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长途奔波这么些天,赤霄终于吃了顿热饭,感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但地厌的确没有烹饪天赋,所有的菜都是放点盐巴煮一煮,简直糟蹋食材,且让一个畜兵当伙夫也不太合适,赤霄一边吹着鸡汤一边想,是该去镇上请个厨子了。
长星恢复力惊人,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了,背靠着枕头也端着鸡汤在喝,赤霄便问他味道怎么样,他想了半天,挤出来一个字:“烫。”
说完,他还微微吐出舌头,赤霄一看,是有点红,便笑道:“你猫舌头啊。”
“怕烫就别喝汤,学我。”风城墟说道,他就根本没舀汤,干巴巴的一碗全是肉,吃的呗香。
“能学你吗?”赤霄不同意:“长星还是伤兵呢!喝汤才适合。”
这下伤兵本人不乐意了,闷闷的说:“我很快就好了。”
哟,还挺要强,赤霄便故意道:“是吗?等过几天,我可要让阿风试试你的身手了,到时候你就没有伤兵的待遇了。”
长星很平静的嗯了一声,见他如此淡定,一旁的风城墟不由得挑了挑眉,倒是有点期待和他过过招了。
“对,这也是个事儿。”赤霄好像被自己的话提醒了,对风城墟道:“就今儿下午吧,你帮我探探底,看看我营里的兵可堪一战否。”
“是。”风城墟应道,举起箸子:“那我要多吃一碗。”
扎紧军袄的腰带,带上长棍,地厌匆匆跑到校场上,与同伴们站在一起,心激动的咚咚乱跳。
赤霄端坐在一张交椅上,悠然的将胳膊搭在扶手上,见人到齐,便对风城墟说:“开始吧。”
风城墟放下酒葫芦,拍了拍手,走到校场中间。
他的身姿很放松,面上也依旧带着笑容,不像是要和人比试,倒像是来和众人聊天的。
风城墟这个样子实在让人紧张不起来,地厌忍不住挠了挠脖子的痒,心想:他应该不是很厉害吧……虽然那天被风城墟制住手时自己着实吓了一跳,但那也只是事出突然没防备而已,若是真刀真枪的干起来,这人比起军长怕是差远了。
心里正叨咕,不妨风城墟的目光就落到他身上,耳朵里也清清楚楚听到一句:“地厌,你先来吧。”
心跳又快了起来,地厌踏开步子,先起了个势。
“等等。”坐着的赤霄突然举手打断:“你为什么要用长棍?”
地厌被她问愣了,磕巴了一下才回答:“因、因为我一直用长棍。”
“可你是战兵没错吧?”赤霄微微向前探了探身,若有所思道:“用长棍?打仗的时候嗙嗙嗙敲敌人脑袋吗?”
她的话过于扎心,以至于地厌的脸登时就红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儿,质牥忙拱手替他解释道:“禀掌军,旌旗大营除了军长和一部分精锐,底下的军卒几乎都是配的长棍,地厌一直研习棍法,也不会使其他。”
赤霄看了一眼质牥和吋息手里一般无二的长棍,语带讥讽的笑道:“哈,那死老头死的真不冤,军需上都这么抠门,活该被剁了脑袋,只可惜连累了满营的人。”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道:“继续吧。”
地厌重新起好姿势,此时他的脸已经不红了,手心却滚烫滚烫的,赤霄的话直说到了他心坎里,一直被压抑的愤怒与不甘终于熊熊燃起,令他现在只想痛痛快快打一场,把沸腾的恨和怨全都宣泄出来。
可惜的是,他的“痛痛快快打一场”却止步于三招之内,还没回过神来,风城墟手中小巧的弯月匕首已经绕过长棍的防线,抵上了他的喉咙。
迅疾如电,无风无影。
地厌甚至来不及恐惧,他脑子里还懵懵的,待风城墟收回手说完“承让”,他都还保持着持棍进击的姿势。
一旁观战的三人也有些怔,作为畜兵,他们眼力都不差,却没有一个能完全看清风城墟的动作,只觉得他在地厌的棍子扫过去时稍有俯身,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另外没能看清过程的人还有一个,此时正不满的拍着交椅扶手喊道:“你倒是慢点啊!多过几招,不然有什么用!”
风城墟笑了笑,将匕首在指缝间转了几转,插回腰间的鞘中,然后看向了啸呁。
啸呁紧握着手中的粗柄短刀,他是四人中唯一拿了利器的。这把刀是一次巡山中他亲手从半人手里夺下,虽然断了一截刀尖,不得不请工匠改短,但也是难得的好兵刃,有此经历,啸呁自觉与负责巡守营地的地厌不同,在一个耍匕首的侍卫面前怎可露怯。
“喂喂喂,杀气太重了吧。”风城墟说道,话音未落便见一道刃风袭来,这架势不像比试,倒像是真要取他性命。风城墟也不见慌张,仰身避过,移步,回身,他的动作轻盈流畅,只见刀光四落,却始终没有一道落在他身上。
而反观啸呁,明明占了先手,却在数次不中后失了沉稳,这把刀本就厚重,劈砍起来颇有杀伤力,但也很耗气力,渐渐的,他步伐凌乱了,挥刀的气势也一次弱过一次,他越来越着急,只觉得眼前全是风城墟的幻影,明明看到了,却总是杀个空,令他心浮气躁,血往上涌,终于失去理智,怒吼一声,将沉重的短刀一扔,双手利爪般向风城墟抓去,只想把他牢牢逮住,然后扯成两半。
这一次他没有落空,但准确的说,不是他抓住了风城墟,而是风城墟主动扣住他的手,借着他扑来的力,一个后仰,抬腿一蹬,竟将他抡了个半圈,顺势掼在地上。更侮辱人的是,在着地的一瞬间,啸呁明显感到风城墟还提着劲儿,所以并不是让他重重落地,只是把他“放”在地上,避免后脑受伤。
“这次看清楚了?”风城墟直起身,整了整衣襟,转头问赤霄。
“还行。”赤霄以拳支住下巴,对他摆摆手:“就照这样。”
接下来的质牥的表现更为平庸,本来植了牛骨就不适合当战兵,他在营里也一直做些搭建塔楼,护运辎重的事,面对风城墟,他几乎没有任何斗志,输的理直气壮。
终于轮到了吋息,小家伙往前重重踏出一步,双手持棍,腰杆挺的笔直,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却听赤霄摆手道:“不必了,今天就这样吧。”
“掌军大人!”吋息急的高声道:“我要试一试!”
赤霄没想到他心意如此坚决,思索片刻,起身走到吋息面前,看着这个比自己还矮一寸的小畜兵,她温和的笑了,说:“不必试你的身手,你的本事我知道。”
吋息只觉得她是在拿话敷衍他,越发心焦,脱口道:“掌军大人,我不想再干采买跑腿的事儿!我也是个战兵!”
“你当然是。”赤霄正色道:“不过,你也知道自己的特质吧?用毒之人,根本不适合近战,军阵之上,应该取其长而不是曝其短,你和他们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她语气诚恳,说的也颇有道理,吋息一时无话反驳,终于不再抗议了。
比试完毕,众人散去后,赤霄长长打了个哈欠,摇头喃喃道:“麻烦大了麻烦忒大了。”
风城墟瞟了她一眼,道:“还取其长而不是曝其短嘞,说的跟真的一样。”
“嗨呀全靠了我的好口才,不然那孩子怎会罢休!”赤霄满脸无奈:“谁能想到现在还有植了蛇骨的畜兵?哪个医正这么无聊啊。”
植了蛇骨,皮肤便会生出毒腺,看起来似乎很厉害,但畜兵本身只是血肉之躯,也会被蛇毒所伤,特别是身上有伤口时,甚至会被自己分泌的毒液毒倒,伤敌一百,可能自己送命,堪称畜兵中最大的鸡肋。
所以……
“所以不想干采买就不干呗,我会给他想点儿其他的事做,只是,当战兵就别想了。”赤霄抱着胳膊,看着巍巍远山:“活着不好吗?傻孩子啊。”
地厌推开柴屋的门,小心翼翼的端着鸡汤走到板床前。
岁凛本来闭着眼不理不睬,却听到唤他的声音与平日不同,便掀开了眼帘,见来的人是地厌,目光中升起一丝疑惑。
自从把他藏到这柴屋里养伤,因为知道他不愿更多人看到这个凄惨模样,便一直都是啸呁看顾他,为何今日换了人?
地厌知道他在想什么,苦笑了一下,只借口啸呁有事,并不好说他是受了太大打击,现在整个人都萎靡了。
一边喂岁凛喝鸡汤,地厌一边把新掌军到任的事说了出来,反正敏锐如岁凛,迟早也会察觉到周遭气氛的变化,而且地厌自己也憋了一肚子的想法,渴望着能找人倾诉一下了。
在地厌的自说自话中,岁凛蹙了蹙眉,微微侧过脸去,不愿再喝汤。
难怪最近啸呁有些奇怪,原来是这样。啊,为何自己还不死去?难道真要拖到东窗事发,再被新掌军像废物一般处置掉?其实落得那样的下场,此刻就死了或许还能保留几分尊严。
似乎猜到了岁凛的心思,地厌又把今天赤霄当着大家的面痛骂前任掌军的话复述了一遍,语带希冀的说道:“你不要总往坏处想。我觉得她不一样,我心里真这么觉得,岁凛,也许她能救你。”
岁凛想笑,毁坏的脸却一丝表情都做不出来。
好傻啊,地厌还是傻的可爱,救我?像我这种人活过来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一个任人鱼肉而无力反抗的玩物?他倦了,真的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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