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门在外，小心僵尸
“哥哥……你见到我妈妈了没有？我是金金，我妈妈她就在这附近上班……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
“……”他望着金金，表情并不分明。
起雾了，他们更难分辨彼此，金金不自觉退后，开始哭喊。
猛然间，男人快步追上金金，拿出一条细绳系在她腕间，缠了几圈后，喃喃自语：“回去。回去。回去。”
金金随即陷入昏迷，只见一缕青烟从她体内跑出，往虚空而去。
男人结了两次手印，布下一张网，困住了青烟。青烟改变方向，想要冲回女孩体内，却被男人的手紧紧掐住。
明明是虚象的烟魂，竟然也能空手攥紧。是道士。
“哥哥——”青烟仍是金金的声音，“哥哥，金金不要死，还要找妈妈——”
他语气寡淡：“会找到的，你先去下面等着她。”
他正要收网，忽地，金光一破，青烟迅速朝着别的方向而去。
“这是……哪里呀……”怀里的小女孩逐渐苏醒，幽暗陌生的环境引得她大喊，“救命啊！爸爸！妈妈！”
转头时，她却突然息声——
“好帅的哥哥喔。”
回到店里，方绍鱼才敢松开袋子，放出青烟。好死不死，僵尸也趁机溜了出来，安静立在一边，把玩桌上的十字架型钟表。
“介绍下自己吧。”方绍鱼面无表情。
“我叫金金，是个小鬼。谢谢姐姐救我。”
“没救你，要是我不开心了，照样送你下地狱。”
“不要不要，姐姐，我还要找妈妈，找到了才能走。”
“附身别人是重罪，不知道吗？”
“嗯，我刚刚死不久，不太懂规矩。听说附身可以重新做人，我就试试。我想我妈妈了。”
“你从地府出来的？”
青烟转了转，好像在点头：“有个胖胖的人在我前面排队，他给了阴官东西，阴官给他开后门，让他回去地面。我偷听到了，就跟着一起回来。”
方绍鱼忍笑：“你倒是很机灵。人小鬼大，适合形容你。”
“姐姐在夸金金吗？谢谢。”
“我只能给你一天时间。明天就送你回地府。”
“那姐姐能帮我找妈妈吗？”
“没空。自己去找，他跟着你，”方绍鱼指了指僵尸，说，“要是敢有一点坏心思，他没轻重，可能不会留你全魂，到时候别说见妈妈，投胎也没机会。”
僵尸摇头：“不去。明天有太阳。”
“今晚就去，要是找太久，遮阳伞借你。”
“要血，”僵尸盯着她的手指，“很多血。”
方绍鱼微笑：“豪华太极封印大床房要不要住啊？”
“我去。”
青烟不甚满意：“姐姐，他好笨，不能帮我，你帮我。”
“没好处，不帮。”
“妈妈有钱，她给你。”
“不行，替鬼实现愿望，给人鬼牵线，我不能赚这种钱。”
青烟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那……那……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吗？找到地方就好，我自己去。”
“你妈很有钱？做什么的？”
“妈妈画画很好看。”
“叫什么？”
“金……金什么，忘了，妈妈姓金，金子的金。”
方绍鱼翻了翻手机，摇头：“找不到。我看你还是顺了那道士的意，到地底下等你妈吧。”
“你神通广大，比那个道士厉害，肯定能找到。”
金金口吐白沫夸了方绍鱼一晚上，直到关店，方绍鱼也没理她半刻。关上门，方绍鱼赶着僵尸和青烟同行，踏上寻妈之旅，自己则骑着共享单车回家去。
路过一片坟地时，后脑勺一阵光亮。她抬头，瞥见一道粉光朝着西方而去，瞬间开足马力冲着粉光追赶。追了半程，车速跟不上，她抽出一道符贴在车头，单车立刻以汽车时速飞行，她得努力稳住车把才不至于摔下去。
但粉光在她赶到之前消失了。方绍鱼难忍失望，丢下车瘫坐在地上，默然无语。
而那道被苦苦追寻的粉光，落在了某个人的手里。
僵尸回到家里时，打开灯，看到方绍鱼的额角多了块纱布，飞奔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她感觉到他凑近，冷淡开口：“幻术，我不会受伤的。”
僵尸定定地瞧，最终确认：“受伤了。不是幻术。”
“倒霉呗，习惯了。刚刚追一个东西，施了法术，没多久一道雷就下来了，邪门，又不得不信。”
“我会施法，你不要动。”
“不动也没用，还是倒霉，”她盯着他，平静地抱怨，“就像你，明明道士的血最难喝，还能净化僵尸，结果你反而喝我的血上瘾，缠上了我。真倒霉，祖上不开眼当什么道士，遗毒后辈。”
“没有毒，好喝。”
她虚弱得翻白眼，又问：“小鬼呢？”
“找到人了，明天抓。”
大概能理解是金金寻妈成功，他明天去回收金金魂魄的意思。
方绍鱼闭上眼，咕哝：“自己回窝去。”
“……”
“怎么了？”
“我——名字是什么？”漆黑的眸中并未传达出疑问的情绪。
刚刚陪小鬼找人，小鬼一直絮絮叨叨讲故事，讲完又开始盘问僵尸的底细，僵尸思索很久，也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
甚至连“你叫什么”也想不出个答案。
名字。跟了这么长时间，方绍鱼确实没叫过他名字，也压根没听他说过故事。
方绍鱼瞥了他一眼，忽然起身把他收进了荷包里，然后扎紧口袋，无语道：“爱是什么是什么。”
僵尸的想法，她没兴趣做睡前理解，还不如珍惜青春，睡个没效果的美容觉。
清晨，柔风轻吻，雀鸟欢吟，窗台的辟邪铃铛也组成夏梦的一章，难得奏出平和的曲调，让床侧的人悠悠转醒。
醒来，方绍鱼迟钝地梳理头发，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好像只有梦里，是一天中唯一幸运的时刻。
从小到大，她的噩梦都在清醒状态下发生，无论如何躲不掉，除了面对，就是承受。
白芜说过，如果擅用法术避祸，可能提早带她去见阎罗；如果私自删除那些回忆，将面临十倍于回忆的痛苦。她甚至没有裁决自己生死的选项。
荷包的晃动打断了她无来由的消沉。
她把僵尸放出来，抬眼一看，目光一滞。
“干嘛穿这样？”
只见僵尸一反常态换了套西装，还戴了副人模人样的眼镜，帅到可口的地步。除了脸色惨白些外，他完全不像寄人篱下没吃没喝的死人——虽然平时也不像。
平时方绍鱼把荷包当杂货间，让僵尸负责整理它。他会从里面找些衣服穿，大多是祖上传下来的褂子或者长袍，粗陋过时，又灰扑扑的，甚至留着太极鱼图案。
因为养他本来就血亏，方绍鱼不愿意多为他出一分钱。现在看到这身西装，她心跳两秒后猛然警觉，凶恶瞪他：“你哪儿来的钱买衣服？”
僵尸递给她一张小纸条，她看后再次瞪大双眼：“你中奖了？一万块？”
彩票上的日期赫然是两周前。方绍鱼这辈子没见过回头钱，表情都凝固了。
僵尸点头：“路上捡的，找不到主人。”
甚至不是回头钱，白捡的。
“你没身份证，怎么兑奖？”
僵尸又从兜里掏出方绍鱼的证件。
“……”
连一个盗用证件的死人都比她走运。
僵尸掏口袋，把剩下的钞票给她，然后紧了紧领带，说：“出门穿这样好些。”
对，要找那个小鬼来着。
方绍鱼把钱收好，拿出窥时镜递给僵尸，嘱咐他安抚好金金，如有意外随时联系。
僵尸静了静，手一抬，变出一个手机，提议：“镜子重，用这个。”
方绍鱼脑袋飞速运作，很快算出一旦准许他用手机，每月电费话费流量费增加的成本，于是断然没收他的手机。僵尸似有不悦，看她一刻，又低头抓了伞和镜子，慢吞吞出了门。
走到昨天和金金分别的岔口，僵尸烧了一道符纸，只见火光化为一只通体橙红的小雀，朝着南方而去。僵尸慢步去追，穿街过巷后，发现了一缕青烟的痕迹。
青烟遁入居民楼高处的某户，小雀尾随它飘进窗户。
僵尸仰头观察，忽感到脑后有可疑视线，回头，正对上一位陌生女子的目光。
他盯着女子，直把人盯到脸红。
女子心跳如鼓。家里蹲这么久，她被家长轰出门来洗衣服，明明只是如此平常的一天，竟遇上勾魂摄魄的眼，藏星隐月的眉。
她石化很久，终于决心不能放过眼前的帅哥，快步凑近帅哥僵尸，吞吞吐吐出一句：“你、看什么看？”
僵尸的唇似动非动，静静望她。
“还看？”女子内心祈祷天公下雨，帮她降降温。
僵尸终于开口，语调仍然礼貌：“你好，我饿了，可以吃吗？”
女子困惑一瞬，还是不由自主打开了手里的莲蓉糕，递给僵尸：“吃吧。”
还没听完僵尸口中的“谢谢”，她就被一阵风卷到了暗处的墙角。还没看清眼前的一切，她的脖颈就传来奇异的剧痛。渐渐地，女子体力不支，记忆也昏沉。
只记得听到轻飘飘的“难喝”两个字，而后眼前现出冰冷的俊脸。
“恕某冒昧，实是无奈之举。还请姑娘忘却今日之事，某不胜感激。”
……古——代人？
接着，受害人耳畔响起铃铛声，记忆随之被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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