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暴|乱

见每位驭兽师都牵引着两三头猛兽，将擂台包围了起来，看台上的观众们顿时沸腾了。他们以为是台上的四人放水，所以角斗场要给点教训，他们自然是喜闻乐见的，甚至喊出了“咬死他们”的口号。

        相对于群情激奋的观众，驭兽师们则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按照威廉姆斯先生的指示，将野兽们带到台上，然后该做什么？难道真的放出一群猛兽，撕碎台上的四人？如果没猜错的话，胜者是要面对第十场“终极挑战”的，而不像那些人类奴||隶，是廉价的消耗品。

        即使他们能顶着观众的压力站在这儿，成群的野兽却耐不住了。它们本就处于长期饥饿的状态，如今与各种兽类共处，杂乱的气息蔓延，嘶吼声四起，令它们处于躁动不安的状态，随时能陷入狂躁。

        巨型蜘蛛开始结网，钢鬃灰獴四处搜索蛇的影子，将附近的生物甚至驭兽师扎得跳脚。乱窜的变色毒蛇变换着伪装，被天敌追赶得狂性大发，连咬了好几种生物。直到有驭兽师惨叫倒地，擂台四周才混乱了起来。

        看着手持斧钺长||枪的雇佣兵们介入，强行将野兽隔开，“影子”疑惑地蹙眉，自语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冥想的凯文没有回应。强森则紧张地盯着弟弟，看着他后背的划伤在小型光明法阵下逐步止血愈合，惨白的面庞也渐渐恢复血色，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僵持的档口，一道黑影穿透山壁，急射而出，眨眼间便窜至擂台上方。见其展开漆黑的双翼，嘶哑地鸣叫了一声，才有人辨认出这是一只乌鸦。

        “哪个驭兽师的宠物？”

        “我好像看见它是从‘深渊’飞上来的。”

        逃离黑龙魔掌的红眼乌鸦心神略定，它俯瞰着乱作一团的兽类，想着收到的指令该如何达成。光靠叫声是不足以惊吓它们的，普通野兽灵智未开，也没法逐一沟通，那便只能驱虎吞狼，使大型野兽率先暴||动了。

        这么想着，它运用了自己唯一的主动技能，将实体逐步转化为混沌能量，随后向着一头重达半吨的苔原麝牛，炮弹般俯冲而下。

        魔法波动产生的瞬间，凯文睁开眼，却来不及阻止发生在场外的一幕了——

        庞大的苔原麝牛被撞了个正着，即使身躯并未受伤，但被猛然穿透的错觉，还是令它陷入了狂乱，厚实的白蹄踩到了斑纹虎的尾巴，令后者炸毛跳起，张口咆哮。

        愤怒的咆哮声仿若擂响的战鼓，宣告了一场暴||乱的开始。

        躁动的野兽或者进入高度戒备状态，或者无差别地攻击身边的生物，雇佣兵们拦起的隔离线被冲垮，武力有限的驭兽师们被撞击撕咬，惨叫不断。尽管不是预料中的戏码，但看台上的人们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冲突、流||血、死亡，这就是他们在角斗场中期望见到的一切。

        “那老虎很猛嘛！”

        “扑倒、咬！对，干得漂亮！”

        “哈哈哈这次的前餐可真开胃。”

        “角斗场下血本了吧？”

        地穴石壁上涂抹的狂热药剂，在众多火盆的烘烤下逐步释放。暗红色的涂料在半融的状态下油汪汪的，映衬着火光，就像流淌的血液，阴诡妖异。暗沉的色彩令整个地穴就像一个巨型内脏，身在其中的人们则浑然不觉，肆意地释放着自己的恶意与戾气。

        一声清越的鸣响乍起，一道橙红色的光影自“深渊”逆流而上，如蝴蝶般延展的双翼足有三米，瑰丽的色彩如同炽烈燃烧的红枫，热情迷人。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凤凰？”

        “蝶形翅膀与鸟类相差甚远，又没浴火，不是凤凰！”

        “我知道！龙鹰，是龙鹰！”

        “龙鹰可是飞行魔兽啊，能被驯服，角斗场底子够厚！”

        “手持缰绳，骑在龙鹰身上的那个，该不会是威廉姆斯大人吧？”

        “那个削瘦的身形，我看像！”

        “他该不会宣布演出开幕吧？”

        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威廉姆斯”夸张地咧嘴一笑，举起双臂，高声道：“我，威廉姆斯，‘心动过速’的主人，在这里宣布——血腥嘉年华开始！请各位尽情享用精彩刺||激的每一刻，与自己的死亡赛跑吧！”

        闻言，对抗着野兽的雇佣兵们一脸茫然，看台上的大部分人则在为这档新节目欢呼与喝彩，只有极少数的人升起警觉：譬如厌恶教廷的老年火焰法师，正张开护盾，转身离场；科兹莫子爵夫人也凭借女性的预感，拖着长长的裙裾从贵宾通道撤离；正向其推荐红酒的阿普顿男爵一怔，似乎也感到了些许不对劲。

        “威廉姆斯”扫视全场，笑着道：“尚未散场，精彩节目马上开始，大家可不要提前离席哦。”

        说完，他一勒缰绳，被驯服的火焰龙鹰立刻对着下层观众席，喷出了一口火焰，点燃了一片。

        压抑的混乱终于爆发，人们炸了锅般散开，惨嚎、尖叫声却仍不绝于耳。跌撞、推搡、拥挤，几条步行道立刻被堵上了。火焰中挥舞双臂、踉踉跄跄的黑色人影就像噩梦中的魔鬼，在众人惊骇的视线下，下意识地向人群靠拢、求救。

        “滚开、别过来！”

        “都快烧死了，别害人啊！”

        “警卫、雇佣兵！人呢？快射死他啊！”

        看着最近的“火人”离自己只隔开两个座位，石椅上的软垫与布套皆被引燃，大有熊熊燃烧之势，一名妇人崩溃地喊道：“杀了他、快杀了他，不然他过来我们都得烧死！”

        赶来的雇佣兵手持弩||枪，犹豫了一下——尽管他们对奴||隶、角斗士们冷酷无情，但看台上的观众是他们的财源，全被列入保护范围，随意射杀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你还在等什么？快射击啊！”

        “就是！都烧成那样了，没救了，那不就相当于一个死人吗？”

        “角斗场还搞仁义？快杀了他，责任算我的！”

        熊熊大火之前，雇佣兵莫名地感到一阵寒冷。他最终还是举起弩||枪，瞄准后射||出一箭，正中焦黑的头颅。“火人”晃了一下，向后跌倒在地。

        生命威胁被解除，众人欢呼了一下，四处催促雇佣兵射杀“火人”，并取下软垫布套等易燃物，将火势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然而不等他们稳步撤离，更多的怒吼与咆哮自“深渊”响起，并且快速向台上逼近。只见一头强壮凶蛮的风雷虎在四通八达的连廊之间纵跃，几下便踏上了角斗台。作为中高阶的魔兽，它拥有灵智，所以其目的并不在于吞食一两个人类，而是在于自||由。

        它环视四顾，很快便发现最直接的离开方式，便是突破雇佣兵的封|||锁，在逃亡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所以擂台上的四人根本没被它放在眼里，之后抵达平台的魔兽们也纷纷以风雷虎为首，向雇佣兵们悍然发起攻势。

        骑着龙鹰的“威廉姆斯”俯瞰发生暴|||乱的角斗场，满意地颔首。正当他想要继续纵火，进一步引起混乱时，一道炽烈的光芒击中了他的侧颊，留下一块被灼伤的痕迹。他怪异地偏了偏头，随后转过目光，看向擂台。

        此时，凯文已经从冥想状态脱离。听着看台上凄厉的惨叫，看着悬浮高空的罪魁祸首，他眉峰紧蹙，湛蓝的双眼中融入了一丝厌憎，沉声道：“你的身上有黑暗能量……不，应该更接近混沌，你是什么？”

        如果说稳定的黑暗能量还有亡灵法师等在使用，那么象征紊乱、无序的混沌能量，就不是人类能凭借规则掌控的了。参照那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为，故有此一问。

        被勘破的无形魔维持人型，饶有兴致地垂首看着那个光明法师。光明魔法本身缺乏攻击性，但光可以转化为热量，从而灼伤敌人。无形魔侧颊上的灼伤开始愈合，他摇头晃脑地回答了对方：“一个鼻子两只眼，一颗脑袋配四肢，我是人啊。”

        “一匹狼披上羊皮，被牧人当作羊，和别的羊一同关进了羊圈里，而它正好可以随心所欲地吃羊，只是好景不长……”凯文缓慢地说着，而没听过人类寓言故事的无形魔，也好奇地听着。

        趁此机会，“影子”缓缓地绕到了对方的身后。看着离地十来米的龙鹰，他唯一能击中对方的手段，就只有投掷武器了。他伸出手，影子开始伸长，直到够到了场边被撞到的武器架，缠上了散落在地的飞斧与匕||首，将其无声无息地勾了过来。

        “为什么？难道羊被吃光了吗？”无形魔煞有介事地思考着。

        凯文用余光瞄了一眼搭档，暗自运转光明魔力，同时以寓言转移敌方的注意力：“因为牧人夜里进羊圈认出了狼，并把狼倒吊在树上，仍旧让它披着羊皮，用来告诫那些在周围活动的其它的狼。”

        说完这一句，他猛地投出光明球，龙鹰也下意识地喷出一口火焰防御。然而烈焰并不会灼烧到无实质的光线，所以透亮的球体在无形魔的眼前炸裂，炽烈的白光夺去了它的视野。

        与此同时，“影子”眯着眼，朝既定的方向甩出一柄飞斧，又补上了两把匕||首，封死了敌方的退路。

        耀眼的光芒逐渐消失，龙鹰背上的“威廉姆斯”背后中了三下，身躯摇摇晃晃地，终是垂首向前倒去，口中呢喃着：“太大意了……”

        凯文与“影子”的脸上均现喜色，下一刻，却见对方弹簧般直起腰身，大大咧咧地对他们做了个鬼脸，道：“骗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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