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红绳
缙云一睡就是三天三夜,期间叛军多次进攻,巫玄都在帅帐内不出,由陈千星带领军队解救天都。
陈千星往往是带着一群人过去,敷衍地打一打,把叛军打退了再吹着流氓哨回来。
如此反复多次,天都都已经被围攻习惯了,好像一天吃几顿饭,他们就能被围上几次,都是家常便饭了。
至于齐元靖之事,由太子殿下做主,派炽翎和南渡前往军营,等待缙云仙醒来,再迎接圣驾回天都。
巫玄对于来监视的南渡和炽翎没什么意见,只是不许他们进入大帐,更不许单独见缙云。其余的,一概随便。
南渡和炽翎每日待在不待见他们的军营里,守在帅帐前面面相觑,心中惆怅就好像护城河里刚填满的水,一腔尴尬更与何人说?
青衮二州试探多次,发现对方的作战意志并不坚定,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决定铤而走险——拉拢巫玄。
他们先把这个反造完了,再商议怎么平分九州,岂不快哉?
然而,巫玄可不这么想。
二月十八日晚,一个使者鬼鬼祟祟进了帅帐,巫玄把屏风拉上,在帅帐见了这个所谓的使者。
来的是一个瘦小的男人,贼眉鼠眼的,看上去很是油滑。
“小的见过大将军。”
巫玄坐在椅子上,没说话。
那人就只好自己起身,笑着道:“大将军,小的奉吾王之命前来,想与您谈个合作。”
巫玄:“合作可以,我师父在南城门受的伤怎么算?”
那人脸上笑意不减,果真如外界所传,巫玄和缙云师徒情深,他忙从怀里摸出一只盒子:“当日立场不同,误伤了仙师,吾王心中有愧,特寻来这万年灵芝,为仙师温补气血。”
“还不错,留下吧。”
使者当即大喜过望:“那我们……”
巫玄打断他:“你进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站着的一男一女了吗?”
使者一愣,怎么就说起帐外那两位了?
巫玄道:“那是宫里的炽翎将军和南渡将军,天都派来监视我的。”
炽翎和南渡头皮一麻,生活为何如此艰难?
使者当即愣在原地:“不是,你……我……”
他纵是巧舌如簧也不知说什么好了,谁家见敌军来使是这种阵仗?
巫玄道:“看在你送来万年灵芝的份上,我不难为你,回去告诉你主子,我师父的伤不是白受的,我自会亲自向他们讨回来。”
使者一见和谈不成还有闹崩的势头,赶忙解释道:“我们无意伤了仙师,只是当时情况混乱,仙师又在城墙之上,这才……”
“所以,我师父还是受伤了。”巫玄不听解释,显得有些蛮不讲理,“既然如此,我就会去讨回来,趁我改变主意杀你之前,滚吧。”
那使者不敢再多话,连忙跑了。
巫玄又在那里坐了一会,有些疲惫地一抹脸,才回屏风后面。
谁知刚一进去,就和缙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愣了片刻才道:“师父!”
缙云方才听了个全乎,心中感慨巫玄和从前大不相同了,如今又四目相对,他才发现不过眨眼间,巫玄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再也不是需要他保护的小男孩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缙云感慨道。
“师父,饿不饿?我让人给你煮粥。”巫玄三两步来到他面前。
“……嗯。”缙云嗓子又干又疼,只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声。
巫玄立刻吩咐人去煮粥,又倒了一杯温水亲手喂给缙云。
一杯温水下肚,缙云才好了些:“天都如何了?叛军退了吗?”
巫玄心里有些不舒服,却还是道:“都没事了,你先好好养身子。”
他说着把茶杯放到一边桌子上,猝不及防被缙云摸到了脸。
他整个人一僵,戳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活像个扁担往哪一杵。
缙云有力无气地捏了捏他的脸:“生气了?”
巫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稍稍回过些神来:“没有,您是师父,徒弟不敢生您的气。”
这话可真够酸的,缙云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抬手摸上胸口,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衣服已经换了,就问巫玄:“见过衣服里的那个荷包了吗?”
那个荷包巫玄确实见了,女子时常送荷包给男子表示爱意,男子则随身佩戴传达心意。
他从缙云怀里摸到那荷包时心里膈应了许久,那上面的刺绣针脚细密,里面还刺了个“瑶”字,一看就是哪个心灵手巧的姑娘一针一线绣的。也不知道谁送的荷包,竟让缙云这么宝贵。
现在又听缙云一醒来就开始问荷包,巫玄心里更不舒服了,就道:“什么荷包?没见着。”
巫玄心思一向缜密,缙云不信那么大一荷包他没见着,这分明是和他闹脾气呢。
他只好一摆手:“里面原是我给你做的小玩意儿,丢了就丢了吧。”
巫玄一听就愣了,想改口又拉不下脸,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没有现在就把荷包拿出来看。
缙云见他那反应,又给了一次机会:“怎么,见过?”
巫玄依旧嘴硬:“没有。”
缙云也不拆穿他,只道:“可惜了,腊月十九那天,我用了一整天才做好的。”
巫玄尴尬地咳一声,起身道:“我看看粥好了没有。”
缙云:“……”越大越别扭。
巫玄走到屏风外,又回头看了一眼,才从袖子里摸出那个荷包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红绳做的手绳,上面还串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玉貔貅兽。
在古人那里,一般大人都会为小孩编红绳串上貔貅兽戴在手腕上,以保佑孩子平安顺遂,无灾无祸。
如今这个习俗虽然没有从前盛行,但许多人家还是保留了下来。
巫玄虽然心知肚明缙云是什么意思,可是看到那红绳时思绪还是飘忽了一下,听说月老给有情人牵姻缘用的就是红线,他总觉得把红绳戴在手腕上还有一层别的意思。
虽然明知是他自作多情,却还是忍不住心生荡漾。
“大将军,粥好了!”一个修士端着粥进来,刚好看到巫玄手里的红绳,这个修士很是健谈,当即就问:“大将军,这是家里给编的红绳?”
“嗯。”巫玄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红绳转了个角度,让那修士看得更清楚些。
谁知那修士把粥一放,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红绳道:“我也有,这还是我三岁的时候,我娘亲手给我编的。那时候家里穷,这绳子是我娘走了三十里路,专门从庙里求来的,这貔貅兽是我爹……”
巫玄:“……”
巫玄打断他的滔滔不绝:“粥快凉了,你下去吧。”
“哦哦,”修士这才想起来,连忙道,“粥得趁热喝,那我下去了。”
巫玄:“嗯。”
巫玄这才端着粥进去,见缙云脸上的笑意还没收拾干净,就道:“别笑了,先把粥喝了。”
缙云撑着坐起来,他连忙去扶,缙云坐好后才道:“你的这些属下都这么话痨吗?”
巫玄:“还有一个更话痨的,脸皮又忒厚,一张嘴没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缙云笑了笑,巫玄长大了,有自己的天地,有了生死之交,有了自己的生活。
他突然有一种老父亲一般的欣慰。
巫玄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把勺子一撂,让他这个老父亲自己吃粥去,但可惜他不知道,只耐心的喂缙云喝完了一碗粥。
缙云身上暖烘烘的,这才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他抬手一抓巫玄的手腕,果然握到了衣袖下的那根红绳,就道:“徒弟,荷包什么时候还我?那个可不是送你的。”
他越着急想要巫玄就越觉得那荷包有来头,心里就越不情愿给,只把缙云的手一松:“那荷包破了,我再送您一个新的。”
缙云道:“行,那可要快点,别耽误我用。”
“耽误你用还是耽误你对着荷包想人?”巫玄在心里吐槽,嘴上却是道:“知道了。”
他端着粥碗出去,一出大帐,炽翎和南渡就连忙围了上来,一言不发地用眼神哀求。
巫玄把手中托盘交给一名修士,一摆手示意他们跟来。
他们两人立刻跟上去。
几人在营地里转了几转,来到守卫森严的一个大帐前,里面全是被关押的人。
陈千星正坐在一旁石头上衔着草数星星,一见巫玄就把草一吐,上前道:“要审讯了吗?让我来,我最喜欢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惨叫了!”
南渡:“……”
炽翎:“……”
“此乃天子,怎可以糙米辱之!”
帐内传来一声尖细的喊叫,陈千星习以为常道:“又开始了,你还别说,这声音真挺像太监的。”
南渡和炽翎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陈千星:“怎么了这是?”
巫玄一拍他肩膀:“不是像,原本就是。”
“……!”陈千星:“里面那个是真太监?!”
巫玄没理会,只对守在这里的修士道:“放人!”
“是!”
南渡和炽翎都松了一口气,当即道:“多谢大将军。”
陈千星一脸懵的看着他们进去,又一脸懵的听着他们喊“君上”,最后一脸懵的看着他们把人接上马车去了天都。
他站在原地,宛若刚被一道惊雷劈过:“所以,我把君上关了四天,还给他吃了四天的……糙米?”
陈千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对着巫玄的背影喊道:“巫玄,你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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