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谋划

凯文一边手动绘制着治愈法阵，一边侧耳倾听，分辨着大厅出口的动静。他听到眉钉男用那上挑的尾音，吩咐第三大队启动毒蛇防御，随后便带着另外两名护卫，匆匆离去。

        见自己打着时间差，利用三方的信息不对称瞒过了眉钉男，凯文也长舒一口气。毕竟他的谎言骗骗普通雇佣兵还成，直接用来欺瞒威廉姆斯的直属卫队，还是不够格的，所以利用第三大队向眉钉男转述，就多了一层身份担保，提高了可信度。

        虽然不是什么精巧的计谋，但胜在灵活应变，成功避免了一对三的不利势态。此时，凯文方有心思分析眼前的局面——

        所谓的毒蛇防御，并非是指放出毒蛇阻拦敌人，而是角斗场的一种警戒模式，往往分布在要道路口，以杀伤性法阵、机关定点防守，择人而噬。启用时，沿途山壁会缀有不起眼的荧光石，作为暗号告诫己方，不要误入机关。

        凯文作为北境罕见的治疗者，为角斗场工作的一个多月以来，能打探到的只有这些，具体的陷阱位置则不得而知。这说明他待会儿最好不要单独行动，不然很可能会命丧“毒蛇”之口。

        而那个名为奥狄斯的眉钉男，带着另外两人匆匆赶往楼下，说明他们已经排查过这一层，并未找到“影子”的踪迹。凯文也怀疑“影子”是趁势潜入了地下五层，而他的手头还有一件物品，要赶在窃取情报之前交给对方，不然计划就不够完美了。

        正思虑着，整队完成的雇佣兵们已经各司其职，忙碌开了——两个小组的人前去启动毒蛇防御，并沿途布下荧光石作为暗号；一个小组的人留下照顾伤者、埋葬亡者；剩下三个小组则被指派着，前去地下五层，寻找失踪的斥候。

        凯文闻言，眼睛一亮，当即激活了治愈法阵，令璀璨的光明魔力于其间流转。坐在法阵范围内的轻伤者，看着自己的血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都乐得咧开了嘴，直夸见效快。

        准备前往第五层的雇佣兵们见状，提出征用牧师，以免失踪的斥候身受重伤，不便搬运。凯文心头一跳，嘴上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亮出了表明身份的小型石雕，推辞道：“我只是个低阶服务者，要不是有威廉姆斯大人的指派，都不该来第四层，更遑论第五层了。”

        “嗨，多大点事儿。”

        “就是，只要你愿意去，这点小事儿还不好办？”

        说完，就有人从死者兜中扒拉出一枚同款铜雕，抛了过去，指点道：“你先用着，等这次动||乱平息，再让队长提一下，把你正式记入青铜级就好了。”

        普通的雇佣兵一律分属青铜级，资深的晋升白银级，像奥狄斯那样的直属护卫则是黄金级，各自的待遇与权限不同。白银级的队长有挑选下属的权限，自然能将低阶服务者提升一阶，编入队中。而角斗场宾客拥有的雕塑阶级相仿，唯一的差别就是猛虎并未叼着流||血的心脏。

        凯文虎口拔牙，就此得到了高一阶的象征物，能够合情合理地进入深渊底带。考虑到此次事毕，角斗场会大规模清查，自己继续逗留容易引起怀疑，基本没有正式登记入册的机会，所以他斟酌着道：“拿走死者的信物，不太好吧？”

        “没事儿，吉姆那小子是个短刀爱好者，回头陪葬品里多放把好刀，比那铜疙瘩有意义多了。”一个雇佣兵毫不在意地说着。入了这一行，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有今天没明日，谁还在意身后事。

        凯文进一步道：“我应该找得到好刀，可以给吉姆陪葬，他编号多少？”

        “他排在我后面三位？”

        “我记得，是276。”

        凯文就这样入手了铜像拥有者的名字与编号。在动||乱平息之前，“黑虎”没时间清点人员、排除死者，所以他就有了一套临时通行证，以备不时之需。

        做好准备之后，他顺水推舟地跟着三个小组，前往地下五层，寻找失踪的斥候。

        这是凯文第一次踏足深渊底带，昏暗的光线与仿若凝滞的空气，令他产生了一种身在水下的错觉。他觉得如果长时间生活在这里，八成会抑郁，对地表清新的空气、绿草野花与蓝天白云也会产生无尽的向往。

        按照先前“影子”所言，作为地下五层的深渊底带，应该只有上层一半的面积，并以一间巨大的密室，禁锢了一头成年的黑龙。

        此时，凯文已经见到了那间密室，里面却空荡荡的，只有倒地的雇佣兵与两位咒术师。看着散落一地的巨型锁链，他能够想象被囚禁的生物究竟有多大。

        “这儿，我找到了！”

        “我这也有，快来！”

        受袭昏迷的斥候们被逐一发现，凯文则在思索他应该如何避开众人，联系上“影子”。

        他招呼雇佣兵，按住一名膝关节脱位的斥候，为其调整复位。随后，他看向不远处一个光溜溜的昏迷者，疑惑道：“那个是你们的斥候吗？怎么没穿衣服？”

        有人跟着他前去查看了一下，从鼻青眼肿的脸上认出了对方，并哭笑不得地抱怨道：“让他跟着第二波人来打探消息，结果送衣服来了。”

        虽然不明白“送衣服”是指什么，但凯文还是刻意加大音量，喊道：“谁有多余的外套？借两件来。”——反复两遍之后，他估计如果“影子”身在五层，应该能听到与分辨，并靠近自己。

        他取下墙上的两把火炬，交给雇佣兵，美其名曰“为同伴烤火取暖”，实则营造出了一大片洞||穴阴影，供搭档接近。不出所料，当他收到两件外套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丛黑影越过狭窄的光明区，飞快地窜到了这里。

        “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一名雇佣兵走上前去，用脚扫了扫灰尘，却什么都未发现。

        “看见什么？老鼠吗？”凯文有意误导。

        “好像真没有，大概是我眼花了。”

        打消了雇佣兵的疑心，凯文猛地一抖外衣，张开的阴影恍如一朵乌云，同步盖在了光溜溜的斥候身上。他如法炮制地为其腿上也盖了一件，随后单膝下蹲，做出检查伤势的模样，实则将袖中的一片破布，在外套底下交给了“影子”。

        他相信当影子看到破布上的图样时，会明白他的意思的。

        果不其然，当他开始施法治愈时，那片布料已经被阴影裹挟着离开了。与此同时，脸色不佳的奥狄斯等三人大步走来，询问是否见到闯入者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奥狄斯抚着自己的眉钉，掩去蹙眉时的阴郁。他竖耳倾听片刻，仍然一无所获，便走到那个穿着显眼的牧师身前，尾音上挑地道：“你——”

        有那么一瞬间，凯文觉得自己会被识破。但先前做足了的准备，令他强制镇定了下来，尽量心跳不变地直视对方，露出了询问的神情。

        奥狄斯挑起眉梢，命令道：“把这里照亮。”

        凯文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如果“影子”的形态被识破了，那么照亮整个空间，令其无所遁形就是最好的方法。

        他在心中换算了半个四层的面积，凭“影子”在阴影中那如鱼得水的移动速度，大约几个呼吸便能从头游到尾。那么只要找一间石室，自门缝间游入，便能躲开光线直射。

        心念电转，凯文放出了一个光明球，照亮了十步远的距离，并拖延着时间，明知故问道：“这样吗？”

        奥狄斯蹙着眉，不耐烦地纠正道：“把整个深渊底带照亮，动作快。”

        “好，没问题。”凯文一口应了，却用了两倍的魔力运转时间，缓慢释放光明，将“深渊”的最底层逐步照亮，一副力不从心的模样。

        几个雇佣兵受不了地眯着眼，低着头以手挡光。只有直属卫队的三人睁大着眼，努力搜寻着每一处，却仍未发现异样。奥狄斯深吸一口气，按下心头的烦闷，说着“可以了”，随后向第三大队布置任务：“你们手持火把，比邻而立，将每一扇门到石阶的路径都照亮。一旦发生异常，就在石阶前燃起篝火，堵住上去的路，守在这里，直到我回来。”

        雇佣兵们恭谨地应了，在三人走后，却各个一脸不屑，不乐于被||插手指挥。只有凯文计算着斥候的数量，拖延治疗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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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影子”已经进入了威廉姆斯的书房。毕竟再精密的锁、再厚重的门，都需要避免与地面发生摩擦，而空出的距离，便足够他鱼一般地游入了。

        确认书房内没人之后，他避开魔法阵，来到了书桌前。锁住的抽屉依然阻挡不了他，每一处缝隙都是为他而留，一张张纸片从中飞出。

        当初“影子”便是仗着自己特殊的体质，与凯文达成了互助协议。他刻意将这招压箱底，在第九场生死斗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代号从何而来。此时杀手锏发挥作用，可谓是百试不爽。

        当桌内的文件被撕成一页页地传出来后，“影子”在桌前现身，拼拼凑凑，将凯文所需的资料大致整理成册，塞入自己怀中。自成年之后，他便能连同衣物一起化身阴影，在衣料间夹带些薄纸，也勉强可行。

        临走之前，他展开凯文特意递给他的破布看了一眼，上面斜绣着金色的尖锐锥体，与旗帜般的造型一角相合，令他觉得眼熟。

        怔愣片刻后，他眼前一亮，握拳无声地感慨“好主意”，随后重新化为阴影，钻入书桌抽屉，将破布与锁头缠绕在一块儿，做出被撕扯下来的模样。随后黑影扁平地“游”了出来，在不破坏任何锁具的情况下，完成任务，准备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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