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哑巴皇子复仇记

小姑娘说是专门被派来伺候苏玥在涂城的起居的。

        十五六岁，本地人，父母健在，她是被签来做长工的。

        本家姓钱，单名一个瑜字，不过她对外都介绍自己的小名，小鱼儿。

        据说是小时候极其不爱被人抱，一抱起来就跟条鱼似的挣扎翻滚、滑不溜秋，家里的哥哥给她取的。

        总之，是个活泼的性子，挺对苏玥胃口。

        人还是个话痨，把话说开之后，苏玥问上一句，她就能扯上十句，连苏玥这个前话痨都要甘拜下风。

        从小鱼儿口中，苏玥了解或是联想到一些信息，就先说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涂城吧。

        涂城按说归于东林管辖，是东林的边陲小镇，但由于地理上接近西秦和北韩，城池内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都有，治安不太好。

        但也因此吸引了各种势力在此地盘踞，帮派的壮大使得官府的威信一落千丈。

        苏玥他们呆的城中心还好，出了内城的范围，走在路上会发生什么事就说不准了。

        不过若是走在路上就能遇到的，通常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因为涂城中四个最大的帮派，都是各有各的地盘，各有各的营生，互不相干，互不干扰，还偶有合作，从没发生过大街上火并这种事。

        城东是搞贩卖人口的，城南是搞赌博放高利贷的，城西是搞盗墓兼职陵墓建造的，城北则是搞拿人钱财□□的买卖的。

        基本关系就是搞赌博的谁都看不起，搞贩卖人口的没人看得起，搞盗墓的神出鬼没不露面，搞买卖的成天吆喝狠秀存在感。

        四大帮派在这里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与平衡，就连官府都识趣地不去破坏。

        至于四大帮派之外的小喽啰们，在苏玥眼里就是一群不成气候的渣滓们了。

        在宅子里呆不住的苏玥，吃完饭拉着小鱼儿陪她出去闲逛。

        见识过东林的繁荣和南楚的奢华，涂城的街景要萧条沉闷许多。

        踏实劳作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但某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也是一路如影随形。

        仿佛自出门起，或贪婪或警惕或戒备的监视就不曾断过。

        苏玥停下步子，有意要探察一二，却被不远处突然爆发的孩童哭声给引去注意力。

        她几乎是本能地奔跑过去，见是一双男女在巷子口拉扯，精瘦的汉子抢夺着妇人手中啼哭不已的幼童。

        未经思考的，一声“住手！”就脱口而出了。

        说来也奇怪，苏玥喝的明明是那抢夺孩子的汉子，那妇人却在这一声之后被吓得缩了手。

        眼见那汉子抱过孩子就跑，苏玥只得追赶上去。

        那妇人见有人撑腰，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嚎叫开。

        苏玥一门心思追着，对方速度不快，怀里的孩子又哭喊不停，一路指引着方向，没多久就在一堵土围墙前被撵上了。

        那汉子见跑不过，又不甘心被抓，竟撒手将孩子往身后一抛，借此为自己争取逃脱的机会。

        苏玥只得放过他心惊肉跳地伸手去接，好险将那哭去了半条命的孩子拢进怀里，才长吁一口气返回来时的那个巷口。

        妇人还在那眼巴巴地看着，追到一半实在喘不上气只能原路返回的小鱼儿也在那眼巴巴地等着。

        苏玥这一趟纯粹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认为抢孩子这一行径可耻至极，本身对孩子却说不上喜欢。

        她自认年龄还不大，没到该母爱泛滥的时候，这么小的婴孩哭哭啼啼的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哄，加上孩子虽瘦小，用手托着抱了一路胳膊也已经酸到不行，只想尽早把这孩子送回他母亲身边。

        可要把那孩子递还回去时，好不容易安分一些的孩子又开始哭叫起来，非但不顺着妇人伸过来的手爬回去，反而抗拒地背过身一个劲往苏玥怀里拱，两只小手紧紧地攥着苏玥胸前的衣襟。

        苏玥警觉地退去半步，上下扫了眼明明哭嚎了一路眼角却不见半滴泪的妇人，问她，“你确定这孩子是你的？”

        妇人刚才扑了几次都没把孩子扑到手，这会儿已经从千恩万谢的卑微状态转变为有些恼怒了，她下意识地做了个双手叉腰的动作，叫道，“当然是我的，你们不是亲眼看到那男的从我怀里把孩子抱走的吗？！”

        “可是这孩子一点都不认你。”苏玥指了指快把脸埋进她胸前的孩子。

        “那一定是他被吓坏了，我抱着哄哄就没事了，你快还给我。”

        妇人说着又要来抢，被苏玥一个侧身躲过了，然后她就开始大吼大叫胡搅蛮缠起来，嚷嚷着把巷里巷外的人都喊了进来，颠倒黑白地控诉有人光天化日抢她孩子不还，要让大家帮她讨回公道云云。

        本就狭小的巷口立马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仅凭一个人的哭诉就能对另一个人指指点点。

        苏玥自诩还不错的口才在众人堆积起来的口水中被淹没了，这一刻她想的是，自己宁愿去打怪也不要站在这里被这群愚人围观。

        好在身边还有一个小鱼儿，这姑娘看着身材瘦小，吵起架来嗓门大得吓人。

        该怼的怼，该骂的骂，一点不含糊，边嘴上开炮，边企图用她瘦小的身躯在前方开路。

        苏玥被她感动的，心态都平衡了许多。

        就在她打算从小鱼儿身后站出来时，前方挤进来一个捕快模样腰间横了一把大刀的男人，他一出现，锐利目光一扫，人群唰地一下自动开了道。

        小鱼儿抢先喊了一句，“官爷，这里又有人贩幼童！”

        那人一手按着刀鞘，一手握着刀柄，将官刀拉出一小截，露了几许寒光出来，转个身对着人群照上一圈，嘴里凉凉地磨出两个字，“是、吗？”

        包括最初的妇人在内，所有围观者的脸上都是一怵，目光闪躲着生出了逃跑的心思。

        男人一圈转完了，握着刀柄的手一松，官刀重重地落回鞘中，就像是开启了某种奇怪的开关，人群一哄而散，就连哭喊着想要回自己孩子的妇人都不见了踪影。

        把人吓走后，男人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威严不再，恭顺取而代之。

        他对着苏玥望了一眼，不敢多看，一眼过后便低垂了下去，转而侧身退到两人身后，声音低低地道，“我送二位回去。”

        说是送，还真的就是实打实地一路护送。

        男人对楚家宅的熟悉程度，简直忍不住叫人怀疑这才是他当差的地方，而不是位于城中心的官衙。

        “夫人，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回了住处，小鱼儿做主托人去寻了奶娘，又把孩子身上裹得乱七八糟的脏褥子换下来，擦洗过后换了身新褥子，喂饱了哄睡着了收拾得服服帖帖了，才送还到苏玥身边。

        苏玥正一手支头坐在桌边发呆，被单手抱着孩子的小鱼儿拿手在她面前晃荡了好几下，才回魂似的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清醒了。

        她并没有回应那句问话，只是带了点迟疑地提道，“小鱼儿，我问你，你前头在那巷子口喊的，又有人贩幼童里的又字，是什么意思？”

        涂城里有古怪，这一点毋庸置疑。

        因而苏玥语气中的迟疑，不针对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事，只是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插手。

        原则上，她是不愿管这些的。

        她给自己定义的任务，就是帮忙打怪找药材找宝贝，分析下局势指点下方向，治好男主的哑症帮助男主在帝王之路上走得顺畅，能做到这些，她就算功德圆满了。

        其他的，她懒得管。

        牵扯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可眼下，她就是不想管，事情也撞到她头上了。

        连一句都不问，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啊。

        小鱼儿先是回想了下，好像当时自己确实是这么说的，随后垮了一张脸，倒也不像懊恼抗拒什么的，就是带了股子难堪难以启齿的味道。

        “实话告诉您，夫人，最近一段时间城里这种事确实时有发生，一开始还是出重金正大光明收购，慢慢的就有人开始了抢夺，后来虽然在官府的镇压下转变为私下交易，还是会有很多人暗暗使坏点子。”

        “当时您冲得太快了，我实在没拉得住。其实我看那妇人，有点像随便垃圾堆里捡了个孩子，然后作势卖给别人，收到钱之后又张罗出一堆人诬告对方抢孩子的那种骗子。不过我也只是听说，之前也没真遇到过。”

        苏玥听得心下惊骇，收购孩子还正大光明，那这个城里能有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贩卖幼童，难道是城东那一帮……”

        “当然不是！”苏玥的猜测被小鱼儿一口否决，城里的四帮派四毒瘤奇异地在百姓心中留下了亦正亦邪、且影响力号召力甚至口碑都不输官府的形象。

        “城东不做幼童，这么缺德的事也不是咱们涂城的人做起来的，顶多就是有人受不住金钱的诱惑，会把家里孩子拿出去卖。”

        “那这事……”

        “是巫城。巫城的祈愿会又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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