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不行了，我要死了，放过我吧。”明愿扔了网球拍，浑身虚脱力地坐到了地上，气喘吁吁地朝周怡然摆手，一副耍赖的样子。
周怡然从网下穿了过来，没好气道：“这才哪到哪呀，这只能算是热身。”
明愿更绝望了，她觉得这一会儿的运动量已经可以抵消她一个月的运动量了，所以她选择继续坐在地上装死，“我不可能再动了。”
“你这体力也太差了。”周怡然很无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没忍心继续拉着明愿运动。反正她的目的也可以算是达到了吧，明愿现在这么累肯定没时间想不开心的事情了。于是站在一旁，就静静地笑着，等明愿休息。
“周小姐？”
周怡然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嗯，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这个人好像就是明愿的老板，下意识看了一眼背对着人坐在地上的明愿。很快就移过了眼神，看着陈耀，礼貌地打招呼：“陈总好。”
只不过在看到陈耀身边跟着的人时眼神不由得暗了暗，表情也变了。
明愿听到周怡然出声就看了过去，看清楚来人之后愣了一下，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恢复了无懈可击的笑容，就好像刚刚那个坐在地上撒娇的人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陈总，江总，你们好。”其实还有其他人，看着都是些成功人士吧，不过明愿一个都不认识，自然也不可能打招呼，在一群人中，江如琛和陈耀年轻俊美，确实很出众。
陈耀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人，不怀好意地问道：“不是说身体不舒服要请假吗？这里也不是医院吧，怎么就在这碰到了呢？”
周怡然尴尬地笑了笑，那是她说的，这请假的借口无非就是身体不舒服，但也没想到直接被人当场抓住了。
“明愿确实身体不舒服，我带她来进行运动疗法。”周怡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陈耀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离谱的理由，“打高尔夫，一起吗？”
见周怡然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在犹豫要不要去，明愿直接开口替她拒绝了：“不了，你们忙。”明愿对这种工作场合的应酬很是不喜。
明愿都这么说了，周怡然也不可能厚着脸皮跟上去了，还挺可惜的。
江如琛全程都没有跟两个人说过任何一句话，就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偶尔转过头去跟周围的人交谈，眼神都没有在明愿身上停留片刻，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气质冷漠而疏离，直到最后跟着陈耀一起离开。
“回神了，人都走远了。”周怡然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明愿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直在盯着江如琛看，轻咳了两声转移了目光，掩着唇说道：“差不多了吧，可以回去了。”
“等下，这里有个很大的休息厅，坐会儿再走。”
只要不是跟运动有关的，明愿倒也没有太多意见。
休息的地方人很少只有三两个，周怡然买了两瓶水，拉着明愿在空的位置上坐下，“给我讲讲你和江如琛的故事吧。”
周怡然知道有江如琛这么一个人，只是对两个人的事情了解得不多。以前不问是怕勾起明愿不好的回忆，现在突然要问是想知道江如琛这个人在明愿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明愿喝水的动作微顿了一下，清凉的水入喉，仿佛是为了给接下来要说的话引流。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谈过一场恋爱而已。初恋嘛，难忘了点。”明愿流畅的话语脱口而出，就好像是已经排练了无数遍。
“你知不知道你越在意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越是云淡风轻，没有一点情绪到让人觉得可怕的地步。”
周怡然很了解明愿，她在面对其他人的事情时，会替别人生气，会为别人难过，她其实是个共情能力很强，情绪很丰富的一个人。可是每次只要一提起曾经那些让她难过的事情她就会表现得非常平静，仿佛那些事情已经翻不起任何浪花了，包括母亲去世那件事，也包括江如琛的事情。
风平浪静的海面底下早就已经波涛汹涌。
“你还在逃避是吗？不然为什么连提起过去的勇气都没有？你想一辈子都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吗？明愿，等你能把过去当成别人的故事讲的时候，你才能真正抛下过去重新开始。”周怡然依旧坚持她的看法。
明愿长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妈自杀的事情吧？”
周怡然点点头，虽然那个时候她已经出国了，但还是听自己父母说过，毕竟这是件不小的事情。明愿的母亲本来就有产后抑郁，后来看到了一张明浩宇跟别的女人的照片误会了，情绪崩溃下选择了割腕自杀，被发现的时候送去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我当时放学回到家就看到了妈妈倒在浴缸旁，里面的血水都漫到了门外，我当时直接吓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我爸跟我说妈妈死了。我很后悔，我要是再勇敢点，如果我去叫人送妈妈去医院，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所以后来我一直活在愧疚之中，我怪自己的懦弱，还把这份怒火转移到了我爸身上。”明愿回忆起当年的事情，眼眶中含着泪珠。
周怡然心头一跳，她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明愿那么小的年纪却亲眼目睹了自己母亲的死亡，那是该多崩溃啊。
明愿哽咽着往下说：“我跟母亲最后一次对话还是为了成绩吵架，她死之后我变本加厉，不写作业、逃课都是常态，我好想有一天她突然出现把我骂醒，可她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后来我只觉得自己活着没有追求，没有希望，眼前只有一片黑暗。我当时就想：可能我一辈子就这样了吧。”
或许明愿的心理状态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问题，但是却没有人知道。所有人都觉得她那么做就是孩子青春期的叛逆，老师和家长只会怪她不听话不懂事，而没有人在乎她那几近崩溃的内心。
“可后来江如琛出现了，他就像光一样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明愿眼眶含泪，嘴角却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有次我差点被篮球砸到，他不仅帮了我还让那个男生向我道歉，他是第一个这么在乎我心理感受的人。”
“我学习成绩那么差，他还是坚定地相信我可以跟他考到同一个学校，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他却无条件地相信我。”
“我因为自卑不敢答应他的表白时，他给了我和他在一起的勇气。”
“在我觉得自己不够好，连我都讨厌我自己的时候，他却说他很喜欢我，让我也要喜欢自己。”
······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直都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身边，仿佛要带我一起冲破黑暗。那一刻，他身上的光照到了我身上。”
“他成了我唯一的追求，也是我唯一好好活着的理由。”
明愿一个一个细数着过去与江如琛的点点滴滴，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告别。
“可是有天我无意间听到他对‘为什么和我在一起’这个问题的回答。”明愿捂住了心口，脸上表情有些痛苦，“他说‘因为她好玩’。”
“我那个短暂而又美好的梦醒了。”
“后来我自杀了，没成功。在初雪那天，我选择出国了。”
周怡然心情很复杂，震惊、心疼、怨恨交织在一起，只能静静地看着明愿，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但她也在这个时候懂了明愿这些年放不下的过去。
当年的江如琛于明愿就是绝境中的救赎，可现在看来他却是另一个深渊。
她不是明愿，没办法感同身受，她不知道曾经的她是有多绝望才会抛下身边的亲人、朋友，果断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有离开这个世界的勇气，却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那你昨天为什么要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周怡然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她觉得当时明愿做出的选择至少让她不那么痛苦了。
明愿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掉落，顺着脸颊流下，“昨天江如琛来找过我，他说当年的事可能只是一个误会。他还说只想和我在一起，希望能够重新开始，我拒绝了。”
周怡然没想到自己昨天去明愿家之前还有这一段小插曲，此刻也是很讶异，同时也不理解明愿的行为，“为什么要拒绝？”如果当年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的话，说清楚不就好了吗？那两个人就能和好如初，明愿也终于可以解开自己的心结了，这是一件怎么想都很好的事情。
“一个随时都会死的人，该怎么许诺一个人的未来？”
明愿很清楚自己这些年自杀的想法只增不减，而十年来努力活着，只是为了有天站到江如琛面前的自己是完美的，然后亲眼见证他幸福的结局，那她就此生无憾了。
到时候，或许哪天，她就在别人毫无察觉的时间里，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周怡然用颤抖的手握紧了明愿的手，仿佛眼前的人马上就要消失了，只要握得够紧就可以留下她。
明愿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别怕，我没想自杀，我还没看到我的宝贝穿上婚纱嫁人呢。”
这话半真半假，明愿确实也想等到周怡然找到自己的归宿，而且她并不打算自杀，造就一场意外的话，这样担心自己的人或许会好释怀一点。
就在明愿沉浸在自己对未来的安排里时，耳边却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如果我不要你许诺的未来呢？哪怕没有以后，我也想跟你在一起。你这次能不能再为了我好好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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