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天气突然转凉,冷风嗖嗖的吹着,地厌却在校场上练的头冒热气。他怕汗水糟蹋了军袄,便将上衣脱下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边,只穿着件单衫继续拿□□在木头桩子上戳洞。
伙食好,加上练的勤,这半个多月他的身子结实了很多,隔着单衫的薄棉布料都能看见肌肉的轮廓了。
他,一只毫不起眼的草狗,已经渐渐成长为不容小觑的烈犬了。
牢记着风城墟的话,他握枪的手松弛了不少,不再使用蛮力,而是旋转手腕用巧劲将枪尖“送出去”,这样既不失力道,又不伤筋骨,他越练越顺手,准头也越来越好,一上午几乎将铁木桩子都给扎透了。
正练得酣畅淋漓,忽然,啸呁像一阵风似的跑过他身边,眼看着是往掌军大帐方向而去,地厌忙喊道:“你干什么?”
“岁凛好了!岁凛好了!”啸呁的回答随着他的身影一起飘远,地厌愣了愣,也连忙跟着跑了过去。
一层层散发着药香的丝帛被小心翼翼的解下,岁凛用湿润的布巾擦去脸上残留的药膏,随即听到赤霄夸张的赞叹声:
“我的老天鹅,本来还以为是啸呁吹牛皮呢!没想到他竟是个老实人。”
她说的是岁凛的容貌,啸呁笨嘴笨舌的,只知道说长的好看,好看的很,见惯了美人的赤霄本不是十分在意,今日一见岁凛的庐山真面目,她脑中居然闪过“惊心动魄”四个字。
不用说这罕见的茶金色头发,优美的五官轮廓,到底是怎么做到连眼角的弧度都弯的如此吸引人……赤霄心里竟然有些理解了前任掌军的荒唐,这长相,的确太挑战人的道德底线了,但凡心眼有点歪的,怕不是都要动邪念。
岁凛有些局促,借着擦身上药膏的动作低下头去,没想到赤霄这个臊皮打脸的丝毫不知退让,反而歪着脖子继续凑上来看,气的岁凛脱口而出:“身为掌军,为何如此不尊重!”
被呵斥了的赤霄也不生气,嘻嘻笑着把头缩回去,嘴里还狡辩着:“我就是想看看你好全没有嘛。”
“好全了也是个废物。”岁凛不屑一顾的说:“我就是被当成摆设供起来的命。”
虽然赤霄在他面前提过可以让他重获行动能力,但岁凛一则并不太相信她,二则他的身体条件他自己心里清楚,哪怕能像以前那样下地走路了,也只是苟活的舒服些罢了。
啸呁气喘吁吁的赶来,正好听到他的负气之言,好心情顿时没了一半,无奈的劝道:“岁凛,你不要总这么说。”
“对啊,掌军大人讲过,只要在脊骨上施刀,便能医治好你的腿。”随后进来的地厌也帮腔道。
岁凛只是冷冷一笑,转过头去,并不理睬来看望他的同伴。
“地厌,我可不是这样说的。”赤霄突然接过地厌的话头,令狗子和虎子都惊了一下,不知她到底什么意思,莫非是想当场反悔?
“我说的是,能医治好他。”赤霄慢条斯理的补充:“可不止是腿。”
她转头看向垮着脸的美人,问道:“你植骨成了畜兵之后,是不是越来越气虚困乏?越来越没力气?而且必须处处小心,因为稍有不慎就会骨折,所以,若真要上阵杀敌,你恐怕是连五岁小孩都不如吧?”
岁凛没有回答,他的手只是紧紧抓着床单,指关节都泛出青白色。
这些隐秘除了他自己和那荒唐老头,应该没有第三人知道,这也是他被禁锢,被羞辱,却无法反抗的根本原因,现在被赤霄一一倒出来,他几乎无法再在同伴面前自处。
就在他的心跌到谷底,恨不欲死的时候,赤霄突然话锋一转:“这些,都能治好。”
岁凛的肩膀抖了一下,缓缓转过脸来。
“对我来说,不过小菜一碟。”赤霄轻松笑道,一指风城墟:“来,替我作证。”
风城墟正喝酒,突然被点名出列,很不自然的咳了两声,干巴巴的道:“那是自然,掌军大人神医妙手,枯木逢春,救死扶伤,所以肯定能治好。”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胡说八道,现场气氛一时寂静,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迟疑道:“当真?”
“真的!”赤霄哭笑不得,没想到风城墟是个猪队友,她对沉吟不语的岁凛道:“反正你的烧伤也好了,今晚我就给你施刀,有没有用往后你自己体会。”
岁凛的眼睛直直的落在自己的双腿上,他现在心乱如麻,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希望、否定、怀疑,这些情绪纠缠在一起,让他没了主意,只是木然的点点头,轻声道:“随你处置罢。”
这一夜,掌军大帐中的明华荧珠亮了个通宵,风城墟与地厌等人也在帐外守了个通宵。
岁凛在里面接受施刀,这几个畜兵又担心又兴奋,完全无心睡眠,风城墟便和他们一起围着篝火喝酒聊天,给他们轮番尝了一口自己的盂兰酒,但全都评价说喝不惯,酒味儿很冲,微微发苦,有种说不清楚好不好闻的香气,纷纷表示不知道风城墟为什么偏好这种酒,成天喝个没完。
军中本不允许喝酒,但私下里谁不喝?虽然以他们的军饷只能偶尔买点农家自酿的甘薯酒解馋,但这种千里迢迢运过来的高级货竟然不及甘薯酒爽快,大家都笑着奚落帝城来的人也有品味跑偏的时候。
说着说着又说起各自当年植骨的事儿,从采生营里出来的流水线作品地厌对走精品路线的风城墟艳羡不已,问他植的什么骨,是哪位医正做的,怎么这么厉害。风城墟也不隐瞒,坦然说是赤霄的老师做的,用的灵族御马的骨头。众人听了满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掌军大人医术已经如此厉害,她的老师岂不更是高人?难怪风城墟身手了得,身上的“兽味儿”也不重。
啸呁摇头叹气,直说如果自己也是由这位老师来植骨,就不会一直受头疼和鼻塞的困扰了,战力也能更上一层楼。
“但老师已经封刀了。”风城墟说道,众人遗憾的“啊”了一声,再问为什么,他却不回答了。
往事不可追,前路难回头,在送别他和赤霄的那一日,翠裟坞的竹林边,那位总是身着一袭天青烟雨色的大人,依旧是那副人情淡漠的模样,除了一声“去吧”,便并不再多说什么。
他牵着马车带着赤霄离开,走十几步后,却听到老师的声音突然自身后传来,带着一丝轻颤对他喊道:“你,你们,一定要回来。”
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老师如此情难自持,折柳辞君去,笑言有归期,然而,这余生与归途哪个更长?其实没有人知道。追忆自此,风城墟心里涌起一阵酸楚,仰头又喝了一口苦涩的盂兰酒。
“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有掌军大人!”地厌拍了拍手,语气热烈而欢喜:“给我们改一改也能变厉害!”
“你好像对变强这件事特别来劲啊。”风城墟眯起眼睛,目光中满是探询。
“这个肯定是的嘛,一直被人看不起很难受啊。”地厌抓了抓后脑勺,嘿嘿嘿的笑道。
此时夜色将尽,篝火已熄,长星终于掀开帐帘,转达赤霄的话:“掌军大人说:施刀已经顺利完成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长星回转帐中,只见赤霄竟然靠着床沿,坐在地衣上睡着了,周围水盆、帕子,沾着血的丝帛、棉花,开了盖的药瓶,用过的刀具摆的一片凌乱,他小心的绕过去,弯腰低唤道:“掌军大人,掌军大人,请回榻上歇息。”
赤霄似累极了,皱皱眉并不理他,长星静静的等了片刻,见她当真不动,只得伸手揽过她的腰背将她抱起,往贵妃榻走去。
待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榻上,赤霄仿佛诡计得逞的狡猾孩童,唇边抿起一抹得意的笑,闭着眼睛听长星轻手轻脚的收拾烂摊子,在心中欣慰的感叹着:老有所依,我以后老有所依了~~~
等到长星把一切收拾妥当,天边已经大亮,他索性不睡了,到大帐附近的井边脱了上衣打水擦洗,晨光照在他落着水珠的脸上,越发显得眉清目朗。
时下正以发量多且发质好为美,长星的一头黑发颜色虽不出奇,但胜在光泽极佳,犹如流光锦缎,而且特别浓密,只是他并不会打理,清洗一番后只用布巾胡乱揉搓一番,弄得炸了毛,远看着就像只刚打完架的黑狮子。
风城墟噗的笑了出来,他一手端着水盆,一手拎着布巾子走过来,看着面无表情的炸毛狮子,笑道:“掌军大人还在睡?”
长星点点头,道:“你待会儿去不去小厨房?”
风城墟觉得他问的很怪,便问:“要去,何事?”
长星说道:“让髻花煮点百合粥吧,清淡些。”
这倒是出乎风城墟的意料,赤霄这几天熬夜上火的,随口说了一句要是能有一口百合粥喝就好了,没想到他倒是听进去了。
“行。”风城墟干脆回答,见他应承了,长星便转身要回大帐,风城墟忙叫住他,指了指他的爆炸头,那说:“你这个样子……”
“等掌军大人梳。”他大大方方,毫不扭捏的回答。
风城墟忍不住大笑起来,擦着眼角道:“行行行,她倒成了个顺毛专业户了,你去吧。”
以前在翠裟坞时,兄弟们谁没被赤霄的捋过毛呢?她下手极重,说马尾要梳的紧才显得精神,拢头发时能直接把人的眼角扯到太阳穴,兄弟们纷纷对她避之不及,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人捧臭脚。行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正长星的头发多,底子厚,一时也不用担心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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