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依

二人盘缠不多，没什么功夫细想要干什么事，只能捡拿手的事做，乔英最出众的就是一身武艺，于是买了些杂耍的道具，街头卖艺，而青青只有绣活还算出众，在乔英卖艺不远处支了个摊子给人缝补。

        许是盛京好久没有新面孔了，两人的生意竟是十分的好，尤其是乔英蒙眼飞刀，耍枪如龙，将周遭卖艺的衬得像是跳梁小丑，铜钱就跟雪花似的扔在她身上。

        可惜好景不长，同行眼红，往盛京场地辖制的官爷那儿一报，乔英不但工具没没收，辛辛苦苦赚了三天的钱还被罚了两天的。

        倒是青青一手好绣活给人缝补得极好，连贵太太都招来了，很赚了几两银子，乔英十分惭愧，道：“对不起青青，我还要靠你养着，我一定很快能找到活儿做的。”

        青青瞪了她一眼，娇嗔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初若不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哪儿能过这许多年的好日子，你尽管让我养着，我保准把你养得不比将军府差。”

        乔英半分没觉得欣慰，绣花是极累眼睛的，为了那点钱，把眼睛熬坏了是不值得的。

        第二天，乔英去集市买了个大磨盘回来。

        青青盯着那磨盘，惊疑地问：“老大，你这是干什么？”

        乔英擦着磨盘，回答道：“我娘没死前，教我做过豆花，我决定在你对面的包子铺卖豆花，咱俩好有个照应。”

        青青咬了咬唇，怎么想怎么可惜，她觉得以乔英的本事，沦落到卖豆花的地步实在是太凄惨了，孟节如此卑鄙失信，她更该千人捧万人敬。

        乔英似是看穿她的想法，笑了笑道：“待会儿我先做碗试试，你要不要尝尝，我应该得了我娘的真传。”

        青青不好扫乔英的兴，脆脆应了一声“嗯”。

        乔英做豆花的本事很好，豆花软滑香甜不腻，青青吃了还想吃，她将之前的想法一股脑抛到脑后，递过碗去还要，并且满口夸赞道：“老大，你真是做什么都行，你这豆花一定会名传盛京的。”

        乔英好笑道：“哪儿有那么夸张，不过做些小本生意到底比给人扛货打工好些，咱们赚够了盘缠，就到别的地方去。”

        这盛京物价贵得吐血，又是个伤心之地，实在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次日，乔英早早起来做了一大桶豆花，拎到包子铺旁边去卖，因着包子铺的生意还不错，乔英的豆花没一会儿就卖光了。

        包子铺的老板娘是个好心人，见乔英一个女儿家孤身卖豆花，特意送了她两个包子。

        乔英心中感激，第二天特意留了一碗豆花作回礼，谁知老板娘喝了，分外喜欢，便在包子铺门口给她放了一张小桌子，让她进来卖。

        盛京对于场地辖制十分严格，没有店面或许可很容易遭难，如两天前乔英被没收了工具和钱财还是轻的，碰上官爷心情不好随意寻个由头就下了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放出来。

        老板娘此举无疑是大大的善心，乔英无以为报，谢了又谢，老板娘摆了摆手，道：“嗨，不是什么大事，你这豆花味道好，能带我包子铺的生意，赶明儿起你多做些，不要怕卖不完，我这包子铺从早开到晚，你有事我还能帮着卖。”

        乔英想了想，给了老板娘一粒银锞子，请她务必收下。

        老板娘实在拒不了，便收了。

        就这么卖了几天，乔英的豆花越卖越好，熟脸客越来越多，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干脆让青青不要做那熬夜赶工的绣活了，让她帮忙打下手。

        青青欣然同意，做事算账从善如流，比乔英还伶俐。

        穷人孩子早当家，这些都是她原本就做惯了的，她那个酒鬼老爹成天外头喝酒赌博，她一个人养着家，有时辛苦赚来的钱还会被拿走。

        跟着乔英她觉得一点都不苦。

        这日，清晨街市热闹，客人们排着队的买豆花，乔英给人打豆花，青青给人找钱，突然，跟前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金钗银环云鬓华衣的女子杏眼皓齿，端得是一副好相貌，然而她眉宇间高傲的神态削减了她的美感，显得她分外不善，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丫鬟两个小厮，因她的出现，其他客人纷纷畏怯离开，只剩个别眼巴巴盯着豆花以及好奇看戏。

        乔英抬眸瞧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买豆花吗，要几碗？”

        女子指甲染着粉色，执着绣花的手绢满脸愤怒道：“找你找了一圈，原来你藏在这儿，乔英，你现在已经不是将军夫人了，还在得意什么？”

        乔英：“……”

        她哪只眼睛看到她在得意了？

        没错，女子正是孟节的爱慕者，名唤李清颜，某郎中嫡女，与孟节有过青梅竹马之谊。

        在她嫁给孟节之前，受到的最大的阻挠不是她那刁钻不讲理的婆婆，而是她。

        她为孟节又哭又闹又上吊，惹得孟节深夜过去劝阻，还是其父深明大义，硬是将她许了人家，才断了她的念想。

        只是，她和李清颜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李清颜视她为情敌，她亦不待见一个蛮不讲理撒泼闹腾的千金小姐。

        不想与她纠缠，乔英凉凉道：“如果不买豆花，劳烦您往后让让，不要挡了想买的客人。”

        李清颜不知乔英的底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没了身份和依仗竟还如此目中无人，一看她这热气腾腾的豆花大桶，抬手就想掀翻，但乔英眼疾手快按住了豆花桶的边缘，不过只使了一分力气，就让她掀不动，李清颜气得脸红，尖声叫道：“来人，把店给我砸了！”

        身后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听令顷刻上来砸包子铺，他们一边凶巴巴地赶客，一边推搡着青青，还想把老板娘的蒸笼里的包子全都扔到地上，然而他们刚一伸手，“嗷——”地一声惨嚎响彻整个包子铺。

        “滚！”

        乔英一声怒喝。

        随着她的手一放，被折断了手的小厮踉跄倒在地上。

        李清颜花容失色。

        乔英冷冷道：“你要是忘了我的前身，我不介意让你好好回想一下。”

        李清颜这才恍然想起，乔英前身是个土匪，须得孟节前去平叛的那种，骤然惊出一身冷汗，她仓皇往后退了几步，瞪着美眸恶狠狠道：“乔英你别高兴，这里是盛京，你一个被休弃的贼寇，没好果子吃，你给我等着。”

        “我等着你，你尽管来就是。”

        乔英只手负后，下颌高抬，面无表情，目光犹如雪亮的锋刃。

        李清颜一咬唇一跺脚，只好率人离去。

        老板娘受了不小的惊吓，人一走，她上前握住了乔英的手，忧心忡忡地道：“英妹子，那可是五品朝官的女儿，你怎么把她给得罪了？”

        乔英敛去浑身戾气，神情一刹温和下来，柔声道：“一言难尽，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老板娘连连答着，又忍不住道，“英妹子，自古胳膊拧不过大腿，民不与官作对，下次你还是让着她点，莫要招来杀身之祸。”

        乔英点了点头，笑：“知道了，下回听您的。”

        说着抬起头来寻找青青，想要安抚她一番，哪想青青早又去招揽客人去了，察觉到她的视线，与她的目光一对上，青青一边手上半刻不停地把豆花给了客人，一边催促道：“老大，找钱了。”

        乔英放下了心，才又同老板娘说了三言两语，然后各自继续做生意。

        李清颜狼狈离开了包子铺，越想心中越是不甘，若不是乔英，她便会成为将军夫人，而不是随便嫁给了一个六品小官的土憨次子，每日忍受他的木讷和不解风情，孟节明明是对她有情在的，都是她，都是乔英毁了她！

        而今她落难了，还敢作威作福，她要不还回去，如何做得李清颜！

        攥紧了帕子，李清颜几乎银牙咬碎，不经意一瞥间，陡地看到了盛京最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顿时一计袭上心间。

        傍晚，为了恩谢老板娘没有怕遭受无妄之灾让她们离开包子铺，乔英特意买了一堆食材送到了老板娘家里去。

        她们没有闲钱可以宴请老板娘及其丈夫去酒楼，能做到的唯有如此。

        老板娘留了乔英吃饭，乔英惦念着青青还在家里，歉意推脱回去。

        老板娘盛情道：“你们住哪儿，要不把青青妹子也叫来？”

        乔英回：“我们住七里巷的一间寒舍里，离这儿偏远，这会儿青青大概已经做好饭了，老板娘若想与我们吃饭，下回我让青青做好饭菜提来。”

        “别，别这般客气。”老板娘又忙不迭想赶人了，“你赶紧走吧，别让青青妹子等急了。”

        乔英红唇弯弯，离开时还顺手把老板娘院里花草的水给浇了。

        七里巷位处盛京极其偏僻的位置，乃是实打实的贫民窟穷人地，三教九流没有，全是为一口温饱苦苦挣扎的百姓，就跟乔英和青青一样，成天起早摸黑，甚是辛苦。

        既是穷人住的地方，当然也分外窘迫，图个房钱便宜，房屋的屋顶都是破的，之前下过一场雨，乔英冒雨补了屋顶。

        院子里种了棵歪脖子的枣树，主屋是摊开的一字三间房，一间卧室，一间客厅，一间灶房，家具手指可数，桌椅也刚好仅供她们两个人坐着吃饭而已。

        此时，乔英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找遍了都没找到青青的人。

        本该是做饭的时候，青青竟然不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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