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那一年血流成河
随着春节的临近,最后两个工作日大家都已经没什么心思工作,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整个公司蔓延着一股轻松欢快的气氛。
公司里大多数外地人前两月便早早地抢好飞机票火车票,收拾干净行李整装待发,心急的甚至多请两天年假这会已经踏上回家的归程。
安楚宁结束手上的工作,预估一番明后两天的工作量,无甚压力,满意地提包下班。
回到家,照例一桌子的热菜热饭等着她开动,张嫂笑眯眯地招呼:“安小姐你回来啦?快来吃饭,我都给你做好了。”
暖意涌上心头,她不好意思地道:“张嫂你天天给我做早餐晚餐,辛苦你了。”
“哎,安小姐你见外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张嫂摆摆手不甚在意,她是打心底喜欢这个小姑娘。
张嫂的年纪和她母亲差不多大,在这个阖家团聚的时刻,她更加感激张嫂的一片赤心,难掩愧疚地道:“你别安小姐安小姐地叫我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吧,自从我住进这栋别墅,这两三个月来你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安小——楚宁,我个老妈子大半辈子过去,衣食不缺,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不该经历的也看得多了,还要什么回报啊,只要你在这里住的开心,和少爷感情好,我就放心了。”
“为什么你和黄叔都叫他‘少爷’,不该叫‘先生’吗?”安楚宁不解地问,这个问题困扰她好久了,只是以前懒得关心,如今提及了她便顺口一问。
“楚宁,少爷他一定没跟你提起过他的身世,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们和少爷的关系。你想知道少爷的过去吗?”
她舔舔干燥的嘴唇,莫名有些不自在的紧张:“我——能知道吗?”
她有这个资格,有这个权利知道吗?
“少爷吩咐过,有关于他的一切事情,只要你问,只要你想知道,我们定当知无不言,但如果你不问,不愿意知晓,我们也不会强迫你听。决定权在你。”
她沉默,张嫂这番话的重量令她暗暗心惊。就好像一扇看上去关着的虚掩的门,如果她带着好奇的求知欲上前推上一推,就会发现门其实根本是开着的,房里的一切早就准备好随时恭候她的驾临,欢迎她的探求和研究,接受她的审阅和评品;而如果她选择漠视或者逃避,那么这扇门于她而言就永远只是一扇关上的门,她不会得知门内的一切,不会感知房中事物的喜怒哀乐,同时,不用担负知晓一个人一段过去历史后可能无法回避的责任。
卓励阳,这个男人,给予了她最大的权限和最深的尊重。
为什么?她越发搞不懂他,如果他当真那么重视她当初就不可能使用那样卑鄙无耻的下流手段逼她就范,更何况,在当今男尊女卑三妻四妾的社会伦理文化下,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又能有多真多深多持久?
但不管怎样,她意识到这个选择的严重性,这扇门到底推还是不推。推,行使他赋予的权利的同时也需承担他相应施加到她身上应当履行的义务;当然她更可以选择做一只胆小不问世事的鸵鸟,把头埋进沙堆里当作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不知道,他于她而言毕竟只是一个胁迫她的恶劣金主,不是吗?
“张嫂——”犹豫良久,她启唇,“我想,这属于他的隐私,我还是——不要知道了吧。”
张嫂有些失望,但仍是笑笑道:“嗯,既然你不想知道那我也不会说。你慢慢吃,我回厨房给少爷弄晚上的夜宵。”
望着张嫂转身离去的蹒跚背影,她如鲠在喉,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空落落的难受感,好像有人满怀真诚地把一颗无价珠宝放到她手心,她却不识货般把宝珠硬还回去。
“张嫂——”她叫住已经走到厨房门口的人。
张嫂听到喊声立刻转回身,眼里升起希望的光:“小姐有何吩咐?”
她抿抿唇,心里自我安慰听听他的过去也没什么吧?既然人家愿意说,她就当个普通故事听过便罢,不伤大雅吧?
“张嫂,你过来坐,我——有点好奇。”她别扭地道。
张嫂却浑不计较她的说辞,笑容满面地走回来坐下。
卓励阳出身在北涵一个世代经商的家庭,先祖是正宗的游牧民族,于战争年代流落到北涵内地。
虽然游牧民族亦男尊女卑,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然民风较内地纯朴豪放许多,看多了奔放直爽的女人,先祖对沿海一带温柔如水的婉约女子颇为向往,正好当时有一位东诗籍的新嫁娘嫁入北涵,微风吹起大红的盖头,露出女子含羞带怯的娇丽面容,先祖当即一见倾心,撸起袖管发挥游牧民族特有的野蛮习性抢了人就跑。
女子出自东诗一个经商大家,虽不是书香门第,却也是有教养的富家千金,一开始寻死觅活抵死不从,可是渐渐的,她被丈夫的强势和温柔征服,心甘情愿为他打理家业。从此,先祖在北涵扎根,并慢慢发展为一个商贾世家。
卓励阳的父亲卓晚成在北涵开有一个前辈移交到他手上的家族企业,他娶了一名祖籍东诗的中元女子为妻,并一举得男。
彼时,卓励阳作为卓晚成的嫡长子备受宠爱,卓晚成把所有最好的东西全给了这个儿子,集中一切优质资源大力培养他,指望他日后接手他的家业。卓励阳亦非常争气,从小学东西就比同龄人快,懂得举一反三,小小年纪已经初现未知潜力的商业思维,令卓晚成很是满意。
生活如此美好,直到卓晚成最宠爱的一名年轻小妾生下卓晚成的小儿子。
黄泽深和张沁雪夫妇是卓晚成妻子的陪嫁佣人,被卓晚成在卓励阳五岁开蒙后特意指派给他当贴身佣人,两人伺候卓励阳十年,眼睁睁瞧着卓晚成经历了从亲爹向着后爹这样高难度身份的转变,对着卓励阳不再温言浅笑,而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卓晚成甚至不再进卓励阳的母亲——妻子向氏的房间。
十年的独宠风光在卓励阳十五岁那年,在他同父异母的小弟弟出生的那一刻起,如同一场幻影迷梦被一把熊熊烈火付之一炬,化为灰烬不复存在。
每当向氏独坐垂泪之时,张沁雪只能默默地陪在她身边,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不过卓励阳接受这些比他们快了许多,他很快就不言不笑,沉默寡言,但更加刻苦地埋头学习。
十二月十一日,张沁雪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是卓励阳十八岁的成人生日。
恰逢高考前夕,卓晚成陪着小妾在外潇洒消费,向氏、卓励阳、阮之薇、黄泽深、张沁雪五人围在一起给卓励阳庆生。
阮之薇是卓晚成从一对贫穷的乡下夫妇手里买回来的童养媳,从小作为贴身丫鬟跟在卓励阳身边侍候,在他十二岁遗精那年成为他的教习婢女,与他发生性关系,地位随后被升为通房,她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
正当五人其乐融融地吃着向氏亲手煮的长寿面之时,只听“砰”一声巨响,涨红着脸一身酒气的卓晚成如一头硕大的黑熊整个身子大力撞进房间来,步履歪斜着往前冲了好几步才勉强收住撞击的冲力。
一群人傻眼,目光在神智不清的卓晚成和摇摇欲坠的房门间来回徘徊,一时惊住不知做何反应。
卓晚成喘着粗气,双目通红,扫过一圈愣住的众人,最后注意力集中在向氏脸上,一个踉跄冲过去猛地掀翻桌子扑倒向氏。
“砰——”
“磬铃哐——”
“铛——”
桌子被大力掀翻,面碗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未吃完的长寿面和面汤溅得到处都是。
“啊——”阮之薇惊恐地尖叫一声,躲到房间角落蹲下身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卓晚成发了狂,揪住被他压在身下的向氏,抬手上去正对脸就是一拳。
“噗——”向氏连叫都来不及叫上一声,剧烈的疼痛在她脸上炸开,鼻梁断裂插入肉里,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傻了。
可是卓晚成并未停下手,相反,鲜红的血液更加刺激了他的兽性,两手开弓对着身下的女人毫不留情地一阵拳打脚踢,甚至抓起女人的头发提起她的头一下一下重重地往地上磕。
卓励阳冲上去想要拉开发酒疯的卓晚成,反而被他反手一挥推倒在地,头顶撞到桌脚上,生生的疼。
“少爷!”黄泽深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奔上前把卓励阳的头护在怀里,着急地问,“有没有伤到哪?让我看看——”
卓励阳一把推开他,回身朝卓晚成扑过去,和他扭打成一团:“你放开我妈!不允许你打她,滚开!”
被人阻挡他发泄兽性,卓晚成发了狠,手上和卓励阳互掐,脚下狠狠地踹向只剩出气没有进气的向氏。
“老爷,不要啊——”张沁雪哭喊着。
黄泽深冲过去为向氏挡开卓晚成的攻击,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向氏的一张脸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全身被踢打得没有一块好地,七窍流血。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啊!”鲜红的血液浸透一根根凌乱破碎的长寿面,一路蜿蜒到房门口,张沁雪尖声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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