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商议劫粮
夜色深了，萧苌笙让清秋临画只在院门口守着，不让其他婢女靠近，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等着。
软榻的小案桌上摆放着一壶滋滋煮着的沸水，洋溢出丝丝茶香，一套碧玉的茶具摆放其上。
萧苌笙一袭茶白色长裙，半靠着床上翻着手中的书卷，烹茶看书等客来。
一阵冷风拂过，萧苌笙搁下手中的书卷，抬眸笑道，“你来了。”
灯光下，鬼面人依旧是一袭墨衣冷峭，戴着狰狞可怕的鬼面，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气场。
“什么事？”鬼面人的声音嘶哑冷酷。
萧苌笙一怔，“咦？谁惹你不高兴了么？”
虽然这声音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是萧苌笙就是能听出他的不愉快，仿佛是一种心有灵犀。
“没有。”鬼面人冷冷说道。
除了她，还能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惹他不高兴。
萧苌笙黛眉轻蹙，眸光落在他的身上，“你要是有棘手的事，不如告诉我，我可以跟你参谋参谋，谁惹你，咱们就十倍百倍的还回去。当然，若是你觉得信不过我，就当我没说好了。”
咱们。
鬼面人心底的不快仿佛被她的关心，一下子就扫荡的干干净净了。
有人能让你一秒气的暴跳如雷，却也有那么大的本事让你下一秒喜笑颜开。
“我没事，你找我有什么事？”鬼面人在萧苌笙对面坐下了，这一下语气确实没什么不高兴了。
萧苌笙笑道，“确实有一件事找你帮忙。你是江湖中人，想必能联系上一些江湖势力，我有一件被发现了会掉脑袋的买卖，找你合计合计。”
这话，让鬼面人眼中多出了一丝兴趣。掉脑袋的买卖？
萧苌笙要干什么？
“我要劫官粮。”萧苌笙望向鬼面人，一字一句说道。
鬼面人一愣，“哪一批？”
“欧阳昇押送的这一批运往九郡的官粮。朝廷拔下的灾粮三十万担，这一路上欧阳昇让富商纳捐筹集了二十万担，今晚他们又在苏州筹集，想必这个数量还会上涨，合计五十万担以上。目前这一批官粮安置在苏州粮仓里，由睿王的亲兵把守。”萧苌笙说道，“睿王只是路过，不会在苏州久留，大约会待三天左右。”
“所以这一次劫粮的难度很大，因为要在极短的时间运走，人手调配也没那么方便。”
萧苌笙本以为自己说出这么石破惊天的话，鬼面人会不敢置信，毕竟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突然做出这么反朝廷、掉脑袋的大事，完全不符合她的身份。
没想到他只是略有些惊讶地看来她一眼，就镇定自若问道，“劫走的粮食你打算怎么处理？”
果然是个聪明人，一下就看出了劫粮没那么简单。
即便真的劫走了，这一时半会的又能怎么瞒得过睿王的搜查。
“悄悄运往九郡。这一批粮食本来就是百姓的救灾粮，找一个名目重新还给老百姓。所以，第二个难点又出来了，劫粮并不能获得什么利益，我没有钱。我要你替我担保，先找天涯商行借一笔银子，然后重金找一个江湖势力替我做这件事。”萧苌笙说道，“我知道江湖上有些势力不分善恶，只要给钱就干，劫粮也会干。”
鬼面人的眸光溢出一丝奇异之色，萧苌笙的计划倒还挺完整。
先找他担保在天涯商行钱庄借贷银子，这倒不难。
上次自己那么轻而易举把玉颜坊挂靠在了天涯商行名下，还免了上交的红利，萧苌笙不用脑子就能知道他和天涯商行高层关系密切，以这样的身份做保人，在钱庄借贷一笔银子自然不是难事。
其次以这笔银子收买江湖势力劫粮，最后再想办法运到九郡。
只不过这一件事从头到尾除了让她背上一笔债务，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她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萧苌笙跟欧阳昇无冤无仇，为何？
“平白背上一笔债务，你和欧阳昇有仇？”鬼面人问道。
萧苌笙抿唇，凤眸里闪过一丝寒光，“这辈子确实没仇，但上辈子有仇。”
鬼面人哑然失笑，这女人，不想告诉他真实理由，也不至于扯这种借口糊弄吧。
其实，萧苌笙告诉他的就是真的理由。
只不过这世上再聪明的人，也想不到还有重生这种事。
“我知道你不信，但我就是看他很不顺眼，看见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人特别碍眼，碍眼的人，自然弄死了最好。”萧苌笙收敛了几分心底的恨意，但提起欧阳昇依旧改不了语气里的冷厉，要杀他之心，刻骨。
萧苌笙缓和了一下心情，抬眸看向鬼面人，“你只需回答，帮不帮我？”
鬼面人难得的笑了一下，“帮。对付欧阳昇，看他不顺眼这个理由就够了。”
而且对付欧阳昇，本来就跟他的目的一致，消耗三皇党派的势力，不管对谁出手，他都乐意。
当然本来这次欧阳昇的九郡之行，他是没想过要出手的。但萧苌笙看欧阳昇不顺眼，那就只能怪欧阳昇倒霉了。
萧苌笙见他一口就答应，也是一愣，随即心底泛起一丝淡淡的喜悦。
她自己却没想到，她这种自立自强从不依靠别人的性子，怎么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说出了要他帮忙的话。
可能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觉得他是别人了。
是朋友，是恩人，是可以信任的人，也是能为对方两肋插刀的人。
“我不要你白帮忙，算我欠你一次人情。”萧苌笙脸色略有些不自然，说道，“等以后本姑娘飞黄腾达了，我罩着你。”
鬼面人脸色一僵，差点笑出来。
“你是不是想笑，憋着。”萧苌笙纤纤玉指指向他，扬起下巴略有些傲娇，“你看本姑娘现在已经是上品闺秀，日后平步青云，前途不可限量。你不会总当杀手吧，等你金盆洗手了，我罩着你。到时候你就当个无所事事的二世祖，每天带着几个狗腿子上街晃悠，欺男霸女，万一有人要打你，报本姑娘的名字。”
鬼面人看着她笑靥如花，眼底的眸光变得柔和了起来。
“嗯，你说的对。”鬼面人认真点点头。
萧苌笙忍不住噗嗤一笑，“我跟你闹着玩的呢，不过，如果你以后要隐退江湖，有我。”
“说定了。以后去找你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鬼面人看向萧苌笙。
他眸光一向深不可测，此时却如此温柔，一双眼眸格外好看，仿佛令人深陷的漩涡。
萧苌笙移开视线，绷着一张脸说道，“那我等你来。”
明明没有什么动人的情话，但气氛却莫名其妙变得暧昧了起来。
“还是先说一下正事，怎么劫粮。”萧苌笙望向鬼面人，“你能联络什么江湖势力帮忙吗？挑一个价格便宜点的，我现在可穷着。”
鬼面人抿唇，“不用钱。”
“？”萧苌笙眨巴眼。
鬼面人想了一下，说道，“我的门派，让他们……嗯，找同门帮忙，不用钱。”
“咦？杀手还有门派？”萧苌笙更惊讶了，不过想了想自言自语，“这也不足为奇。听闻江湖第一神秘大派九冥就是一群杀手。不过我还以为你是独行客，一般的小庙哪容得下你。”
鬼面人的眸光不经意波动了一下。
“那就真是承蒙你家的门派让我省了一笔，但这种掉脑袋的大事，你还能找到同门师兄帮忙，看不出你这么面冷，还有这么一帮肝胆相照的朋友？不过也是，你是个好人，虽然看起来有点可怕。”萧苌笙抿唇一笑。
好人。这还是第一个这么形容他的人。
鬼面人说道，“两日后正是一年一度的龙王节，到时候苏州热闹，人满为患，就定在那晚动手。”
“好。”萧苌笙点点头，想了一下说道，“我引开欧阳昇。他城府颇深，老谋深算，要是被他第一时间发现，想要隐藏粮草很难。对了，劫走的粮食，我心底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觉得合不合适。”
萧苌笙看向鬼面人，四目相对。
“天涯商行。”
“天涯商行。”
两人同时说出一样的地方。
“你也觉得天涯商行合适？”萧苌笙眸光一亮，“只不过这件事干系重大，不知道以你那边的关系……”
鬼面人直接说道，“藏在天涯商行，等欧阳昇走之后，以粮商的名义出城运送九郡。”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这样安排，善后也就都处理好了。”萧苌笙莞尔一笑，“没想到你在天涯商行权势这么大，看来等以后你金盆洗手了，有天涯商行在，也还轮不到找我。”
早知道他有那枚霜华令，自然来历不凡。不过天涯商行终究也只是一个有皇族背景的商行，倒不至于让萧苌笙觉得她和鬼面人之间的距离高不可攀。
不像长孙翎。
鬼面人挑眉，“怎么？这就反悔了？”
“怎么会，我一言九鼎。”萧苌笙说道。
鬼面人看着她，心底某个地方渐渐潮热了起来，蠢蠢欲动的情愫泛滥。
刚刚还想要扔出去的棋子，这一下又不想扔掉了。可是以他的性格，却不会愿意承认自己会对一颗棋子动心。
前路多舛，他的大计，容不下儿女情长。
然而这世上越是隐忍越是压抑的感情，越深沉，越炙热。
情之一字，从不可控。
而另一边，欧阳昇的宴会。
也就在这一晚，江南众多富商纷纷慷慨纳捐，他们大多是支持欧阳昇的士林党派，自然要为了欧阳昇造势。
“难得诸位这么看得起在下，凑齐十万担粮食纳捐。”欧阳昇望着众人抱拳说道，“本王先在这里代天下苍生，谢过诸位的仁义。”
众人都不敢接受，纷纷起身回礼，为首的一个白胡子老头笑道，“睿王言重了。我等不过是为了睿王赈灾略尽绵薄之力。”
这人姓李，是江南李氏一族的人，李氏是大宴王朝最大的几个粮商之一，也是江南最大的粮商。正是因为有他出力，才能在江南凑齐十万担粮食。
李家是一个百年世家，就如同景家一样，底蕴深厚，家族才子辈出，多在朝廷为官，家族里如今有一老爷，官至大学士。而那位大学士有一个女儿，名为李阮云。
迄今，欧阳昇筹集的粮食已经和朝廷拨款下来的一样多。
他的号召力，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而欧阳昇也颇为满意这种局面，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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