没管她说了什么。
苏玥还想着起身，发挥一下她未来皇后的威吓，怕左右也就这一次了，但是一动，就很明显感觉到自己心口一震，就像是心口上原本插了什么东西，又因为这点动作插得更深。
低头一看，心口上一把尖刀，尖端深深没入，只露个刀柄在外面，而握着刀柄的，竟然就是她自己的右手。
右手惯常缠着的发带不见了，或者说，发带还在，只不过变成了其他的形态，比如，她胸口上这把刀。
她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自杀了？
放屁！她还没死呢，知觉就先没了？！
该死的毁灭者，居然跳到她身上，要用尽最后一点力量，跟她同归于尽？
那就来吧，谁怕谁！
苏玥暴脾气一上来，当下就喝退左右，操刀在地板上刻下一个咒圈，咒圈能防止其他人进来，更能将里面的连人带魂锁住。
随后她将尖刀高高扬起，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她相信青止，他说解决了就是解决了，所以这一击，必然不会落空，只要毁灭者消失，就是她的胜利。
她死了不要紧，这个世界不要跟幻象中一样崩塌就行。
至于楚阳，至于楚阳……
苏玥焦灼起来，对啊，今天是和楚阳大婚的日子，一众宫女都看到她自己把刀插进胸口了，她得跟楚阳解释啊。
苏玥着急张口，却被大量的血堵住了嗓子眼，不得不卡着嗓子大口大口地咳起来，咳着咳着，人就倒了下去。
苏玥死了。
身体倒了，魂还飘着。
大概是怕惯了，死了还担心被男主误会，撑着不肯走。
毕竟死的时机太不凑巧，偏偏在和男主的圆满就差那临门一脚的时候。
但这也怪不得她啊，有人逮着这一刻发作，就是要的这个效果。
她飘了一会儿，房间里人进进出出的，乱成了一锅粥。
苏玥知道楚阳在神殿那边接受法师的祝福仪式，就算第一时间被通知到，要赶来估计还得有一会儿。
但她实在没料到，林栋居然来得这样快，明明今天之前都没碰上面，她还以为这厮躲到祁连山上，不准备来参加典礼的呢。
他来的时候步履匆匆，一阵风似的直直穿过了苏玥的魂体，将一片血红的苏玥身体打横抱起就往外走，就跟赶着投胎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苏玥眼瞅着人都要渐行渐远了，连忙追赶上去，徒劳地拍打着他的肩背。
喂喂喂，蠢货，你要把我抱去哪？
不是说了等我不在了，你要帮我跟主子解释的嘛！
主子人还没来，你现在把我抱走，不是抢婚就是私奔，咱们俩都死定了！
哦，不对，你死定了，我是死透了。
林栋抱着苏玥在出宫门的时候，被正好赶来的楚阳拦住。
楚阳一身隆重的亮金龙袍，配上他玉白的面，在阳光下闪得跟天子下凡似的，可眼神阴霾，面容肃杀，若袍子上再染点血，说他是刚才地狱杀回来的罗刹也不为过。
苏玥本能地感到害怕，整个缩到林栋背后，只留一根指头在林栋胳膊上戳啊戳的，继续徒劳地苦口婆心。
蠢货，你说话啊，快解释，没看见主子都快疯了吗？
两人在宫门口对峙半晌，林栋还是那副赶着投胎的急切样，他似乎说了什么，但是语速太快，苏玥只听清“祁连山”、“救活她”几个字眼。
救活她？救活谁，我吗？欸欸欸，还能这样的吗？等会儿等会儿，你可别乱来啊！
苏玥急得跳脚，可这副魂体的状态，也注定了她的无能为力。
一阵天旋地转，似乎是林栋抱着她做了传送，她的身体像是瞬间被束缚住了，还是捆绑之后用千斤顶压着的那种，眼皮也是沉重地睁不开。
但不知怎么的，恍恍惚惚间人还有点意识，脑子里也会零零碎碎闪过一些画面。
那画面里有林栋，有青止，还有个陌生又熟悉的白胡子老人，怕就是传说中的逍遥散人了。
本该被下葬的逍遥散人正盘腿坐在画了符咒摆了法器的地上，眼睛是睁着的，但是目光涣散，是一种介于生死间的状态。
苏玥的心当场就凉了。
不知道是该感慨要了命了、闹了半天活死人居然是你俩搞出来的幺蛾子！
还是该惊恐，乖乖，你俩不会是打算把我也变成这副鬼样子吧？求放过！
总之，苏玥是气愤难当，恨不能跳起来把这俩货先咬死，然后再去死。
恨着恨着，意识越来越沉，她的世界就只剩一片黑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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