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王欣（三）

大学最后的时光是个毕业季，也是失恋的季节。

王欣的表妹二者都遇上了。

表妹跑到工厂去找王欣，因为距离她最亲的人，和最能把心里话说出来的人，只有王欣。

那时表妹带着皮夹，见到王欣便伸出双手。王欣晓得，她想要一个拥抱。然后表妹便在东莞停留了大概半年。在这半年，王欣租了一间房，二个人住。因为表妹还没有完全毕业，论文没有写完。又不想回校，所以就在这里安心玩，安心写论文。表妹本来不太喜欢这里的工业区的，实在与她习惯的校园生活相距甚大。而且，环境不优美。她能继续在这里，只因为王欣在此，有个伴。她还笑着说：“来这里，简直是像武侠小说中的闭关。”

人多的地方，龙蛇混杂。表妹在无聊的闭关中似乎发现了她心仪的男人。王欣劝她不要动心，还是把毕业这一件事弄好了再做其它事情。

表妹不听，然而那个男人似乎对她没有特别的感情。

表妹的生日是在东莞过的，那天她大胆表白了。对方并不接受，一时弄到气氛很是尴尬。王欣气不过，拉着那个男人，准备想训话。王欣还记得他们说了什么话。

王欣一张嘴便要教训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有点莫名其妙地回答：“怎么了？”

王欣说：“你越来越放肆了。”

他万分委屈：“放肆？我没有吧。我和你表妹只不过是普通朋友。”

王欣大声说：“什么？”

他说：“是她一厢情愿罢了。”王欣冲过去，想要抓住他的衣领，他闪了过去，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下，他连忙扶了她起来，温柔地说：“小心点，痛不痛？要不要去看医生？”

王欣反而愣住了，她发怒，要揍他，他还能温柔，还扶着她放手。这一幕刚好给表妹看到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王欣连忙推开他说：“我……”

表妹不等王欣说完，便说：“我没事。我是一厢情愿。”

王欣说：“你听到了？”

表妹说：“真失败，未恋先失。”他说：“不好意思。”

表妹说：“那么，你靠近我，只有一个可能了。为了我表姐，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

表妹说：“那你们答应我，好好在一起。我们现在去吃蛋糕吧。我没事，放心。又不是没失过恋。以后，失恋将会成为常事。失得多了，就麻木了。”

王欣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和她说。秘密是不能轻易说出来的，而且，这个秘密极具破坏力。破坏的是她们的所有感情。

这个秘密最后还是被旁边的这个男人发现了。他们曾走在一起，但秘密发现后，他只有离开。

他开口便问王欣：“爱，是因寂寞吗？”

王欣那时不知道他是来分手的，她那时感觉还良好，所以奇怪地反问：“怎么这样说？”

他说：“我寂寞。我看得出来你也寂寞。”

王欣：“那你爱我吗？”

他说：“我一直以为我爱你。”

王欣说：“以为？”

他说：“有时我会牵挂着你，但是更多时候，我并没有。”

王欣说：“你不爱我。”他说：“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因你，若即若离的……”

王欣说：“你是聪明人。”

他说：“你爱我吗？”

王欣说：“不爱。”

他说：“那我们还要不要在一块？”

王欣说：“有时我在想，如果我们结婚了，会是怎么样的家庭？”

他说：“哦？呵呵，那是怎么样的家庭？”

王欣说：“哈哈，不知道。”

他说：“你不爱男人吧？”

王欣一怔说：“为什么这样说？”

他微笑说：“我猜对了。”

王欣叹了一口气说：“我想告诉你，你是我的初恋。”

他说：“这算是恋吗？”

王欣说：“哈哈，不算，行了吧。”

他说：“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王欣：“简直是哥们。”

他说：“因为我们都爱女人？”

王欣说：“对极。哈哈。”

他无力一笑：“呵呵。”王欣还是要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说：“我只能说，这不是我的初恋。”

王欣一怔，然后释然。他不明说，却也表示出她的行为和其它女人不一样。也许她自己习惯了如何看别的女人，但是别人不习惯她的习惯。特别是在亲密的人身边更容易发现。所以，她第一次被暴露了出来。

这个男人很哥们，没有到处说，而且很愉快地分了手。日后还经常发信息聊天什么的，但是没有再会面过。

王欣曾问：“怎么不出来？”他回答说：“会面也行，除非，你变了。”

王欣说：“变什么？”

他无奈地说：“变得和其它女人一样，有共同的爱好了。”

王欣这才哑然。

他说：“你虽不是我的初恋，但却是我最喜欢的人。”

得不到，见了面，只会徒增煎熬。

煎熬的味道不好受。

王欣对陈凤怡说的辣眼睛的故事不在此，而在她和表妹之间的事。她不清楚什么时候喜欢表妹的。这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表妹连续交男朋友，走马观花似的，真如当初她说的失恋多了，便麻木了。

可是王欣没有麻木，她待表妹依然如故。

表妹毕业的第一个新年，来到了王欣家拜年。王欣拉着她去看那山岭上的一树红花。这里即将开发作家作物，种荔枝和龙眼树，这一棵树将会被砍，再也不见。

表妹随着王欣的指引，看着树上的红花，红花上的天空。在过去的岁月里，王欣曾在这里静静地想着心事和秘密。

表妹问她有什么秘密。王欣说这个秘密和表妹有关。王欣双手托着表妹的脸，双目的距离越来越近。突然王欣的嘴唇贴住了表妹的嘴唇。三秒，表妹挣脱她的双手，但王欣迅即又搂抱住了她，猛烈强吻，表妹再次挣脱并站起来，奔下了山。

王欣呆呆地看着表妹的背影。表妹的背影消失在树丛里，王欣仰天长叫：“啊！”

表妹离开之前，充满怨恨：“你这变态的女人。”

此后她们再也没有见过面，甚至没有通过电话。家里的人也不知她们发生了什么事，想从中安慰，却也找不到落脚点。最后表妹恶恨恨地说王欣抢了她的男朋友。最终，表妹也保住了她的秘密。

往事如烟。王欣突然看到陈凤怡，思念起了表妹。

陈凤怡的第一次离开，王欣才感觉到有一阵的放松，放松了精神，但心里记挂还在。工厂中，没有什么活动，除非出外，外面有娱乐场所。她不是小孩，她不喜欢玩游戏，她只有去舞厅中挥洒着汗水，挥发思念。

可是，该死的命运似乎在和她开玩笑。陈凤怡又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陈凤怡举手投足像极了她喜欢的人。这的确很要命。更要命的是，她最后不再想着表妹，而是想着陈凤怡了。情感转移了。但内核不变。

陈凤怡并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什么情感当中。王欣脑里千回百转。她碰一下陈凤怡，对方像触电一样，知道自己快要吓着陈凤怡了。她赶紧收起自己有点躁动的心。

王欣对自己说，喜欢不一定要拥有。或者是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然而，这么久了，她什么也得不到。以后也不会得到吗？这很有可能。

王欣心烦意乱，脑里有个短暂的空白。

触手可及的东西，却不属于自己的，可以怎么办？可以接受着煎熬。

王欣是年轻人，她抵抗不了多久这种煎熬。

陈凤怡在睡梦中感觉有人在抚摸着她，她大吃一惊，一惊而醒。王欣的手不安分地移动，陈凤怡脑袋咣的一声，双手急忙抓住她的手。她颤抖地说：“欣姐你在干什么？”

王欣没应，陈凤怡再叫了一声，王欣佯装刚醒，笑着说：“你醒了？”

陈凤怡说：“你的手在我身上乱摸。你是把在睡梦中把我当成你以前的男朋友了吗？”王欣连声说：“是啊。不好意思。我也很久没和别人同床了。”

陈凤怡说：“现在几点了？”

手机在床头柜上，陈凤怡现在睡在里面，只有王欣可以拿到。

王欣看了手机，说：“才五米，继续睡吧。”

陈凤怡强装笑着说：“你不会做梦了吧。”

王欣说：“还有不到二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应该不会做梦了吧。”

陈凤怡说：“和我聊聊你的洋葱故事啊，你还没有说呢？”

王欣沉吟了一下，又笑了笑说：“凤怡，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多谢你原谅我。但是你若继续追问，你会后悔的。”

陈凤怡说：“好，我那不问了。”

王欣又沉吟了一下，说：“多谢。”

陈凤怡把床尾的被单裹在身上，王欣说：“你会很热的。我保证安分。”

陈凤怡说：“不会。凌晨总是很冷的。”

王欣说：“那你不给点被单我？”

陈凤怡说：“这……”王欣说：“你不信我啦？”

陈凤怡说：“我把你当朋友，把你当姐姐的。”

王欣说：“我错了。”

陈凤怡说：“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王欣说：“温柔，可人，美丽。”

陈凤怡说：“嘿，我不过一介穷人，胆小怕事。永远受人欺负，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下个月在印刷厂，我也不认为自己会很幸运地度过。但那是一个机会。”

王欣说：“你别这么说。你是一个很坚强的人。”陈凤怡说：“不，我不坚强。我很脆弱。刚才我差点就任你摆布了。连你也不放过我。我很伤心。”

王欣说：“对不起，对不起。”

陈凤怡说：“不要再那样对我了。我怕得要死。”

二个聪明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没有再说破。王欣很内疚，简直内疚得要死。然而，事情已经发生。无论二个人如何假装，都不能不承认这晚发生的事。

陈凤怡知道新交的朋友，又将失去了。不是她想失去，而是不得不失去。她胆小怕事，怕惹了不该惹的情感。王欣的情感很热烈，从她送睡衣那一刹那，她似乎预感到会发生一些事情。但她没有想到真如她所想。

陈凤怡不知道自己还要经历多少次这种风波，但从找工作到工作，到被男人和女人的纠缠，她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迎接所有的即将来临的挑战。

她知道自己不能期望有更好的生活和工作，但她希望有朝一天美好的未来会来到自己的身边。如果连这个希望也抛弃，也等于自己抛弃了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强者，但绝对不能成为一个弱者。她在急忙之中以“梦”来解释王欣的行为，怕的是王欣再进一步的行动。或者告白，或者用武力。王欣有这个力量。

陈凤怡也知道自己可以大叫，但她不忍心就此毁了王欣。陈凤怡想，如果自己是男人，是会喜欢她的。王欣豪爽，勇敢。这二个优点，陈凤怡知道自己没有拥有。她欣赏和妒忌王欣有很多男女朋友，还有与之相对应的工作。

陈凤怡当然不知道王欣并不喜欢这份工作。一个人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而且做着这一份工作的机率是很少的。如有，则是幸福的。陈凤怡想退还睡衣，王欣不让，退还即是不原谅她。

陈凤怡没有什么可送的，最后送了一本精美的笔记本。

王欣愕然：“我用笔记本干什么？我不上学了。”

陈凤怡说：“你去开会也要用啊。”

王欣苦笑说：“我很少去开会的。”

陈凤怡说：“笔记本上有我写的几句话。”

那是一首现代诗，此后王欣每看到这笔记本，总会想起陈凤怡。而陈凤怡则决定把王欣忘掉。那首诗是这样的：

你走在

无数次徘徊的小巷

那有一扇紧锁的门

洒在上面是蝴蝶的粉尘

悠悠天地之间

默默而来的日落日出

时间是老人的步履吗

也许你已经等待太久

在午夜的驿站

倦怠地渴望那片闲云

溪流与山谷

而那似是而非的断章是装饰了窗棂的一季绿

是一场不知疲倦的冷

是一团迷幻的云

飘了又飘

不知何时落入那一片心湖

分别的美丽

是远方绽放无人拾起的温柔

南国的红豆

是持续不断晶莹剔透和咸涩的泪光

吹拂柳树的风

踮起脚尖与人争高的心

那些远去的回忆是梦里国度的雪花

是永垂不朽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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