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因为康熙是一个非常注重养生的人, 所以他向来奉行小酌怡情，大饮伤身的饮酒理念，从来不会贪杯, 也不喜欢在吃喝上没有自控能力的人。
基于康熙是自己的阿玛，又是皇帝, 所以一众皇子们甭管私底下是什么样的, 但是明面上肯定是一副跟着康熙的脚步走的模样。
当然了，像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之前在蒙古被灌酒灌得不省人事那属于特殊情况，毕竟他们要是不喝倒, 喝倒的人就是康熙了。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 康熙总是能大度地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这会儿他们是在紫禁城不是在蒙古，也没有人敢给一众皇子们灌酒,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直郡王当众喝酒把自己给喝吐了, 这件事要是让康熙知道了的话, 他肯定不会高兴的。
然而自家皇阿玛会不会不高兴，太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反正这会儿他只知道自己肯定不高兴了！
发生了索额图谋逆一事，没有回宫之前太子已经猜到了等他回来之后肯定会不太平了,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太子原本以为按照直郡王和他的关系, 以及直郡王的性子, 他见到他之后肯定是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的。
但是谁知道今天晚上一见面, 直郡王竟然跟他说人话了, 他说了什么人话呢？
直郡王先是给太子行礼，然后开口道：“爷听说索额图胆大包天，明明被皇阿玛赶走了，结果却偷偷跑到蒙古, 甚至想要发动兵变谋逆是吧？”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太子原本以为这样的道理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八岁的小孩都应该知道的，就像他其他的那些兄弟一样。
哪怕没有去蒙古，但是索额图谋逆的事情那么大，他们有可能不知道吗？怕是连三岁的十八阿哥都隐隐有听说了，甭管他懂不懂什么是谋逆，索额图又是谁。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跑到太子面前来跟他求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看其他的兄弟，哪个敢跑到太子面前叽歪索额图的事情？那不是摆明了要戳太子的心窝，下他的面子吗？
偏偏直郡王就是敢。
“都是一个阿玛生的，八哥你说老大的胆儿怎么就那么大啊？”饶是九阿哥平日里嘴贱又不着调，但是谋逆一事太过严重，又事关储君，所以难得的，九阿哥管住了自己那张爱得罪人的嘴。
但是九阿哥控制得住自己的嘴巴，可控制不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八卦的心，一看到直郡王朝太子走了过去，他就左手拉着八贝勒，右手拉着十阿哥往前凑了。
好兄弟就应该有福同享，有八卦一起听。
八贝勒：“……”
并没有那么想听八卦。
十阿哥：“……”
九哥果然是他亲哥！
听到九阿哥这话，八贝勒心想他胆子也不小，旁人这会儿都恨不得离太子和大哥八丈远的，他倒好，恨不得趴在人家身上看热闹。
还有大哥……
啧，八贝勒有点郁闷了，他想要看太子的笑话吧，也不是不行，但是好歹找个背人一点的地儿吧？这不遮不掩的，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然而八贝勒不知道的是，直郡王确实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经过明珠的提点之后，直郡王当然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对太子落井下石了，就算再想也不能。
直郡王原本是不太乐意的，毕竟他难得逮着一个机会可以看太子的笑话，错过了这一着，谁知道下一次的机会在哪儿？
但是人总是要学会向现实低头的，看到随康熙一块回来的太子似乎半点都没有受到索额图谋逆一事的影响，在康熙的面前依然那么受重视之后，直郡王不得不承认明珠说的是真的。
索额图谋逆一事，确实是会让太子党受到重创，但是……
是的，明珠后面还有一个“但是”要说，但是这未尝不是一次太子绝处逢生的机会。
要说打压的话，康熙确实是打压太子，但是要说不满的话，认真说起来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不满，这点明珠是看得很清楚的。
康熙打压太子最大的原因是什么呢？
无非就是眼见着自己日渐老迈，而太子却正当壮年，身边又有索额图这位忠实拥趸替他摇旗呐喊，导致朝堂之上越来越多太子的人。
昔日康熙重新提拔索额图，是怕自己的儿子身边没有用得上的人；如今他打压太子，则是因为怕自己儿子身边太多用得上的人了。
“现在索额图率先出昏招，这一劫他肯定是逃不过的，整个赫舍里一族说不定也会因此而树倒猢狲散，但是这样一来，太子殿下就属于势弱的一方……”
明珠看着直郡王，意味深长地对他说，“王爷，您该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提拔你的。”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打压太子，玩平衡了。
但是现在太子的母族都快没了，康熙要是再打压下去的话，不得把太子打死？
而他皇阿玛是真的想废了老二这个太子吗？
直郡王知道他是不想的，至少暂时来说他是肯定不想的，所以他会怎么做呢？
把他一手扶上去打压太子的他重新摁下来。
当过大千岁的直郡王哪里舍得退回去当一个普通的皇子？所以为了自己的前程，直郡王捏着鼻子来“关怀”太子了。
为了避免自己看着太子那张脸实在是张不开那个嘴，直郡王来之前喝了两三四五……反正挺多壶酒的，为的就是想让酒精麻痹一下自己的理智。
“太子爷你也别放在心上，爷知道这事儿肯定和你没关系。”
嗯？
听到直郡王这么说，原本以为他是来找茬的太子有些愣住了，偷偷凑上来看热闹的九阿哥等人也愣住了。
“你是你，索额图是索额图，爷相信太子爷你肯定不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的，想来这次你也是被索额图给坑了。”
嗯嗯？
“不过太子爷你也别担心，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事情与你无关，相信皇阿玛也不会迁怒到你身上的，再不济爷替你做担保。”
嗯嗯嗯？
直郡王这一番话砸下来，别说是太子了，就连其他凑上来听热闹的阿哥们都听懵了。
直郡王这话说的是人话吗？
确实是人话。
但是问题是直郡王平时对着太子是不做人的啊！
所以听他说的这些人话，太子不仅没有觉得感动，觉得人间自有真情在，反倒是觉得老大现在还学会了恶心人那一套了？
恶心人吗？
恶心人就对了。
直郡王一看到太子面上露出了提防中透着几分不适的表情，心里顿时就痛快了许多。
以为他说这些话他不恶心的吗？他恶心坏了，但是一想到也能恶心到太子，直郡王立刻就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于是拼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念头，直郡王持续输出，甚至说出了“就算天底下的人都不相信你是清白的，爷也会相信你的”这样的话，可把太子给恶心坏了。
眼见着直郡王越说越来劲儿，太子张嘴正想要打断他，结果话到了嘴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见恶心人上头的直郡王眉头一皱——
太子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两步，与此同时，直郡王也下意识地一扭头——
直接吐了。
是的，直郡王生生把自己给恶心吐了，刚刚为了恶心太子，他故意有多肉麻就把话说得多肉麻，以至于恶心了太子，也恶心了自己。
再加上之前又喝了不少的酒，于是一个没忍住，他就吐了。
亲眼目睹的太子当下脸都绿了，虽然直郡王没有往他身上吐，但是当着他的面吐难道就没有污染他的眼睛吗？
太子能被直郡王给气死！这些年他是光长岁数不长脑子的吗？他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分明就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啊！
把自己说吐了可还行？
还他娘的能不能好了？
太子自幼被康熙教导得十分文雅，便是被气急了，也从来不爱说粗口的，结果好家伙，被直郡王这么一吐，太子也忍不住了。
然而太子即便说粗口了，也好歹是没有被屏蔽的，而一旁的八贝勒就不一样了，他的心里话用文字表达出来的话是这样的——
&（）！￥……
倒也不是八贝勒有极其严重的洁癖，而是直郡王一扭头，刚好就冲他们这边吐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那么八贝勒倒也不至于要到激情辱骂的程度，主要是因为他离直郡王最近，哪怕他身手敏捷地及时退开了，却因为离得太近的缘故，导致他并不能幸免。
八贝勒：“……！！！”
啊啊啊&（）！￥……
这要不是因为八贝勒尚且还有一丝理智在的话，他都恨不得立马把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脱掉了。
太难受了太难受了太难受了！！！
拉着八贝勒一块来看热闹结果没想到害得他八哥遭罪的九阿哥看着一脸濒临崩溃的八贝勒，又是心虚又是愧疚。
“八……八哥，你还好吧？”九阿哥看到八贝勒这个样子，问话的声音都得放轻一些，不怕别的，最怕声音大了会刺激到他八哥。
讲道理，九阿哥之前真的是纯好心，想着能有热闹当然不能把他的亲亲八哥给落下了，但是他哪里知道后面会发生这样严重的事故？
所以这会儿九阿哥心里愧疚死了，他想如果换做他是他八哥的话……
啊啊啊&（）！￥……
他也想激情辱骂了。
九阿哥的声音放得再轻，八贝勒也听到了，但是这会儿他完全不想说话了，八贝勒现在满脑子都是“我不干净了我不干净了我不干净了”。
他发誓下次九弟要是再拉他一起看热闹的话，他一定要坚！决！拒绝！
然而下次坚决拒绝有什么用呢？这次他就已经是倒霉了呀。
小七捂着眼睛，探头从自己手指的指缝中看到这一幕，默默地在心底里怜爱了她八侄子三秒——
真的是好惨一男的。
换做是她的话，不锤爆大大侄子的狗头都不足以让她泄愤。
锤爆直郡王的狗头什么的，四贝勒他们倒是不太敢这么想，但是同情八贝勒什么的，他们的想法倒是和小七一致了。
平时的话四贝勒确实不怎么喜欢八贝勒这个弟弟，倒不是因为他跟自己抢了十四阿哥这个亲弟弟，于四贝勒而言，十四阿哥这种到处惹事要人擦屁股的熊弟弟谁爱要谁要去吧。
而是四贝勒觉得八贝勒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虚假的气息，他承认自己算不上什么纯良正直的好人，但是不至于跟任何人来往都虚情假意。
至少对十三阿哥这个弟弟，四贝勒是真心以待的。
而八贝勒对九阿哥他们这些弟弟呢，四贝勒觉得倒也未必，对十四阿哥就更加不用说了。
然而别管平日里喜不喜欢八贝勒，但是这会儿四贝勒都忍不住同情八贝勒了。
今日最惨当属八贝勒无疑。
……
除了当事人之外，只有太子、看热闹的八贝勒、九阿哥和十阿哥知道直郡王不是喝酒把自己给喝吐了，而是自己把自己给恶心吐了。
毕竟当时四贝勒他们离直郡王他们的位置不算太远，但是都没有听到直郡王对太子说的那些话，那么就更别提其他离得更远一些的人了。
所以在太子他们不开口的情况下，没有人知道真相，康熙也不例外。
得知直郡王在宴会上把自己喝吐了，康熙顿时就不喜了，一来是因为他喝酒没有自制力，二来是因为觉得他有些张狂了。
往日里直郡王可不会干出这种没有规矩的事情的，现在这么做，焉知其中没有眼见着太子落难，他便抖起来的意思？
不过再是不高兴，康熙也不会当场动怒，只是让奴才把直郡王扶下去叫他好好醒酒而已。
而直郡王这一吐，本来只有五分醉的他就剩下三分了，他没有读心术，但是代入一个偏心父亲的心理，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康熙会怎么想。
当下直郡王就想要挥开扶他下去醒酒的奴才去跟康熙解释，但是转念一想他该怎么解释了？
解释自己在宴会上喝多了是因为想要跟太子装兄弟情深？解释自己在宴会上吐了是因为被自己说的话给恶心到了？
真要这么解释的话，直郡王觉得倒不如不解释算了。
原本直郡王今天晚上想要在众人面前（主要是在康熙面前）演一出关怀弟弟的好戏的，结果戏被演砸了不说，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下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知情的人当然不知道直郡王在懊悔什么了，但是一想到刚刚的事情，十四阿哥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四哥、十三哥，你们说老大是怎么想的？就算眼见着太子爷落难高兴了，他也不至于在这样的场合喝醉吧？”
那不是摆明了高兴他们皇阿玛，看到太子爷倒霉了他太高兴了吗？
四贝勒和十三阿哥闻言，默默地看了十四阿哥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大概是因为在蒙古那两个多月的时间，十四阿哥和四贝勒、十三阿哥待习惯了，回宫后的第一天，他也习惯性地和他们凑堆。
“爷终于知道皇阿玛为什么那么疼爱你了。”四贝勒说。
十四阿哥：“……？？？”
“四哥的意思是就冲着你这张嘴，皇阿玛要是不多疼爱你一点，怕你哪天出门被人打死。”十三阿哥在一旁替四贝勒翻译。
十四阿哥：“……？？？？？？”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他们这么讲不是相当于说他嘴贱吗？
见十四阿哥被气得眼睛都瞪大了，四贝勒他们两个哥哥不仅一点都不紧张，甚至完全没有要给他顺毛的意思。
“四哥，小姑爸爸送的龙鳞你怎么没有随身戴着？”比起给十四阿哥顺毛，十三阿哥显然更关心四贝勒。
“给你四嫂了。”四贝勒倒也没有瞒着十三阿哥的意思，简单的把弘晖的事情跟他说了就叮嘱他回去之后记得让他女儿随身戴着龙鳞。
毕竟从弘晖的事情来看，龙鳞的本事可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得多。
“那弘晖现在没事了吧？”一旁的十四阿哥听了，立马问道。
十三阿哥也一脸关切的模样。
“没事了。”四贝勒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的，要是你们四嫂没有跟我说的话，我甚至不知道两个多月前弘晖生过一场重病。”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闻言，顿时放心了一些，然后就听到四贝勒说：“我和你们四嫂原本想要感谢小姑爸爸的，结果谁知道我说要教小姑爸爸读书，她把我给拒了。”
虽然四福晋感谢人的方式更得小七的欢心，但是四贝勒觉得他的也不差啊，而且十分实用，甚至能让她终生受用。
所以四贝勒实在是想不明白小七为什么会拒绝他，甚至觉得他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那不是很正常吗四哥？”十四阿哥闻言，顿时就笑了，“哪个孩子喜欢你这样的报答方式啊？”
这次十三阿哥也不站四贝勒了，他说：“四哥你要真想感谢，还不如打十四弟一顿叫小姑爸爸看个热闹呢。”
自认为和十三阿哥感情好的十四阿哥：“……？？？”
四贝勒闻言，默默地看了十四阿哥一眼，像是在认真考虑十三阿哥的建议。
刚刚才觉得四贝勒这个哥哥还不错的十四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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