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我当初就跟你说过了，药物只能起到辅助作用，要真正好起来还是得靠你自己。你自己都不想救自己，那也没有人救得了你。”
“那是以前的我，现在我有了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哦？是为了某个人？”
“是。”
这是明愿来国外的第四天，也是她第二次来找陈霖天做心理咨询。
明愿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顾虑，那就是她自己的心理状态。虽然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比较稳定的状态，也没有过激的行为，但鉴于她之前有过轻生的举动，她最后还是决定接受自己抗拒了好多年的心理治疗。
如果能够治好的话，那她就能和江如琛好好在一起了。
只是，如果最后还是不行的话，她可能还会再一次离开。
这次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陈霖天手中的笔顿了顿，扬眉看着明愿，轻声问道：“所以你这次主动来找我是为了接受治疗了？”
“嗯。”明愿看向陈霖天的眼神略带担忧，“这个病，是能治好的对吧？”
“从科学的角度来讲，只要通过药物和心理干预的方式进行治疗，是可以治愈的。”
明愿偷偷松了口气，又问道：“那大概需要多久呢？”
“短则几个月，长则好几年。具体治愈的时间要根据病人自身情况来判定，有的人可能会让抑郁症伴随终身，有的人可能治愈了还会复发。关于这个问题，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没关系，再久我都会坚持。”
时间的长短对于明愿来说只是一个数字罢了，十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年了。
陈霖天对于明愿的反应很是意外，很多人劝了她十年都没有办法让她改变意愿，而这回国短短几个月她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点好奇明愿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了。
“现在愿意跟我讲讲过去那些让你难过的事情了吗？”
明愿从自己母亲去世的事情说到江如琛的事情，将自己隐瞒了十几年的心事全盘托出。说到某些地方眼泪就从眼眶里跑了出来，陈霖天也很贴心地递上纸巾。他一直保持一个倾听者的身份，静静地听着，偶尔给一些回应。
陈霖天工作几十年来接触过很多患者，他们或多或少都会经历一些痛苦。有很多人不理解他们，觉得为了一件小事死去活来不值得。可殊不知对于他们来说那些经历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心里承受能力，才会在某一刻情绪突然爆发，甚至造成一些难以挽回的结果。
如今听明愿的叙述，他只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孩坚强得让人心疼。
明愿的抑郁情绪可能从亲眼见到她母亲去世那一刻就开始了，自责和愧疚的情绪淹没了她的心，笼罩她的只有无尽黑暗。
她不愿意把负面情绪带给身边的人，也从来不和别人说她的心事。她就好像把自己的心封闭在一个戒备森严的城堡里，没有人可以踏足。
有一天她感受不到喜悦，也感受不到悲伤，情绪没有过多的起伏。这不是代表她的病好了，而是更严重了。
即使到了她想要离开的时候，她也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开心，可她自己并不开心。
“患抑郁症的人大多都是善良的人。”等明愿说完后陈霖天才缓缓开口。
不是他们不爱生活，而是生活不爱他们。
他们的善良是不能被定义的，也同样得不到旁人的理解，也得不到世俗的认可。
有很多抑郁症患者用自杀来求得一个解脱，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让他们痛苦的世界。那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是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温柔。
这样的人也是少数，更多的人依旧在努力地活着。
他们独自承受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痛苦，独自面对着其他人看不到的黑暗，独自寻找着活下去的道路。
他们都是坚强而又善良的人，他们只是病了，很快就会好的。
明愿缓了好久才勉强止住了泪水，哽咽着说道：“可善良的人总是被辜负。”
陈霖天轻轻拍了拍明愿的肩膀，小声安慰道：“其他人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是你并没有不是吗？他现在依旧陪在你身边。”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自然就是明愿刚刚反复提起的江如琛。
也只有他才可以给明愿带来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我才想好好活下去，不只是为了他，更是为了我自己。”明愿的语气很坚定。
“好。”陈霖天也算是看着明愿成长了，此时也很欣慰。
“一会儿我给你开药，记得按时吃。平时要加强锻炼，最好培养一些兴趣爱好，记得过一段时间来复诊。”
明愿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我听说抑郁症会遗传，那会不会对下一代有影响？”
“确实有遗传的概率，但大多都是潜在的，没有收到重大事件刺激，一般不会发作。如果你们决定要孩子的话，只要注意营造良好的家庭氛围，孩子的心理健康也是可以后天培养的。”陈霖天说话时笑眯眯地看着明愿，就好像她现在已经有孩子了一样。
明愿红了脸，不自在地咳了两声，眼睛四处张望着。
“我努力穿过人海只为遇见你，我想洗冥冥之中自会有天意······”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明愿向陈霖天示意了一下，拿起了手机走到窗边。
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明愿显然愣了一下。
是陈耀的电话。
“喂？跨国电话很贵的。”
电话那头的陈耀喊了一句“明愿”就没有了下文，像是在犹豫些什么。
明愿皱了皱眉问道：“现在国内凌晨三四点吧，你这个时候不在温柔乡给我打电话干嘛？打了也就算了，你还不说话，这不是在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吗？”
按道理说陈耀应该没什么理由给自己打电话的，有什么事情发微信就行了，打电话肯定是有什么急事。现在陈耀支支吾吾不愿开口的样子，让明愿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明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没告诉江如琛你出国治病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明愿就猜到了个大概，估计是陈耀说漏了嘴。
电话那头的陈耀还在继续说：“今天晚上正好有个宴会碰到了，在闲聊时我跟他提起了这件事，他知道后就疯了一样跑了出去。”
“然后呢？”明愿很着急，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她当初不告诉江如琛这件事就是不想让他担心，但现在还是被他知道了。
“我找到他的时候是在他家里，他在收拾行李说要去国外找你。我就劝他这么晚了，要去也等明天早上。可是他不听，说自己一刻也等不了。”
“那他现在在飞机上？”明愿问道，按时间来算的话应该是这样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在明愿以为电话被挂了的时候才听到陈耀沙哑的声音：“他现在在医院。”
明愿那一刻感觉天都塌下来了，艰难地从喉咙中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今天我们这下雪了，初雪。路上结了冰很滑，雪也阻挡了部分视线，江如琛车开得又快，就跟一辆火车撞上了。”
“我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他还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他跟我说让我别告诉你这件事，后来就直接晕过去了，现在还在抢救室里。”
车祸？
抢救室？
明愿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在感受到疼痛的那一刻，才终于相信这不是在做梦。
“喂，喂，明愿，你听得见吗？”陈耀久久得不到明愿的回答，忍不住出声询问。
“听得见。”明愿手撑着窗台，身体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陈耀沉声道：“你别过于担心了，那一定不是江如琛想看到的。我告诉你只是因为你有知情的权利，医院这边有我帮你看着，你安心处理你自己的事情。”
明愿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发起了呆，她的心早就跨越了大洋彼岸，系在那个躺在抢救室的人身上。
他们真的太傻了。
两个人都都不想让对方担心，可最后却弄巧成拙。原本出于善意的谎言，在现实面前被一一击溃，只剩下无尽的悔意。
明愿现在只后悔自己的没有告诉江如琛真相，她自以为是地为了江如琛好，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害了他。
如果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肯定会把所有的一切都说给江如琛听。哪怕他会担心自己，也好过此时此刻躺在抢救室里面临生命危险。
可惜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怎么了？”陈霖天看着明愿接了个电话表情就变了。
“抱歉，我得马上回国一趟，治疗的事情暂时延后吧。”明愿几乎马上做出了选择，任何事情在江如琛面前都变得格外渺小。
“是国内出什么事情了吗？”
明愿没时间跟陈霖天解释太多，“他出车祸了。”
陈霖天紧皱眉头，也意识到了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对明愿说道：“我送你去机场吧，这样应该能更快一点。”
“谢谢。”
明愿一路上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手指紧握又松开，重复了无数次。几乎每隔几秒钟就拿起手机看一眼，看看有没有陈耀发过来报平安的消息。
“他一定会没事的。”陈霖天这个时候也只能用这些话语去安慰明愿，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效果微乎其微。
“江如琛，你一定要没事啊。”
明愿在心里低声祈祷，眼泪无声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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