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买椟还珠
那股冷气扑面而来,溪娘曲起手指放在蔺雨潇鼻间,蔺雨潇立刻屏住呼吸。随后,蔺雨潇察觉到鼻间的手已经挪开了,那股冷气也同时消失不见,蔺雨潇才放心悄悄松了口气,谁知道下一秒,蔺雨潇的脸被人拧了一把,下手之人可不留情,蔺雨潇一个没忍住,叫出了声,索性睁开眼,捂着脸,大喊:“疼疼疼疼疼——”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蔺雨潇瞪着溪娘,乍一想到溪娘的雷霆手段,又把眼睛放正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溪娘在蔺雨潇身边蹲下问,然而手上揪着的肉还未松开,看着蔺雨潇的脸被这么一揪到变形,属实有些好笑。
“散步。”蔺雨潇回答。
溪娘点点头,手下的力度又重了不少,蔺雨潇的鬼哭狼嚎中,溪娘笑眯眯地道:“你当我这的屋檐是庭院是吧。”
蔺雨潇疼出了泪花,哀嚎道:“松手松手,痛痛痛,你先把手松开,我们有话好好说。”
溪娘倒是不着急,手没松开,只问蔺雨潇:“还装不装死了?”
“不装了不装了,你松手,嘶——松手松手。”
脸上恢复了自由后,蔺雨潇立马撑坐起来,头往后仰着,跟蹲在她身侧的溪娘保持距离。
“你如何到屋顶上来散步的?”
蔺雨潇胡乱指着天上的月亮,道:“因为这个!”
溪娘跟着抬头,竟认真看了一会,久久没低下头与蔺雨潇多说,蔺雨潇当溪娘是有意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动了动脚,发现脚上的冰已经不知何时化掉了,就要趁机开溜,溪娘却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揪住蔺雨潇的腰带。
腰带内里缝制的暗口被溪娘扯得往外翻了过来,一条花白的东西轻飘飘的落在了瓦片上,却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溪娘在碎瓦堆中摸了摸,没过多久摸出一枚铜板来,连带着指尖缠上了一条带血的丝巾,她的眼睛略过丝巾,盯着那枚铜板,眼眸微微一暗,似乎想到了什么。
“私房钱?”
蔺雨潇未作答,从溪娘手中抢回了铜板与丝巾,溪娘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于潇。”溪娘轻飘飘的喊道。
蔺雨潇却是汗毛竖起,快速将铜板与丝巾塞回腰间暗袋,老实巴交道:“这是别人遗落在我这的,有一日是要还回去的,不是什么私房钱。”
“何时遗落在你那的?”
蔺雨潇的记忆随着这句话追溯到那个雨丝连绵不绝的晚上。
若有似无的香气,微微倾斜的伞。
其实不止一枚铜板,只是后来她去找包子兄,又消费了几枚,如今便只剩一枚了。
听包子兄说,那位行善的女子是妓楼中人,蔺雨潇不是没留意过,却并未发现与那女子相同的身影,许是那日睡得恍惚,对那女子的身影记得并不真切了,总之,蔺雨潇相信,总会有再见的时候,届时,她再连本带利还去便是。
溪娘的这个问题,蔺雨潇并不想回答,正思索着如何糊弄过去,溪娘先道:“不必告诉我了,我对你们这种俗事并无兴趣。”
蔺雨潇:“……”
“只不过……”溪娘又道:“你又为何要上屋顶赏月?”
蔺雨潇一脸莫名其妙道:“不是你同我讲,可以上来赏月的吗?”
溪娘歪了歪脑袋,似乎正在查证是否有此事。
片刻后,她道:“那么,你一个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杂役,又如何会与那人交起手来?”
蔺雨潇一边庆幸自己的武功在溪娘眼里是个半吊子,一边又感觉受到了侮辱,便不想老实配合溪娘,正想糊弄过去,却听溪娘补充了一句:“你若不说实话,出京之事,我不会再帮你张罗。”
不亏活得更久一点,一句一句,都拿捏住了蔺雨潇的要害。
蔺雨潇诚实道:“是他先打我的!”
面对溪娘质疑的目光,蔺雨潇恼了,对着溪娘指着自己的肩头,道:“他拿石头砸我,给我这砸破了好大一个口子。”
溪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蔺雨潇却在这一瞬间,反应过来什么,用力摁了摁那剜过肉的地方,却一点疼痛感都没有,她又往自己其他被石子击中的地方摁了摁,同样没有痛意,别说痛感,剜肉那一处伤口,她分明是将衣服撕开了,此刻却也完好无损,见了鬼了。
眼看着溪娘眼中的质疑越来越重,蔺雨潇苍白地解释道:“他真打我了。”
好在溪娘没追究,真糊弄过去了。
溪娘是尊活阎罗,一晚上发生了那么多事,蔺雨潇需要回去整理一下脑子,将这些事捋清楚,不想再与这尊活阎罗待在一块,踩着个小碎步,慢慢挪动着,伺机跳下去。
蔺雨潇这厮腿都迈起来了,活阎罗又出声了:“不管你们谁先动手,动我妓楼里的人就是不行,你大可不必怕他,同我说便是,这次是一条胳膊,下次便是要他的小命。”
迈起的腿慢慢放下,蔺雨潇回转过身,看着溪娘的眼睛,溪娘的眼尾有条淡淡的皱纹,然而岁月的痕迹无法掩埋拥有着绝对实力的自信与任性,蔺雨潇坚信,倘若需要复国的人是溪娘,那么对她来说,一定不是件难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蔺雨潇还挺崇拜溪娘的,况且,从溪娘方才那番话可得出,她并没有对自己动杀心,反而还护起了短。
“溪娘。”蔺雨潇道。
溪娘没露出与三目对阵时那凛冽寒意,不知是蔺雨潇不值当溪娘如此还是因为什么。
“有屁快放。”溪娘吼道。
是啦。从初见起,溪娘便是如此暴躁。
蔺雨潇想问一问溪娘一些事情,她不想从林薇那里得知了,林薇对溪娘有成见,最后说出的话,定带着对溪娘的偏见抹黑溪娘。
“多谢这段时日的照顾了。”
话到嘴边,却问不出来了。
溪娘道:“你偷听到了多少我和三目说的话,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道谢是发自内心的,蔺雨潇回答道:“那是你的事情啦,与我没有关系,你有权利掩盖起来,反正,并不伤及我的利益。”
溪娘点点头。
“夜已深了。”蔺雨潇打了个哈欠:“我得回去休息了,溪娘也早点歇息吧。”
蔺雨潇站在屋檐边缘,一只脚已经踏空,她在等溪娘叫住她,不出意外的话,溪娘会叫住她的。
“于潇。”
果然。蔺雨潇收回了脚。
“我听琴女说,你今日在打听与我有来往的贵客。”
蔺雨潇僵在了那里,早知道溪娘会算这一笔账,她就不应该收回脚。
溪娘又道:“你若想知道,何不直接来问我。”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那贵客是何模样,我可没忘,你直接来问我,倒不必为难我们小琴女了。”
蔺雨潇:“……”
合着琴女把她卖了啊。
“琴女就算不说,这楼中发生的事,也逃不开我的眼睛。”她站起身来,走近蔺雨潇面前,食指点了点蔺雨潇的肩膀:“你做了什么,都瞒不过我的。”
虽然觉得溪娘是在诈她,但蔺雨潇想着自己和林薇的那些勾当,还是忍不住一阵心虚。
结结巴巴的说了句“我先走了”,便要跃下房梁。
“等等。”
蔺雨潇一个急刹车,活阎罗叫住了她,她还真不敢走。
溪娘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张纸,递给了蔺雨潇。
蔺雨潇哪敢不接,粗略扫过一眼,便得知是张欠条,只见上面洋洋洒洒,白纸黑字写着她蔺雨潇将屋顶踩至坍塌,应赔付一千两银子。
坍塌?蔺雨潇瞄了眼一屋顶的碎瓦。
好像也没这么严重的吧?
不过,也确实有她的一份责任在,蔺雨潇认。
她掰起手指头数那一千两是多少,又突然一下次悟了过来。
一个铜板一个包子。
一两银子就够买多少包子了。
她在这做杂役洗衣挑水做了那么久连先前妓楼里为她垫付的药钱的三分之一都没还上。
那这一千两无需细究是多少,反正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
重点是……
蔺雨潇又瞄响这一踩就碎的瓦片,她可以合理怀疑这瓦片的承重力并不怎样吗,怎么说都不值一千两吧。
蔺雨潇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句,一对上溪娘那凉嗖嗖的眼神,涌到喉咙的话也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默默的咬开手指头,画上了押,递还给了溪娘。
溪娘十分满意的收进了袖间。
“这回我总能走了吧?”
蔺雨潇已是精疲力尽。
“慢着。”溪娘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锭银子:“诺,明天去找人给我这屋顶修好了,找的碎钱记得还我。”
蔺雨潇看着那不如石子大小的银子顿住了:“……”
溪娘颇为慷慨的样子:“诺,接着啊。”
蔺雨潇沉默地接过了银子,视死如归的从屋檐一跃而下。
“砰——”
溪娘笑眯眯地枕着脑袋,翘着腿,看着天上的月亮。
从屋顶到回屋,过去了半个时辰,蔺雨潇草草洗漱了一番,见床间枕头依旧,没半分被人动过的样子,这才将枕头归位,躺进了被间。
她分明是被那叫三目的人伤着了,她分明记得那剜肉之痛,她分明记得幻境中的女子给了她一方丝巾。
可回到屋檐上,她又毫发无伤,那一方丝巾也不复存在,发生过的事情更是如梦如幻,不曾发生过一般。
指尖隐隐作疼,这是唯一真实的伤口,是蔺雨潇自己咬出来的。
她昏昏沉沉睡去,连在梦中都感疲惫,像是又跟人打斗了一番。
然后,她打输了,一个惊坐起,手还握着拳,指尖又传来一点痛意。
蔺雨潇再也睡不着,索性坐起身,双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直至天亮,她都没想明白。
溪娘给了她一锭银子,却让她背负上一千两的债?
这分明就是吃人嘛。
她觉得自己不能屈于溪娘的淫威下,必须扞卫自己的权益,掀开被子就要去找溪娘理论。
然而行至门边时,却忽然想起溪娘眼睛都不眨的拽断了三目手臂那一幕,头皮又开始发麻。
算了,吃亏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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