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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淹没


成人,高考,录取,上大学。

        这一切都很快很快到来,很快很快过去,形形色色的人与之擦肩而过,又莫名其妙留在自己的脑海里,或蹦出来博自己一笑,或突闪浮现让自己泣不成声。

        时间包含的事物太多了,多到有些事,连亲身经历过的自己都不记得,有些事却像是用一把刀,硬生生在心脏刻下,鲜血淋漓又酣畅淋漓,就这么记下了。

        毕业那天,老程在教室里说了很多,多到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使一班子的人恍然若失,正式道别时,他们懵懵懂懂间才明白——

        哦,他们毕业了。

        是解脱,是曙光,种种情绪其中也含着不舍。他们想着,明日大家就要各自奔赴各自的未来,何不在今日彻夜尽兴。

        所以他们的老班长葛群,带领着一班人,准备去ktv放肆一番。

        然而何纵也却被老程单独叫下。季行远也跟着留下,等何纵也一起。

        葛群招呼他们事完之后再过来,季行远将何纵也带进办公室后,自己站在门外,回应葛群一声“好”。

        仍旧是夏季。何纵也觉得自己的高中三年,三个夏季都如此各样丰富。第一年悲痛,第二年欣喜,第三年则是不舍,是这般让人啼笑皆非。

        老程饮了一口凉茶解暑,让何纵也坐下来,师生二人面对面好好谈谈。

        “你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学生。”

        听到这一句时,何纵也的眼睫颤了颤,眼神转向了老程身后的窗,只是三两秒,又移回来,好好听老程说话。

        “高二那年分班,我接手了你,当时怕你班几个人闹腾,所以找了你们以前的班主任,问问你们的曾经。”

        也就是在那时知道何纵也高一那年家中变故。得知这件事时,老程整宿睡不着,想着那张表情寡淡的脸,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待这个学生。

        老程没有说清他了解了何纵也的什么,又说:“我那时想着,你是个好孩子,就是不太爱笑,真是可惜了。”

        办公室风扇“吱呀吱呀”响。何纵也神色骤然放软,眼里带了笑意:“我现在爱笑了,您也可以放心了。”

        办公室隔音很好,但何纵也进去时没锁门,所以站在门外的季行远听的一清二楚,嘴角勾起一抹软入人心的笑。

        “是啊,”老程如释重负一般,“高二那年我就看出来了,有季行远那小子待你身边,你确实变了不少。”

        “嗯,他很好。”何纵也神色温柔。

        “你们现在考上同一所大学,好歹相互有个照应,我也确实放心了。”老程的手摩挲着保温杯,感慨说道,“道阻且长,你们两个,好好的就行了。”

        何纵也有些怔愣,定定看着老程,有些惊慌失措。

        老程只是笑笑:“我都知道,我都理解。”

        内心是翻云覆雨的。两人都没点破老程知道的是什么,只是相视一笑,让微薄是下午时光,泯灭在这场笑语中。

        离别之际,师生二人相拥三秒,给高中时光,彻彻底底点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何纵也走出办公室时,季行远很自然地牵住他的手,没带他去赴约,而是先带他回到了教室。

        脚步慢慢,迈入教室时,季行远很流畅,很不急不慢的,将教室门反锁了。

        在午间朦胧的暖阳中,季行远俯下身,轻轻吻了何纵也早已雾蒙蒙的眼睛。这次终于不是悲伤,而是感慨万分之中悄然而生的眼泪。

        “不哭。”季行远轻轻拥着他,小声温柔的说。

        何纵也没有回应这句话,也环上了季行远的脊背,又笑又哭的,说:“毕业快乐。”

        这个夏天还很长,所幸的是,他们在这个夏天拥有了一整个春天。

        ……

        以前的季行远是什么样?

        何纵也记的很清楚。

        以前的季行远很果敢,很坚毅,很有魅力,最重要的一点是:很爱自己。

        大学时他们就开始创业了。

        创业很苦很累,一天睡不了多久,还要天天东奔西走,害得何纵也时常闹病,发烧啊,胃疼啊,什么病都有。

        季行远压力也是不小的,可他在自己生病时,仍旧会抽出时间照顾自己,有时边办公边哄着自己。可谓是无微不至。

        他们的条件其实并不艰苦,至少家里给的生活费足以支撑他们有个良好的居住环境。

        以至于一贯被护着的何纵也在面临意外时,是如此无措。

        雨天路滑。

        一辆车就这么失控了,朝着站在人行道的何纵也撞来,当时根本来不及给何纵也反应的时间,腿跟注了铅一样走不动。

        季行远却将何纵也推开,让自己陷入危险。

        血水融进雨水里,使何纵也大脑空白,惊吓到嗓子想叫却叫不出,自我防护的应激反应迅速来袭,何纵也抱着倒在血泊,昏迷了的季行远,止不住的大喘气。

        也许是家里教的好,何纵也五脏六腑都要被喘出来了,恶心到不行,但最后还是在一分钟之内,强逼着自己找回理智,打了120和110,思路条理清晰的告诉电话另一头车祸地址。

        那天场景何纵也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被吓的,不忍回想那段回忆,只记得那天雾蒙蒙的,四周都充斥着无助感,让他窒息。

        所幸季行远并无大碍,脱离了危险期。

        等在医院里置办好一切手续后,何纵也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季行远,跟身旁的护士说:“烦请等他醒来之后,如果想要找我,就说我回了家里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护士不明就里,就这么答应了。

        何纵也不想季行远醒来之后找不到他,就不顾自己的身体情况来找他。何纵也只是想回家一趟。

        回家出个柜。

        他原本是想过年时,把季行远带回家,跟家里人说的,可是这意外来的太突然,突然到打破了何纵也的理智。

        何纵也很想告诉家人,他找到了一个很爱很爱他的人。

        与何恸出柜时不同。原本开明的家人们眼里尽是复杂的感情,祖父亦然。

        饱经风霜的眼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经历丧亲之痛的老人的背已经佝偻不直。

        老人家沙哑的嗓音响起:“你就不怕重蹈覆辙?”祖父在想起了何恸的遭遇,他怕这个最让家里疼爱的孙子重蹈覆辙。

        何纵也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向他们保证:“不会的。”他有莫大的底气。

        这底气来自于为他躺在病床上,仍在昏迷的季行远。

        祖父得了何纵也的回应,眼里闪过失望的神色,最后没再说什么。

        父亲憋着一口气,没有劝说一句,他很了解自己的孩子,何纵也很倔,认定的事一定会一条路走到黑。

        也就是因为这个臭脾气,何纵也吃到了苦头。

        规矩改了罢,何纵也这次要吃五十个鞭子,由他的父亲动手。可父亲一点不容情,每一鞭都用了全力,硬生生抽在何纵也的背上,痛极了。

        鞭子挥在空中的声音很响,抽在背上很痛,但是何纵也觉得,这点痛一定没有季行远被撞时痛,没有他抱着倒在血泊里的季行远时的心痛。

        不同于何恸当时出柜,这次没人帮何纵也劝说轻点,没人帮骗甩鞭子的人说鞭数到了,何纵也就这么抗下整整五十次。

        何纵也带着满身伤痕,独自前往何恸的墓前,任雨水冲刷着自己的伤口,没有痛哼一声,已然麻木。

        何纵也对何恸说:“你看,我也勇敢了一次。”

        为之勇敢付出,为之放肆张扬,虽然很痛,但是值得。

        他躺在被雨水浸湿的草坪上,不顾脏,想着要不就这么被雨水淹没了吧,这样就都解脱了,可一想到还在医院里的季行远,心里仍是不舍。

        季行远还在医院里等他。

        何纵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却忘了带伞。回医院的途中想起人们去医院看望人,一般都会带一束花,所以中途转去一家花店。

        何纵也推开绿色的门,斟酌片刻后对花店老板说:“要一束百合……还有一袋剑兰种子。”

        很少人来花店买种子,花店老板疑惑之下,还是翻出了一包剑兰种子,直接送给了何纵也。

        等到了医院,由于没带伞,何纵也身上有些湿,百合花瓣沾了雨水,显得娇嫩欲滴。

        打开病房的那一刻,何纵也看见季行远已经醒来,坐在床上看向他,神色温和,如见曦光。

        他说:“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季行远一开口,跟施了咒一样,何纵也眼眶一酸,突然很想哭。他在挨鞭子时分明都没想哭的。

        见爱人没说话,反倒要哭不哭,季行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张开了双臂,说:“过来。”

        何纵也终于有了动作,三两步向前,百合被随手放在床头,轻轻抱住了他,刻意避开了季行远受伤的地方。

        何纵也脸埋在季行远颈侧,无声无息哭出来,眼泪砸在季行远的锁骨里,惹得他觉得痒。

        季行远无奈笑笑,耐心哄着他:“在我这里,你可以哭出声。”

        何纵也像是找到了归处,抱了季行远很久很久。

        很久是什么概念?季行远没算过,就算病了伤了,他也扛着坐起来,成为何纵也难过时可以一靠的港湾。

        病房里的时钟“咔哒咔哒”响,何纵也不哭了,却仍旧埋在季行远颈侧,说:“我回家了一趟。”

        “嗯,我知道,护士跟我说了。”何纵也说一句,季行远应一句。

        何纵也突然不说话了,季行远想让何纵也多说几句,好脱离这不知名的难过,吻了吻他的耳朵,问他:“回家做什么了?”

        “我回家出柜了。”何纵也似是等着季行远问他,马上回答,“我跟他们说,我找到了一个很爱我很爱我的人,他会对我很好。”

        听到这句回答时,季行远是有些惊讶的,他怎么都没想到,一次车祸,就让何纵也匆匆出了柜。

        惊讶之余,是止不住的心疼怜惜,季行远将何纵也抱紧了些,脸蹭着颈边的头发:“你找到了一个很爱你的人,我会对你很好。”

        鹦鹉学舌,好无诚意,可万般柔情全化在这句“学舌”里了,可抵所有甜言蜜语。

        他又说:“过年时,我陪你回家见你的父母,家人,以后就不是一个人面对了,我在。”

        何纵也的头埋得更深,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在喜悦与失而复得的泣声里,应了一声:“……好。”

        等他们回家后,一起挑了花盆,将剑兰种在里面,摆在客厅里,何纵也告诉他——

        何恸教我如何爱你。

        季行远告诉他:“感谢何恸教你如何爱我。”

        一切都让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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