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府后再遇郎君

卢玉提着包袱走入老太太房中，老太太正站在博古架前想事情。卢玉快步走上前去，搀扶住老太太：“婆婆有什么想拿的，奴帮您拿。”

        “是玉丫头啊，都收拾好了？”老太太缓缓转过头来。

        卢玉点了点头，说都收拾妥当了。

        老太太移步黄花梨木制成的玫瑰椅前坐下，二人接是沉默不语。

        越到分别时刻，便越是有些近乡情更怯，不忍辞别。

        遥想当年，陈玉一穿越来，原身还在牙婆手中。

        她原本生活在安定的法治社会，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二三十个孩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吃喝拉撒皆在屋内解决，环境之恶劣不必多言。原身便是在这种环境中染病高烧不退，最终没了气息，然后陈玉便穿越到了她身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个牙婆也不是完全没了良心，她没将他们卖去青楼楚馆，而是尽数卖去大户人家做了佣人。

        前些年战乱，战乱时许多人家都遣散了原来的丫鬟佣人，战乱平定后他们北上定居京畿，于是这一代人口买卖一度很红火，就这样卢玉也被卖到了王家。

        王家的王老爷原来是个富商，太祖打到虞山时偶遇逃难的王家，王老爷献了大量金银资助太祖起兵，靠着这从龙之功来到了京城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光禄寺少卿。

        光禄寺掌管祭祀、朝会、宴乡酒澧膳馐，这个职位倒是也适合，王老爷便先带着妻儿北上京城任职。

        王老爷来到京城买了房屋和仆人，安定下来后便想着把留在虞山的母亲与一杆亲戚接过来。

        老人家经过战乱身体本就不好，坐船北上途中又吐又泻，好不容易到了京城，竟在家门口晕倒了。

        众人相聚眼泪还没擦干，就见老夫人径直倒在地上，卢玉当日负责打扫府中大门附近的石板路，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卢玉穿越前有个闺蜜不爱吃早餐，经常在做早操的时候犯低血糖，有好几次还晕了过去，因而她有些经验。

        她琢磨着这老太太应该是低血糖再加上身子弱，便钻了上去掏出一颗自己做的饴糖放在老太太舌根下。

        众人被老夫人这一个晕厥吓到，猛得见一个小孩冲上来竟也没有反应。

        王大官人反应过来后连忙出声呵斥，让奴仆逮住她，与此同时大娘子派了她身边的陈嬷嬷去请大夫。

        众人赶紧将老太太扶进屋内，未料这大夫还未来，老太太倒是自己悠悠转醒了。

        老太太年轻时就是个脑子活泛的，如今更是明事理，醒来发现嘴巴里含了一块糖，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王大官人见母亲醒来，在床前殷切地问候着，正巧大夫来了，便腾出位置让大夫诊脉。大夫看过之后说老太太是舟车劳顿身子骨虚才会突然晕厥，无甚大碍，这几日吃清淡些好好养养身体便可。

        待送走大夫，老太太眼尖看到有个小孩被押在一旁，向王老爷问清了事情原委，便命人放了她。

        老太太有一位手帕交有同样的症状，经常随身携带糖果蜜饯，她今日一醒发现这颗糖心中就都明白了，怎还忍心看小恩人被押在那？

        老太太将卢玉叫上前问话，看小孩长得白净可爱，言行落落大方，便生了把人要到跟前的念头。

        自此卢玉便不用再做扫洒院子、浣洗衣物这些苦活，而是到老太太跟前伺候。

        老太太跟前哪缺个半大的孩子伺候呢？原是有救命之恩，再加上这些年王家陆续生的都是些小公子，老太太便一心一意将卢玉当孙女养。

        这些年一路在老太太的庇护下过来，除了王斌手脚不干净经常骚扰卢玉，她倒是没受过什么委屈，也是真心实意将老太太当祖母看待。如今要分别了，满腔离别愁绪却无处说。

        老太太抬手抹了一下眼泪，将卢玉牵到身前叮嘱她：“好孩子，我们王家是经商起家，早些年我也跟着老太爷做过生意。这外头不比家中，外头人心险恶，你一个小姑娘在外头，还是要小心为好啊。”

        昨日情急之下忘了把卖身契给卢玉，老太太特地又吩咐了秦嬷嬷去取来。

        “有什么事情便到角门，递张纸条让门人拿进来给秦嬷嬷。想婆婆的时候就回来看看，怡景院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老太太反复交代着。

        卢玉认真地听着老太太絮叨，知晓往后便不常能听到这种叮咛了，便也没不耐烦，耐心地听着。

        眼见日头一点点变暗，秦嬷嬷打断了祖孙二人的谈话，将卢玉送出了角门。

        出了王家，卢玉站在大街上，看街上人来人往，车马络绎不绝，处处是烟火气。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展开了。

        虽说这是她穿越的第十一个年头，但是她很少有机会能出府来。老太太腿脚不便不常出府，还是偶尔跟着青红出来采买时，才有机会在外面走走。

        如今天色渐黑，临时找房屋也不太方便，卢玉决定先去客栈住一晚，再四处逛逛探探市场行情。她向路人问路，来到了西市附近的客栈住宿。

        京城有东、西二市，皇帝位于北边坐北朝南，自古以来以左为尊，皇帝的左手边是东市，因而东市更为尊贵，达官贵人皆住在东市附近的坊巷。

        相比之下西市更平民化些，开销也更平易近人，虽说目前手头宽裕，但是做生意最需要本钱，卢玉决定能省就省，去西市附近住宿。

        这家客栈是路人推荐的，叫财吉客栈。客栈三层楼高，门口贴着一副对联，字飘逸有风骨：“往来人间途，途间任来往。逍遥天上客，客上添逍遥。”这副对联倒是颇有意趣。

        “这位客人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呀？”店内的伙计见来了人连忙上前招呼。

        “住店。要一间上好的客房，住一晚。”卢玉回答。

        伙计引她到掌柜处交了房费：“您住天字二号房，上三楼右拐头一间便是。”

        这客栈一晚便要300文，卢玉有点肉痛，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赶紧找好房子。卢玉开门进去，房间还算宽敞，家具被褥也齐全。

        卢玉决定出门转转，她放下包袱只带了贵重物品便出了门。

        下楼出门时又遇到了招呼她的那位伙计，卢玉塞了五文钱向他打听附近有哪些比较出名的小吃或者食肆。

        伙计拿着钱脸上满是笑容：“出门左拐有家孙氏包子铺，那包子，啧啧，皮薄馅多。姑娘可以去尝尝，一个五文钱，两个八文。”

        “别去对门那家周家包子铺，那包子看着唬人，其实没几两肉全是面皮！”

        “也可以径直上桥去，桥上有个豆花西施。。。她长得可真是水灵，不过，还是娘子你长得更好看些。。。”伙计的话题逐渐越来越偏，卢玉见状赶紧打住，草草道谢便往伙计指的方向去了。

        “诶，不过那周家养了条恶狗，专喜欢追着买孙家包子的客人跑，小娘子你可得躲远些！”伙计看到人越走越远，突然想到忘了说这恶犬的事，他挠了挠头，心想这小娘子应该不会这么背吧。

        卢玉顺着香味一路来到孙氏包子铺面前，这果真如伙计所说，两家包子铺对门打擂台，不过肉眼可见孙氏包子铺前排的人更多些，周家包子铺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

        她顺势排起了队，终于排到她了，她喊着：“店家，我要两个包子！”一个五文，两个八文，这谁能忍，可恶！上辈子上某橙色软件的当，这辈子还要继续被营销手段残害！

        呜呜，不过这包子确实很香！一咬开肉馅混着汁水直勾勾地往你嘴里流去，油香、肉香在嘴里爆开，面皮松软香甜，搭配起来正正好，连续吃几个都不会太腻。

        她啃着包子刚走到路中，只觉得有什么像一阵风一样扑了过来。待她定睛一看，是只流着口水、目光凶狠的大黄狗！

        卢玉不怕宠物狗，却怕恶犬。只见这只狗第一跳扑了个空，又气势汹汹准备发起第二轮攻势。

        卢玉见大事不妙撒腿要跑，奈何街上人群拥挤却是跑不太开，她东躲西藏到处蹿，竟是一头撞进了一个男子的怀里！

        男子的怀里有着干净的皂角香气，她迷糊了一下，突然想起现在自己的处境，从他怀中跳了出来。

        卢玉刚准备开口道歉，余光却瞟到那条大黄狗追了上来，不由得一个闪身躲到男子身后。

        男子呵斥了一声，那条大黄狗鼻部一皱，上唇拉开，露出犬齿，两眼圆睁，耳朵向后斜向伸直，从喉头发出“嗯、嗯——”的威胁声。

        男子又呵斥了几声，伸手去赶它。大黄狗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二人，最终离开。

        待危机接触，卢玉不好意思地从男子身后离开，刚要道谢却发现眼前这位郎君竟是位昨日刚打过照面的熟人。

        “萧郎君好，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您。”卢玉想到自己刚刚抱头鼠窜、行为无状的样子，不禁脸红，“又麻烦了您一次。”

        萧安也没想到能在这碰见昨日在王家见过的姑娘，不过想到她刚刚惊恐的样子，倒是有些忍俊不禁。

        他单手握拳轻咳一声挡住满脸笑意，问到：“无碍，不过姑娘为何这个时辰了还在西市？”

        “昨日的事您刚好也在场，以王大郎的秉性，奴怕是也无法在王家久待，奴便求了老夫人的恩典出府了。”卢玉解释了一番，“不过郎君怎么也在西市？”

        “我家就住在附近太平坊的东大街上。娘子你呢？现下找好住处了吗？”

        倒是问到点子上了，卢玉回答道：“尚未，目前住在前边财吉客栈。不过客栈昂贵，久住也不是办法，郎君既住在附近，可否为奴家引荐一下买卖房屋的牙人？”

        萧安闻言沉思了一下：“我正巧认识一位，倒是可以介绍给你。不过现今房价高昂，租房倒是更为划算。不知小娘子你打算买个几进的，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吗？”

        “唔——”卢玉想了想，“要沿街带商铺的，楼上可以住，最好还有个后院。地段嘛，我要做生意，怕是不能太偏僻，酒香也要怕巷子深呢。”

        “姑娘要做生意？”萧安有些惊奇。

        “昨日同郎君说奴家手艺不错可不是在唬人，我打算做吃食生意。”

        萧安犹豫了一下，他家倒是还有一处带院子两层楼的商铺，原来租赁的那家上个月刚搬走。那家人不是好相与的，给他生了许多麻烦，他是有些杯弓蛇影了，因而这么长时日都还未将这处铺子租出去。

        原是可以把这商铺就近租给卢小娘子的，但卢小娘子要做的是吃食生意，吃食生意油烟最是重，容易把铺子弄脏，往后不好转租。

        “郎君，郎君？”卢玉打断了他的思考。她站在他面前，亮晶晶的眼睛就这样望着他，她的双眸里倒映出火红的晚霞和耳根发红的他。

        不过，卢小娘子看着就是个勤快知礼的，还是就租给她吧，萧安在心里默默叹气。

        “其实，我家还有一处商铺正巧还未租出去，也在太平坊东大街上，东大街人流量大，铺子也有后院，还有个阁楼，正合娘子的要求，倒是可以租与小娘子。”

        卢玉惊讶了一下，还未等她开口，萧安又说道：“娘子不必马上做决定，不如明日一早我带娘子去商铺看看，如若娘子不合意，我再带你去找牙人？”

        “郎君想得这般周到，那就麻烦郎君明日陪我跑一趟了。”卢玉心里一动，偷偷打量了一下对面这位萧郎君。

        绅士体贴又考虑周到，外貌上虽有些过于瘦，但没了那日灯笼的死亡光线，正常光线下也倒还算清秀。

        萧安想了想，问道：“卢小娘子现在要回酒楼吗？要不某带娘子逛逛熟悉一下这西市？”

        “也好，那便谢过郎君了。”卢玉微笑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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