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挂念与泪水

天已经完全黑了。

淡文娇慢慢地踱步走到阳台上，依着玻璃栏杆，仰面而来的是阵阵的海风，带着海水的味道，带着一点咸味，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这是坐落在海边的小区，有高层和多层。现在不能出现别墅，只能叫低层或多层住宅。她住低层住宅，独栋。经过一段遗产风波，现在尘埃落定，她终于可以抽身见一见湘羽洁和昭阳。

昭阳过得如何？她突然离开，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这是废话了，肯定有伤害。除非昭阳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唐文娇最终还是没有见到昭阳。也许，这便是天意。她想。她挑的时间应该很好，周末，就算他一直加班，也会有短暂的时间相见。除非他不想见她了。如果不想见，证明昭阳很伤心。不过，没有想到昭阳一直没有出现，即使考完了试，也没有出现。她又不能问他，即使她依然保留了他的电话号码。即使湘羽洁也有他的电话号码，但她不能让任何人去问一句：“昭阳，你回来了吗？唐文娇来了，正在等你。”他是她什么人呢？人来了就要见吗？

唐文娇最终是放弃见昭阳一面。而是让湘羽洁把电话卡给他。她也怀疑，他用了一次这个电话卡之后便会取消的。

海风都带着咸味，如果是初来住，会很新鲜。如果住了一周或一个月，新鲜变成折磨，因为风总是没法停止。当你住了半年，也许慢慢会习惯。

习惯是很可怕的一件事。特别是习惯了希望，又从希望跌到失望，从失望再到绝望。当你习惯了跌落每个低谷的时候，希望已经不存在。希望，失望，来来去去，往往来来。奔波，忙碌，有时茫然，有时勇气万千，但都不过是随波逐流。

今夜无月，离别那天也无月。寂寞如锁，感伤没有消逝。

无论发生过什么事，经过了多少时间，心上有锁，必会有钥匙开启的一天。这一次，这个钥匙是一封信。那段时间唐文娇经常上网，上邮箱，收律师的信件，接收各种电子版的资料。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收到昭阳的一封信。意外、惊喜、伤感等等的情感汹涌地涌上心头。

那封信，没头没尾，也许昭阳不想写下名字，也许他只不过像往日一样，不过是习惯了写下一些心绪。但他还是发了过来。

看完信，唐文娇知道他还是没变。他仍然是那个敏感而又不那么阳光的男子。他并不讨人喜欢，至少在短时间内，你不会发觉他其实挺有趣的。在短时间内，你不会喜欢他，但时间长了，你会不知不觉被他这种坦率——不能说感动，或者打动。但你会喜欢他在一块共处。安静而有礼貌，不会让你难堪。

唐文娇以为她贸然过来，昭阳会说些话让她难堪，她已经准备随时坐车回去。但昭阳竟然接待了她，帮她找了房子——虽然房子实在不怎么样，又找到了工作。一切就绪，就等她安定下来。

唐文娇想起独自在那出租屋时的心情，懊悔有之，感谢有之。昭阳很不好意思告诉她，财力有限，只能找到这样的房子了。她还能要求些什么吗？

不过，今晚唐文娇也没有想到昭阳会打电话给她。她以为永远也不会再通话了呢。要知道他们的认识是从一通错误的号码引起的。有时候她还挺怀念的。有人倾听，而绝不会泄密。

这一通电话，寥寥几句便拉着她的思绪，依稀回到了许久以前。于是过去一点一点地出现，一波一波的思绪翻滚不断。

“再见了。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新生活。”这句话不用说，大家心知肚明。

时间会把一切淡忘，一切的事就像是错觉。

当记忆重现，却又那么新鲜，一切的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昨天已经走了很远很远，而他始终不相信她。她也没法做出可以让他相信的事情，他再也不可能知道她的事情。有时，她到广州的街头，凝望街尾，看看他会不会出现。他怎么会出现？她犯傻地在那里，喝糖水，饮茶。

糖很甜，心很苦。茶很浓，味很涩。

我想你了。你可想我？

“我与你是没有缘分了？”

“相识也是缘分。”“也就是说冥冥中我们被主宰了？也就是说，有神仙，或者上帝了？我一点也不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

“如果我相信了，那么，会比现在更为悲观。正如我喜欢你，而你告诉我尘世间需要有缘分，二人才会结合。”

“是的，我不想欺骗感情。”

“欺骗一个人不但需要时间，还需要心力。除了没事干的人外，还有谁会花心机去欺骗别人？”

“所以，你好自为之。”

“我很好，只不过有时想起你而已。至于你会否想起我，已经无关重要了，不是吗？”

有些东西永远也做不了，也许有些东西永远没法找到缺口走进去。有些对话永远也不会出现，正如上面的对话也只是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以为会像往日一样，无论她啰嗦多久，他都会静静地听着。可是，即使她想，也说不出来。最后，只是短短几句话，他说话依然温暖，但充满了不相信的音调。她就是想再多说几句，也无从说了。

她要告诉他离别后的一切吗？告诉她回来后，她本是怀着希望重建家庭。事实是回来后，她失去所有的一切。她就像垃圾一样，被扫出那个本不属于她家的家门。此后，只有远远地看着她的孩子，只有远远地后悔自己选择的一切。

在她漂荡泊在深圳街头时，甚至想过再到广州，打个电话，也许昭阳会再次接纳。可是，她提不起这个勇气。她不能成为这样的人，不能。

昭阳会看到生活圈的留言吗？

这是最后一次想念他了，可以还的，还了；不能还的，也还不了。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然后，她哭了。

海风吹干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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