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约定与烤鸭
方绍鱼冷然命令道：“跟着我念口诀，认主。”
一起念过口诀，人鬼才能做主仆，从此奴不可判主，否则有噬魂之灾。
僵尸狡猾，念口诀时声音忽大忽小，元朔让金线越敷越紧，僵尸这才老实起来。
念完口诀，方绍鱼微笑：“这下咱俩结契了。你以后就安分呆在这里，别再纠缠我了。”
元朔也松手，将桐树妖元收进口袋，说：“这元丹我会好好保管，你也不必惦记。”
乔宴脸色惨白得无以复加，坐在那儿不住叹气。
方绍鱼问元朔：“那个阿姨怎么办？”
“没她当初杀人的证据，我能怎么办？”
乔宴颤巍巍开口：“我可不想再跟疯子一块儿住了，要不报警——告她袭击道士，杀人未遂，总得控制起来吧？”
方绍鱼静默几秒，自顾自说：“我饿了。吃宵夜去。”
乔宴抓住生机：“我给你做——不，我请你吃，吃什么都行，你随便点!”
元朔饶有兴趣：“你还真当自己是人了？平常的僵尸先想到的应该是杀生，而不是报警吧？”
乔宴自豪：“做人的规矩当然是比做僵尸有趣。”
“既然如此，要怎么处置这个阿姨，你就自己决定吧。”
两个道士离去，留下一脸苦相的僵尸，纠结要如何自保。而被捆住的阿姨，正疯疯癫癫地唱起歌来。
回去路上，元朔叫住方绍鱼，交给她一瓶药。
“这个是外敷的，好好清洗伤口再用。”
方绍鱼看了眼手腕，答：“快好了，不需要。”
他没再坚持，收了药瓶，一时想不到说什么，停在那里，看街灯人潮淹没他们的影子。
她难得感激：“今天谢谢你。”
“嗯。”
“那个阿姨再行凶怎么办？”
“我用几道符镇了宅子，她和僵尸呆久了，身上有鬼气，暂时出不去了。剩下的事交给那个僵尸去想吧。”
这样乔宴也一并被困住了，省去不少是非。闻言，她放下心离开。
见方绍鱼扫码解锁一辆单车，元朔感叹：“有手机还真方便。”
“嗯，是比当山顶洞人方便。”
元朔不由得浅笑，望她一眼，说：“那我这个山顶洞人就先回山了，自己保重。”
道士一走，方绍鱼慢吞吞骑车家去。
叶泛仍然隐身跟在她后面。因为她扫了个生锈的破车，车速比龟速，叶泛轻易大步追上。
可他的心境并不悠闲。刚刚那个管家持刀架在方绍鱼脖子上，幸好有无宗的人来了，叶泛借着那根金线一齐使力，差点要了女管家的命。
他那瞬间的确有杀人的念头。
方绍鱼说过，害人的不该留在世间。可他贪恋的太多，又难以自控。
叶泛想开口和她说话，却不能暴露自己偷跑出去的事；想问问她的身世表达安慰，却知道她不接受任何人的可怜。
他只能默默跟着她回家。
开门时，方绍鱼察觉身后的动静，警觉拿出桂叶，叶泛则立刻飞回乾坤袋中——她什么也没看见。
乾坤袋内，叶泛意识到只能静静等待她召唤自己，他从没有能够主动和她交谈。
于是他伸手，将几支铜剑投掷向四壁，作出声响。数秒后，他听到乾坤之外方绍鱼的回应：“安静点，今天忘了买饭了，明天早上给你。”
他再次投掷铜剑。
方绍鱼的声音已经有些迷糊：“听话，明天多买点。”
他再再投掷铜剑。
洞口传出光亮，他果断飞了出去，立在她的房内。房内漆黑一片。
方绍鱼重重叹气：“有什么事？”
“铜镜。以后我能用铜镜和你说话吗？”平常住在乾坤里，铜镜他也不能乱用，今天想开始得到许可。
“你惜字如金，还要跟我说话？”
“嗯。以后想好好说话。”
方绍鱼的上下眼皮已经粘好502胶水，意识也模糊，胡乱回答：“随便……随便吃点什么——干锅鸡、烤羊排、鲅鱼饺子……”
她彻底睡死了。
“我当你答应了，”他的语气不似惯常的温和顺从，隐约藏着盛气，“你答应我了，方绍鱼。”
该应答的人，却在梦里快乐地吃着虾仁生煎。
第二天发出辞职申请，计叔却久久不给回音。在客人比苍蝇珍稀的秋日，方绍鱼百无聊赖，擅自关了店门去吃午饭。
走两步，遇到如絮，她立刻扭头。
走四步，遇到何拒霜，她果断转弯。
走八步，到一处巷弄，四下无人。她穿过巷弄，来到街边那家心仪已久的烤鸭店，难得遇上正常营业。她紧闭多日的心扉终于漾出一丝微笑，浮上了脸。
“吃顿饭而已，表情还能这么丰富？”旁人有些诧异。
她慌忙翻找身上，发现没有带隐身叶，只能扯过围巾盖脸，试图让对方配合装瞎。
对方并不配合，反而笑意更盛，温柔了些：“我没跟踪你，只是刚巧遇上的，赏脸一起吃个饭？”
这时，烤鸭店的店员也手持喇叭播报着促销活动细则。
于是她淡定放下围巾，朝着烤鸭店走去。林肆遥控锁了车，慢步跟在她身后。
刚坐定，方绍鱼急忙和店员确认剩下的烤鸭份额，店员再三确保能给她供应至少一只，她这才放心开始点菜。
林肆有些好奇：“钟表店工资高吗？一个人来吃烤鸭？还是你平常都吃不到想要的菜，所以哪怕赚得再少、也省得下钱开荤？”
方绍鱼冷淡回复：“我吃霸王餐。”
林肆勾唇，跟店员要了三份不同的烤鸭套餐，然后低头跟秘书回消息，商量一些项目的紧急处理方案。
二十分钟后，林肆的菜已经上齐，摆满了两个人的桌子，方绍鱼的烤鸭却还没有上来。
林肆帮她催了催菜，店员连连道歉：“抱歉女士，我们今天后厨比较忙，端菜的时候以为您和这位先生坐一桌、是一个单子，就疏忽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给您额外赠送餐后甜点和果盘，您随便选。要不——我们先跟这位先生协商一下，如果不介意的话，让出一份给您？”
林肆哑然失笑：“我当然不介意。”
店员一走，方绍鱼无悲无喜，好像料中：“看，我确实吃霸王餐。”
林肆了然：“饭店经常忘了你的单子，然后补偿你？不过今天应该不是诅咒，只是我点了三份，我们又坐一起，容易被会错意。况且我点菜，一个人也吃不完。”
说着，他拿了张春饼，仔细刷酱、配菜、摆肉，折好后，轻轻放在她的空盘里。
“这个套餐里用的鸭肉好像嫩一些，尝尝。”他专注看她。
方绍鱼动了筷子，夹起卷好的烤鸭凑到嘴边，又放下，怀疑地问他：“你是不是想求我，再带你下地狱？有钱人喜欢找刺激？”
“有点，我太无聊了。”他一边低头卷饼，一边接她的话茬，似乎已经得心应手。
正当他要下口吃时，方绍鱼猛然摁住他的手，卷饼洒落一桌，甜面酱滴在他西装上。
他皱眉擦干净衣服，抬眼看她时，被桌面的情形吓得眼皮一跳。
——原本一桌子片好皮的烤鸭，转瞬间成了蠕动的白蚕，甜面酱似乎是一滩血水，上方爬满苍蝇。地下涌来无数蟑螂，顺着桌腿要爬上岸；天花板则倒吊着硬币大的蜘蛛。
此情此景，好像置身失控的昆虫博物馆。
“闭眼，”方绍鱼命令他，“心里默念，这是幻觉。”
他乖乖照做，念了几遍，心仍然不宁，又忍不住停下：“真的是幻觉？”
方绍鱼用火符和桃木剑砍杀着魔虫，在他身边支起屏障，随口安慰：“嗯，幻觉。”
林肆睁开眼，只见一群服务员、厨师装扮的青面獠牙鬼对方绍鱼步步紧逼，要将她困在角落——他火速起身要去救她。
“林肆别过来!”方绍鱼说，“你呆在原地别添麻烦。”
她召出数道铜剑交叉拼接，组成一张爪形的利器，然后刻火符，引天谴之雷劈下，通过铜爪将电光传递给周围的妖邪。妖邪被电击弹开一片，消散了半数。
方绍鱼越过它们靠近林肆，林肆急切伸手，害她连忙闪躲，被一只妖牢牢抓住脚。
她拔出木剑，狠狠刺向妖怪的手臂，猛刺多次才把它的手臂弄断。还未活动好泛酸的腕部，昨晚的伤痕处又隐隐作痛。
这时，其余的妖怪又围上来，虎视眈眈，林肆顾不上其他，毅然挡在方绍鱼身前，舌头打结着逞能：“别、别怕……我护着你。”
方绍鱼超然物外，丝毫不慌：“那交给你了。”
“啊？呃——那好，要、要怎么打？”
“拼命打，打到你觉得足够刺激为止。”
“……你真狠——”他想回头，却意识到有只怪物逼近，硬着头皮拎起酒瓶豁出去开打，酒瓶结结实实在妖怪头上开花落雨。
妖怪毫发无损。它伸长手去掐林肆的脖子，却在碰触他皮肤的瞬间缩回手。
几只妖眼中升起惊慌之色，后退了半步。
方绍鱼没错过这个可疑的点，轻轻推了林肆一下，嘱咐：“凑他们近一点。”
“……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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