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人区往事
晚上寒宋先去洗了澡，现在外面已经很冷了，寒宋洗完澡窝在暖和的被窝里，又拿出了汪焱送的那本相册看了起来。汪焱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寒宋捧着相册看的认真，就问道：“今天不看书了？”
“嗯，假期最后一天，放松一下。”寒宋说话的时候眼睛没离开相册，依旧看的专注。
汪焱钻到被子里，凑了过来：“一起看。”
寒宋正翻到一张奔跑的藏羚羊的照片，汪焱看到是这张，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你看看这只藏羚羊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和惊慌。”
寒宋仔细看了看，汪焱不说他根本发现不了，“有狼在追它？”
“不是狼，盗猎的。”
寒宋转头看了他一眼，“你…看到了？”
“嗯，想听吗？我讲给你。”说完，他便揽过寒宋的肩膀，要把他搂在自己怀里讲。
寒宋没想到他又来，用了用力要挣开：“讲就讲，为什么要搂着？”
“过程比较血腥，怕你害怕。”汪焱手臂搂的更紧了。
“我不怕，汪焱你这什么毛病，松开！”寒宋的力量和汪焱比，差的太悬殊，他挣不开，就冷冷的瞪着汪焱。
汪焱干脆不看他，幽幽地继续说：“当时我们发现那群畜生的时候，他们车上已经有一千多张羊皮了。”
一千多张羊皮？听到这个数字，寒宋不动了，他视线回到那张照片上，那只藏羚羊长的很可爱，也很矫健。
“它没死，跑掉了，因为我们开枪了。”
“你们有枪？你们是去做什么？”
“嗯有枪，那是我当兵的第二年，我和伦珠八个人，请了攒了快两年的探亲假，开了两辆车，去了可可西里。我们这些人早就适应了高原气候，野外生存也是常事，所以穿越可可西里对我们来说不是难事，一路上看了很多奇异的地势地貌，很多照片都是在那里拍的，行程一直比较顺利，直到走到可可西里深处，我们遇到那只藏羚羊，它跑得太好看，我拿出相机拍的时候，就看到了后面追着它的几辆越野，在他们要开枪时，我赶紧开了枪。”
“他们发现你们了？”
“嗯，藏羚羊趁机逃跑了，我们几个人迅速抄起了家伙，他们有12个人，携带的武器都是进口的，一看就是专门盗猎的老手。这些畜生都不是人，在这种地方杀人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遇到了就是你死我活。”
“那结果呢？”
“他们被射杀了七个，其中有三个是我干掉的，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但是我们也失去了一个人，后来双方子弹都打没了，就开始上刺刀肉搏，他们打不过，上了车就跑，我们死了一个战友，当时大家都疯了，不抓到他们根本不会回头。”
“那你们把他们都杀了？”
“抓到后用绳子捆了，这群盗猎的是很有经验的，他们交代这些年屠了几千只藏羚羊了，杀了都是便宜他们，我们有更好的办法，还能让他们死之前再发挥点作用。”
“什么办法？”寒宋直觉那可能是比死更痛苦的惩罚。
“无人区里面环境恶劣，动物生存的很困难，经常会遇到饥饿的棕熊和藏狼。我们遇到它们的时候，直接把这些畜生捆着丢下车，然后把车开到远处等上一会儿，熊和狼就会跑过来很快将他们分吃掉，血肉被撕裂，骨头被嚼碎，直到一点点啃噬干净，直到死前，他们都在不断的哀嚎和求救，那声音痛苦凄厉的就像地狱里面的恶鬼。”那血腥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回忆让汪焱不禁紧紧攥住寒宋的手，将他的手捏的又红又疼，但是寒宋没有动，任他这样攥着。
“那后来呢？”
寒宋的声音将汪焱从刚刚的失神中拉了回来，他才发现寒宋的手被自己捏的都快青了，他赶紧放开，揉了揉又没忍住放到唇上亲了亲，小心的问道：“疼吗？”
寒宋摇了摇头：“不疼。”
汪焱知道自己的手劲儿有多大，都已经青了，怎么会不疼，所以又揉了揉才继续说道：“出来后，我们带着战友的尸体和那一千多张羊皮，安葬了人以后，把羊皮交给了当地政府，还有他们那几辆越野，我们也开回来了，都给了政府。
然后又去了死去战友的家里看了看，他家里只有一对年迈的父母，知道儿子不在了，老两口比自己死了都痛苦，我给了他们一笔钱，又找了个人照顾他们。再后来，我们都从部队出来了，这两年，盗猎活动最猖獗的季节，我们就会再进无人区，有了第一次经验之后，我们带着最好的装备和防护，每次进去，都会解决几批盗猎的，没经验的砍一只手或一只脚，多次盗猎的喂狼和熊。”
“你们没把他们交到公安局？”
汪焱嗤笑了一声，“交到公安局，国家会按照法律制裁他们，他们会被判刑，然后好好活在监狱里，过几年出来，可能还会有更多藏羚羊死在他们手里。”
“所以你后来两年没回来，就是因为这个么？”
“一部分原因吧，”汪焱看了看怀里的寒宋，有些痛苦的问道，“寒宋，你怕我吗？”
“怕你什么？”
“我是杀过那些…畜生的，你怕吗？”汪焱将双手放到寒宋面前，“这双手上，都是血腥。”
寒宋抬起头，认真地看了汪焱一会儿，“怕，我从没遇到过你这样的人。”
但寒宋却主动握住了汪焱的双手，轻轻摩挲，看到汪焱手心上都是粗糙的茧和一些细小的伤疤，便心疼的揉抚着。
这还是寒宋第一次主动碰自己，自己的手被寒宋那样白皙干净的双手温柔的轻抚着，汪焱竟然眼圈开始泛红，忍不住将脸颊贴上寒宋的，在他耳边呢喃：“寒宋，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你怕我，我会难过，会觉得厌弃自己。”
这样的汪焱脆弱又可怜，就算是怕，也会忍不住心疼他，“汪焱，我觉得挺为你骄傲的，你做了一个人应该做的事，还是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事。你保护了该保护的，惩罚了该惩罚的，又有什么错。既然说众生平等，那为何藏羚羊就要被屠戮剥皮，盗猎者却可以心安理得的享用那些流着血的金钱？”
寒宋的话，让汪焱觉得，仿佛是被一个人从幽黑的冷水中抱了出来，放到了温暖的阳光下，他将寒宋转过来面对着自己，然后紧紧抱在怀里，激动地念着寒宋的名字：“寒宋，寒宋……”
寒宋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都过去了，你很好，没做错什么。”
汪焱在他脖颈上狠狠吸了一口，“寒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寒宋被这问题问的一愣，自己对汪焱很好吗，作为好朋友不都会安慰照顾彼此么？
见寒宋没有回答，汪焱又问了一遍：“寒宋，你怎么不回答我？”
“好朋友之间这样不是应该的么，这也不算什么，别想了，早点睡吧。”
好朋友，还是好朋友，汪焱有些无奈的放开了寒宋，两个人躺进了被子里。
汪焱看着寒宋，寒宋因为担心他情绪波动过大，一时可能缓不过来，所以也看着汪焱，其实他心里也不平静，那样血腥的事，就发生在汪焱身上，寒宋是有些不敢想象的。
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汪焱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了寒宋的面颊，用粗粝的手指轻轻摩挲，就在寒宋怔愣的瞬间，他的手指滑向了寒宋的唇，描摹按压，寒宋反应过来的时候，皱起眉，立即抓住汪焱的手，放了回去，目光中泛着微微怒意，汪焱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和自己的亲昵动作特别多，好像把自己当成个女人一样！
就是那眸子里的微微怒意，让汪焱心中的火忽然就被点燃了，他赌气似的，将寒宋拉了过来，让他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将他的脖颈压向自己，让两个人仿佛是在交颈缠绵。
寒宋的怒意被他这样的举动撩拨的更盛，“汪焱你再不放开我，我就把你踹下去！”
听了这话，汪焱用一条腿压住寒宋的双腿，上半身搂的死紧，声音沙哑的开口：“寒宋，你要怎么把我踹下床？”
寒宋被他气的眼尾泛红：“汪焱，你再这样，就给我滚出去！”
听到寒宋要赶自己走，汪焱终于有些委屈的放开了他，老实的躺回自己那边，看着寒宋愠怒的眸子，他用被子把脸挡上，就露出一双眼睛，嘴藏在被子里闷闷地说：“对不起啊，寒宋，我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生气了？”
“你不是故意的，那你刚刚在干嘛？”
“我…你刚刚一直看我，眼里都是我的倒影，我就觉得挺好看的，就没忍住。”说完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眼睛都快被蒙住了，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寒宋，你知不知道，你那样会让我觉得你是在勾引我。”说完竟然又露出了委屈的眼神，仿佛自己才是被欺负那个。
寒宋都快被气笑了：“汪焱，你一个大男人，我怎么勾引你？”
“寒宋，你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吗？被你那样看上一眼，无论男女，都受不了。”汪焱想，我就受不了了，也不知道还要憋到什么时候。
“好看又不当饭吃，再瞎说我真把你赶走，赶紧睡觉！”
汪焱最怕寒宋赶他走，赶紧把被子都蒙在了头上。
寒宋看着汪焱藏在被子里，有些害怕自己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他连人都敢杀的霸王，怕他一个寒宋做什么，但是看他那委屈又可怜好像是被吓到的样子，也不再说他，关了灯，闭上了眼睛。
汪焱在一边老实的躺了一会儿，一直没有听见寒宋平时睡着后的均匀呼吸声，就不怕死的又开口道：“寒宋，我能抱着你睡吗？”
“不能。”
“我想起死去的战友睡不着。”
“……”
“他倒地的时候，血染红了地上的绿草，我用手捂着他的伤口，可是我根本捂不住，纱布也全都被染红了，那血还是汩汩流出，我满手满身都是他的血，我看着他的生命在我怀里，一点点消失，我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寒宋，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自己的兄弟都保护不了！”
汪焱喃喃的述说着，黑暗中忽然感觉到旁边伸过两只手，他愣住了一秒，然后反应过来立即钻了过去，把脸贴在寒宋的颈窝上，嗅着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然后他感到背后有只手轻轻拍了拍自己，他便也抬手紧紧环住寒宋的腰，让他贴着自己。
寒宋无奈在他头顶叹了口气，自己的生活太过于简单平静，不敢想象面前人经历的一切，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不会崩溃，人的大脑可以承受的刺激是有限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有创伤后遗症了，好在汪焱平时看起来还好，应该没什么事，只是回忆比较痛苦和伤感。
“寒宋…”
“嗯…”
“我睡不着。”
寒宋的手又轻轻拍着他的背，仿佛一下下安抚在他的心房上，让他刚刚因回忆而躁动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他又往寒宋怀里钻了钻，两个人完全贴在一起，近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汪焱的唇似有若无的在寒宋的锁骨上亲了一下，寒宋僵住了一会儿，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感觉错了，就继续拍着汪焱轻轻的说道：“睡吧。”
汪焱满足的在他的颈间蹭了蹭，不管他经历过什么，被寒宋这样安抚着抱进怀里，他觉得一切都可以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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