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未雨绸缪
次日，苏州城一处茶楼，二楼靠窗雅间，两个女子相对而坐。她们选择的这个茶楼，就在陈家斜对面。
此时的陈家已经被一群官兵包围了。
陈家被判全族流放边疆，奴仆四散，小妾姨娘们也都连夜跑了，这些人不在陈家族谱上，官兵倒也不管。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十年，终于看见陈启明恶有恶报，看见陈家罪有应得。
茗嫣看着远处陈家的破落景象，眼眶微微泛红。萧苌笙也遥望着陈家，陈娇娇和陈杰源等人，昨天已经被抓到牢狱。
这案子虽然是长孙翎查的，但是他没有判案，而是上交皇上选司刑狱的官员处置。
最后这一出案子被睿王的人拿下了。
朝中三大皇族势力，太，子，党，睿王党，英王党，势如水火。如今太，子，党的人落在睿王手中，睿王自然是要借这个窟窿，狠狠地拉一批人下马。
突然，萧苌笙的眼神落在了其中一个女子身上。
她太引人注目了，满脸疤痕丑陋不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看起来就像个乞丐。
跟着陈家一些奴婢们一起被赶出来。
陈家不可能用长得这么丑的丫鬟，这个女子……是萧清蕖？
“她是萧清蕖？”萧苌笙指着那像乞丐一样的丑陋女子，惊讶问道。
茗嫣顺着萧苌笙手指的方向望去，浅笑说道，“四姑娘眼尖，那确实就是萧清蕖。我想四姑娘也不想看见她在陈府里，当一个衣食无忧的姨太太吧？”
萧苌笙瞬间了然。陈府其他人和萧清蕖没有仇，不至于专门针对她。
而茗嫣其实也和萧清蕖没仇，之所以会将萧清蕖整的不成人形，是因为她。
这女子手段狠毒，但，善恶分明。且帮她教训了萧清蕖也不主动邀功，性情沉稳。
“这个情，我承了。”萧苌笙抬起手中的茶杯，冲着茗嫣敬了一杯。
茗嫣端起酒杯和萧苌笙碰了一下，笑的格外开心，“四姑娘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
上次萧苌笙说等陈家倒了，她们再来庆祝喝一杯。而此时距离上一次她们会面，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陈家就已经没了。
她大仇得报。
“朝廷为杨忠大人恢复了清名，破例追封，下令将杨家的族人重新召回来，予以补偿。茗嫣姑娘也可以回到杨家，重新生活了。”萧苌笙笑道，“恭喜茗嫣姑娘，能够和亲人团聚。”
茗嫣脸上却并没有高兴，自嘲说道，“我除了奶奶已经没有亲人了。当年因为爹爹之事，全族被株连，杨家那些人已经恨死我们一家了。我自己的亲大伯亲叔叔，指着我鼻子骂我爹怎么不早点死，连累全家，四姑娘可知我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宗族一向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年我爹官至工部员外郎，人人巴结我们。爹爹被害，人人都憎恨我们。我不会回杨家的，杨家小姐早就死了，我现在是茗嫣，和这个杨家没什么关系。”
这一点，萧苌笙倒是明白。
如果自己家出了什么事，让整个萧家株连，想必大房二房老太君都要恨他们一家恨的比害他们的敌人还多。
“不回杨家也好，家族千金哪有自己一个人自在。”萧苌笙宽慰说道，“买一个大院子，买几亩地，雇几个丫鬟婆子，再说一门亲事，一生平安喜乐，陪老太太暗度晚年，也比当什么杨家小姐都舒坦。”
茗嫣却是摇摇头，“四姑娘，我这样出身的舞姬，又不是什么良家女，还能说什么亲事。这些年我为了复仇付出一切，杀死陈启明一家就是我活下去的指望。我不惜委身陈杰源，只等着报仇就一死，了无牵挂的离开。”
“不管四姑娘是为何对付陈家，但对我就是大恩大德。我曾经在爹娘坟前立誓，谁能替我爹报仇，我茗嫣必将一生追随，为她做牛做马。”茗嫣说着站起身，在萧苌笙面前跪下，诚挚说道，“茗嫣没什么用，上不了台面，但还请四姑娘收下我。”
萧苌笙愣住了，伸手扶住她，“茗嫣姑娘快起，你这好端端的日子不过，怎么要来我这儿。你也知道我这儿刀光剑影，处处陷阱，步步危机，跟着我，前路多舛，没有太平日子。”
“茗嫣知道，但茗嫣愿意做四姑娘身前的盾，手中的剑。我已经不习惯太平日子了，但希望我的微薄之力，能给四姑娘太平日子。”茗嫣认真说道，“妾身不是武功高手，唯独为了复仇多年潜伏，算是对这一道略知一二。如果四姑娘有什么不方便明着动手的事，可以交给我。有需要打探的消息，也可以交给我。妾身还有四个好姐妹，都是在教坊里一起长大，同病相怜，也都是可信之辈。这人手不算多，但唯有忠心二字，敢当之无愧。”
萧苌笙看着茗嫣，以前确实没想过要把她收下，毕竟只是为了拿到证据才结交的一段萍水相逢。
但是这一刻，萧苌笙却能够感受到茗嫣的一片赤诚。
看见萧苌笙没有说话，茗嫣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去，说道，“当然，如果四姑娘用不上，那，茗嫣将时时感谢四姑娘的恩德。”
茗嫣心底有些自卑，自己舞姬侍妾的出身，污浊不堪的过去，萧苌笙这样的天之骄女，是不是觉得自己不配跟她为伍。
“茗嫣，你不要误会。”萧苌笙一眼就看得出她的想法，抿唇一笑说道，“你能跟着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只是觉得你以前受了太多苦，现在有好日子不过，还要跟我一起受累，实在说不过去。不过，虽然这一条路很难，但我对自己人，只有护短二字。”
她说她唯独忠心二字，她回她护短二字。
两人都是极其聪明之辈，相视一笑，一切自在不言中。
茗嫣满脸笑意，给萧苌笙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妾身见过主子。”
成了萧苌笙的自己人，称呼就立即改口了。
萧苌笙也没想到意外收获了茗嫣，倒是可以组建属于她的暗势力了。
她不能当聋子瞎子，需要情报消息，今生步步顺利，就是因为前世的经历，她料敌先机。而有些事前世记忆里没有，以免出现纰漏，所以情报很重要。
确定关系之后，两人当场就商量起日后的一些布局。
茗嫣潜藏十年之久，爬模滚打多年，是这一方面的行家。萧苌笙说什么，她都能理解并且举一反三，遇到茗嫣，萧苌笙赚了。
至于茗嫣的出身，她的过去，萧苌笙当然一丁点都不介意。
她怎么可能因为这些就觉得茗嫣不配与之为伍，他从来都不介意对方的出身，她看重的永远只有才华，和能否为自己所用。
而萧苌笙给茗嫣的尊重和重视，也让茗嫣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
“就叫无影阁。无影无形，暗藏地下。最重要的是你们的安全，打探消息可以慢慢来，但一旦暴露，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萧苌笙叮嘱说道，“京城水深，不比陈府。”
茗嫣粲然一笑，“主子放心，妾身省的。如今主子要等宴凰选秀结束后再入京，妾身就带着姐妹们先行一步，为主子探路。”
“别急，你过几日再走，我给你准备一些东西。”萧苌笙说道。
三日后，茗嫣看着面前的一大堆东西愣住了。
其中一个包袱里满是玉颜坊里的玉膏，是用来拉拢送礼的；另一个包袱里满是各种毒药和解药，这是萧苌笙用糕点找空青威逼利诱交换的。还有一个包袱则是几本册子，密密麻麻记载了京城的势力、皇族党派等等。
这几本册子，是萧苌笙凭借前世的记忆写的。
“主子，您都为我准备的这么充足了，如果我在京城还不能立足，那就真的不配给主子办差了。”茗嫣惊喜说道，“有了这些，这一路必然顺利。”
萧苌笙冲着她抿唇一笑，“那就预祝茗嫣马到功成。我们，京城见。”
“妾身在京城，恭候主子。”茗嫣福身一拜，转身上了远行的马车。
萧苌笙也不知道这一步日后能有什么用。但未雨绸缪，在进入京城之前就有人打点好了一切，等到她到京城的时候，最起码不是孤立无援。
安排好这些，萧苌笙便回到了萧府，打算准备之后的书院考核。
苏州萧府。
“嫡姐，今天二娘还跟我打探你最后一科考什么。”萧音绣蹙着眉头说道，“我说不知道，二娘让我套套消息。”
萧苌笙黛眉轻挑，沈香茗问这个干什么？
如今她是萧府当家大小姐，沈香茗避开她都来不及，就算知道自己要考什么，她又有这个胆子破坏吗？不怕老太君发怒？
沈香茗一直以为萧音绣是她的人，每次都让萧音绣打探消息。
却不知道萧音绣给她告密的内容，都是萧苌笙让她知道的。
萧苌笙不想她知道的，她就不可能知道。
萧音绣又说道，“听闻苏雁儿小艺会考箜篌，很多人都说她有望拿到最后一个上牌。”
箜篌就是竖琴，弯曲流动的波浪琴身，琴弦一根根是竖立着的，弹琴技巧指法和古琴不一样，单独列为一种。但又和古琴有相似之处。
因为苏雁儿成名已久，她擅长箜篌也不是秘密，但对萧苌笙，众人就一片茫然。
“以她在琴艺的造诣，选择箜篌，倒是正常。”萧苌笙若有所思，对着萧音绣说道，“二娘不是想知道我考什么吗？你可以告诉她，我最后一科打算考舞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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