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亲
西餐厅靠窗的位置，男人静静坐着，身姿挺拔，这里仿佛隔绝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面部硬朗的线条形成一种冷峻的，生人勿近的表情，不远处的两个女孩在窃窃私语，时不时看向他，然后又低下头去，笑着相互推搡一下。
他侧首看一眼，让女孩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歉意地笑笑。
他面无表情，复又转过去，面前的咖啡已经由热转温，可他并没有喝。
他应该是在等人，而且极有耐心，表情上看不出有任何的不耐烦，只是偶尔翻看一下手机，回复一下信息。
两个窃窃私语的女孩子，其中一个终于经不住同伴的怂恿，鼓起勇气，走到他跟前：“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是在等人么？”
他看着女孩子，目光有些困惑，终于简单地回复：“是。”
女孩子不好意思地揪着裙子：“那个，你是不是军人啊？我感觉你的气质很像。”
他点点头，目光略有柔和。
女孩子感觉到了一种无能为力的局促，他给人的感觉太冷，以至于她都不知道如何开口继续这个话题，更别提开口要联系方式了。
心中无限懊悔，早知道就不冲动了，万一人早有女朋友，或者老婆，可怎么办？
眼下可真是进退维谷了，开口要不是，告辞也不是，她怨怼地看了一眼津津有味看好戏，乐不可支的闺蜜，心一横，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反正都是死，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于是她终于开口了：“我能加一下你么？”
与此同时，手机响了，他指指手机，示意他要接电话，女孩子如蒙大赦，忙不迭点点头，赶紧溜回去。
闺蜜见她灰溜溜回来，一无所获，看热闹不嫌事大：“没要到？”
她哀怨极了：“下次我再也不干这种事情了，丢脸死了。”
闺蜜宽慰：“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啊，还是脸皮不够厚。”
女孩闷闷不乐地切了块牛排。
正当她发誓时，闺蜜冲她呶呶嘴：“你看。”
女孩困惑地抬起头，顺着闺蜜的视线看去，看到一个丽人，约莫二十六七，一身墨绿色职业裙装，bobo头，妆容清淡得体，干净利落，拎着电脑包，身姿笔挺，大步走到他跟前。
看起来像是刚下班就匆匆赶来赴约，面上带着歉意。
闺蜜摊摊手：“完蛋。”
女孩子明白闺蜜的意思，大概率，那就是他女朋友了。
女子坐到他对面：“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男人看看手表，语气平静：“37分钟，比你预测的提前了3分钟。”
他只是陈述客观事实，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好的情绪。
女子将头发拨到耳后，歉然一笑：“真的是太抱歉啦，这个下班前开会确实是没料到。”
男人很客气：“没事，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
女孩和闺蜜面面相觑，这对话很不情侣了，倒像是相亲或者谈生意。
女子想了想，笑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来一份牛排，再加一杯果汁。”
他点点头，招手喊来了服务员，点了两份牛排，一杯果汁，续了一杯热咖啡，又点了一份甜点。
点完菜，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女子喝了一口水，双手交握，微笑着道：“不好意思，初次见面，我其实也不太知道聊什么比较合适。”
接到他诧异的眼神，她郑重补充：“相亲和谈工作始终还是有点不一样，嗯，其实，这是我第一次相亲，没什么经验。”
男人点点头：“我也是第一次。”
女子愕然，显然他的话出乎她的意料。
他难得主动：“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女子偏头笑笑：“好啊，男士优先。”
他指指自己：“齐桓，军人，28岁，具体职务不便告知。”
女子点点头：“理解，南羽和我说过，你们的职务特殊，不过没关系，也许以后会有机会慢慢了解。”
齐桓听出了她潜藏的意思，也许有机会，也许就是不一定有机会。
她说话的方式委婉而严谨，也许是职业习惯，听说她是培训师。
齐桓对她的印象不差，虽然迟到了，但是她在临时加班时就提前和他说明情况，并且表示了十分的歉意。
他们今天会坐在这里相亲，主要还是得益于她的好朋友南羽。
南羽是一个自己得了好处绝对不会忘记给好友的人，她有的，她的朋友也要有。
袁朗本着看热闹的心态，好心情地给了他两天假，而且还特别强调：搞不定别说自己是老a，自觉到375高峰10个来回。
又听她笑道：“那我自我介绍一下？”
齐桓点点头，试图柔和一下面部表情，想笑一笑，不过尝试失败。
看起来就像他的脸抽动了一下。
也许是太久没和女性接触，他确实感觉到比上战场还紧张。
这也不能怪他，在老a里，举目所望，方圆百里无一雌性生物，看只母猪都眉清目秀。
女子嫣然一笑：“我叫陆韫，职业是培训师，27岁。”
齐桓点点头：“幸会。”
他终于想到一个话题：“你平时工作忙么？”
陆韫噗嗤一笑，看起来动人极了：“哎呀，我刚刚也想问你这个问题来着。”
她是真的爱笑，笑起来也好看，明媚动人。
齐桓耳根子有点红，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还好，平时就是训练，削南瓜。”
她觉得奇怪极了，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训练：“削南瓜做什么，做饭么？”
齐桓挠挠头，解释道：“削南瓜，是指训练新兵。”
陆韫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你说话真有趣，我真以为你是要做饭呐。”
齐桓补充道：“不过我也会做饭。”
陆韫眼睛亮了：“真的呀，你喜欢做哪些菜？”
齐桓如数家珍：“川菜，鲁菜，东北菜，西北菜，我都会，我最拿手的是大拉皮，烤羊，臊子面，水煮鱼，糖醋排骨，大盘鸡。”
想来那应该是他喜欢吃的，或者起码是他身边的人喜欢吃的。
会的菜系横贯东西，陆韫默默点头，她对于今天的相亲又满意了好几分。
正说时，点的牛排和果汁上上来了。
而齐桓显然对西餐并不感冒，咖啡喝了半天没喝完。
牛排于他显然也味同嚼蜡，无滋无味。
只不过出于职业习惯，他不挑食而已。
陆韫问：“齐桓，你喜欢吃西餐么？”
齐桓暗想，她叫他的名字可真好听。
边切肉边回答：“吃得少，西餐和中餐比起来，总是差点感觉。”
陆韫笑：“如果有机会，下次请你吃饭，我知道有一家清真菜，做得特别好吃。”
齐桓抬头，目光笔直地看着她：“为什么说如果有机会？”
陆韫有点懵，饶是她七窍玲珑心，面对这个直球问题，也只能束手无策。
心思飞转，面对直球，唯有迎面而上，坦然一笑：“因为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对彼此不是很了解，不知道对方的标准是什么，符不符合对方的期望，有没有后续是个未知数，所以只能说如果有机会。”
齐桓单刀直入：“你对我印象怎么样？”
陆韫呆呆地道：“挺好的啊。”
齐桓点点头：“我对你印象也很好。”
陆韫觉得一切变得很不可思议：“然后呢？”
齐桓忽然有点想笑，斟酌了半晌：“我觉得，咱们能处处，你觉得呢？”
快，准，狠，拿捏得死死的，不过陆韫也不含糊：“可以啊。”
轮到齐桓诧异了：“这么爽快？我以为你要说再考虑考虑，观察观察。”
很有经验之谈的味道了。
陆韫笑起来：“我觉得没必要纠结啊，我们这次见面的目的本来就是如果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就试着处处，既然能达到目的，为什么要纠结呢？”
齐桓竖起大拇指：“爽利。”
陆韫又道：“处处也挺好的，增加彼此的了解嘛，才知道要不要往下一步走。”
陆韫和他想象中不一样，爽快，有思想，有魄力。
不矫情，不磨叽，对他的胃口。
其实这场相亲，他本来是抱着应付的心态来的，南羽的软磨硬泡，对他而言，毫无杀伤力。
用袁朗的话来说：“我才30岁，我还没玩够呢。”
齐桓自己更是觉得：我还没到30岁，更是没玩够。
谈恋爱，没意义。
袁朗并不干涉他的生活，只是有一天突然对他说：“齐桓，你觉得什么样的生活是有意义的。”
齐桓有些困惑，他很少想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很有意义。
袁朗的表情，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很严肃：“齐桓，生活没有绝对的意义，很多事你尝试了才知道有没有意义。”
齐桓愣了愣：“头，你怎么突然热心这个事了？”
袁朗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知道在这里脱单有多难吗？你放眼看去，一票光棍，见到女生赶紧溜边走，连话都不敢说，没劲。”
齐桓不服气了：“头，我不同意，我和女人讲话根本不紧张。”
袁朗眼看要发飙，齐桓还在边缘来回跳哒：“比如说女兵，还有军医的护士。”
袁朗一腿子顶上他屁股，咬牙切齿：“那能叫女人吗，那叫兄弟，是战友，懂不懂？”
齐桓硬生生受了这一腿，他们习惯了这种粗鲁的关爱。
眼见齐桓还是一脸不乐意，袁朗呵呵一笑：“行不行你说了不算，别磨磨唧唧，搞不定375高峰10个来回。”
齐桓彻底没声。
他感受到这是一次必须完成的任务。
后来才知道，袁朗和高城打赌，赌输了要给对方10箱液体手榴，高城压齐桓不去，袁朗还能怎么办。
齐桓虽然不乐意，但认真做了攻略，他是一个惯于认真做准备，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自己职责的人。
然后选了这个西餐厅——还是听了吴哲的建议——事实证明，吴哲对女人也压根不了解，陆韫显然对这种小资情调无感。
嘴里的牛排越嚼越寡淡，份量极少，中看不中吃。
陆韫也没吃多少，勉勉强强把牛排吃完了。
甜点实在是吃不下了，她笑问：“介意你独自拥有一份甜点么？我吃不下啦。”
齐桓本来是专门给她点的，最后还是落了自己的胃。
他说：“你好像也不喜欢西餐。”
陆韫笑言：“倒也不是，只是胃还是中国胃，这个餐厅氛围挺好的。”
她很给面子。
然后笑眯眯地问：“齐桓，你吃饱没有？”
那是一种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表情。
齐桓从她的表情里得出一个结论，大概率不是要结束饭局的意思。
于是他回答：“没吃饱。”
她狡黠一笑：“择日不如撞日，我带你吃下一场，去不去？”
事态发展到这里，已然十分奇怪，好像局势全部掌控在她手里。
齐桓思索不到一秒：“好。”
她指挥他：“这里你买单，下场我买单。”
齐桓：“下场我也买。”
她瞅着他，露齿一笑：“下场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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