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130章
册妃礼结束后不久,迎来了赵琰和晏云棠的大婚之日。
临近年关,成衣铺子已在竟售新年锦装,余者大小商铺在门首处堆叠起成架的爆仗烟花,铺内陈设着诸般门神画像,在售的有新历桃符,也有年画和春帖幡胜。
此外,街头巷尾也摆满了小摊,售卖各色应节的吉祥物件儿,又有小贩和货郎沿着街叫卖,年节气氛十分浓郁。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晏宅大门外便燃起了爆竹,硝烟与晨雾融为一片,响声震天,催得那些未起的四邻八舍草草与梦境挥别。
他们都知道这一场爆竹不是在预迎新春,是晏家在庆贺嫁女之喜。这爆竹声声是晏怀珉在向世人昭告,家中有女已长成,今朝得嫁贵门中。
自册封妃位之日起,在一众长辈的敦促下,晏云棠搬回了临水阁,暂住在晏家以待出阁。前院的爆竹声渐渐止住之际,后院的新妇也刚好洗漱完毕。
她未施粉黛,只绾了一个随常发髻,随着晏怀珉到晏家家祠祭拜宗庙祖先。
时值寒冬,彤云密布,将冬阳劝阻在云层之外。
司天监卜出的黄道吉日,果然不同凡响。虽层云遮日,却不见阴霾和晦暗,天色反而异常明亮清透,一副晚来天欲雪的景象。
晏云棠裹着厚厚的家常冬衣,睡眼惺忪地随着其父三跪九叩,为告别先祖,更为祈愿余生。
同一时刻,数里外的赵琰衮冕加身,也是跪跪拜拜未停歇过,先是皇帝面前的三跪九叩,紧接着又是李贤妃面前的二跪六叩。
这对新婚夫妇的双膝和前额忙忙碌碌了一个通早,才将将完成了今日的第一道使命。与赵琰的精神抖擞不同,晏云棠只觉得困倦,一寻着时机就闭目养神,为黄昏时分的亲迎礼攒精神。
从家祠回卧房的途中,晏云棠寻了个借口,独自绕道去了乐安居。
钟妈妈和吴妈妈早已备好香案等在院内。
她上了香,又在香案前洒了一杯薄酒,跪在蒲团上向唐母祝祷。
对她来说,方才在祠堂里的那一番告别更像是在表演,她只是晏怀珉用来全孝道的一只人偶,那些话语那些跪拜既没有温度也没有含义。
大婚之日,她真正想要话别的对象是她的外祖母。
祝祷完毕,她搬着蒲团绕过香案,走到另一边的空地上,虔诚十足地跪入蒲团。望着苍穹,双手合十,口中低声祈愿:
风伯作媒,天神为证
云水相赴,青红互结
小女有幸,得遇良人
宜室宜家,昌盛吉瑞
与君偕老,伴君白首
朝暮同枕,共赴余年
两心相守,一世不离
说完,她嘴角氤氲出笑意,久久不散。
与此同时的数里外,赵琰暂得了片刻歇息,取来纸笔,先是在纸上落下“举案齐眉”和“琴瑟和鸣”两列,想了想觉得甚是不妥,又换过一张新纸。
他好似是斟酌了词句,才提笔写下:
琼花抱珠,惭鸾愧凤
百年同心,千年同德
望着纸上那几列墨黑小楷散出来的露骨风月,他被自己逗得笑出了声。
他内心的窃喜恰如一位脱苞始放的少女之怀春,丝毫没有觉得百年千年的同心同德有女风的嫌疑。
他将墨迹吹吹干,折好,唤来一个小丫头,命她将他的美好期待塞去婚房的枕头底下。
乐安居里的主仆三人正在收拾香案酒具,流萤匆匆赶来,立在院门口急催道:“姑娘快些吧!都在等着您呢!”
晏云棠停下手上的动作,把剩余的活留给钟妈妈和吴妈妈,随着流萤穿过萧萧寒风,往临水阁仓皇赶去。
进了正屋一看,果然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的人,水泄不通。以唐宜为首,一众女眷和女使们早已穿戴齐整,等候多时。
晏云棠刚一现身就被人拥往了卧房。在数十双眼睛的围睹下,她重新洗漱过一遍,由着旁人为她梳头,上妆,换衣裙鞋袜,全程就像猴戏里那只任人观摩的小猴一般。
她左耳灌进一串吉祥话,右耳再灌进一串尊长的训诫与教导,双耳一刻不得空闲,等到终于拾掇得体体面面了,她脑子里已经嗡嗡一片,越发昏沉。
因她昨夜临时回了一趟莫宅给唐母的牌位上香,顺便又取了几件物什,前前后后费了一些时候,至晚才归,以致于延误了唐宜与她的话别。
眼下,趁着休憩间隙,唐宜才得了个时机,命郝妈妈将晏云棠的嫁妆单子呈上,给她本人过目。
她对自己的嫁妆既没有多大的指望,也没有多大的兴趣。毕竟唐母已经不在了,她也不知还能指望谁。又毕竟她不是个耽于享乐的人,丰俭于她没有过大的轻重可言。
由此她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接过嫁妆单子后,她还是仔细阅览起来。她不免感到好奇,若将情意和面子换作钱帛,她在晏家眼里究竟能值上几钱。
这一细看,不得了。她原以为的屈指可数,虽也可数,若有耐心慢慢数下来的话,但绝非屈指。
单子上密密麻麻列出来的那些东西,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除了唐母生前为她置办的三间茶庄和那座宅子,还有几处田庄、几处山林、数十间铺面、数座房产等大件,又有金锭银锭数箱,和数也数不尽的簪钗项圈及耳坠手镯等首饰,不是金银制,就是翡翠造,还有名家字画并着珊瑚东珠等摆件。再往下看,貂狐大氅,锦缎绸帛,金器银器充作的杯盘碗箸列了一件又一件。
乱花迷人眼,富贵更是迷人眼。
晏云棠把双眼瞪得圆溜溜,眼神里写满了惊疑。浏览过整张嫁妆单子,她抬起头,望着唐宜眨巴眨巴双眼,正欲发问,却瞥到洪秋不知何时已经穿越人群挤到了前头,正挨着唐宜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张嫁妆单子。
其心急如焚丝毫不加掩饰,明眼人都能看出洪秋那股子想要将单子揽过去细看的劲头。
见晏云棠抬眼望着自己,洪秋冷不丁翻了一个白眼,既是为表达自己的不屑,又是为掩饰自己的尴尬,接着悄悄挪动步子往后退出去两步。
唐宜早就注意到洪秋冲出了人围,在她边上死死盯着晏云棠的嫁妆单子,满脸都写着嫉羡和欲说还休,这让唐宜心中好不得意,恨不得把那张嫁妆单子摔到洪秋脸上,一条一条指给她看看清楚。
可唐宜今日心情大好,不愿与洪秋公然生出口角,也担心洪秋变出什么花样来扰了喜事,因此只装着看不见,偷偷在心里乐一乐。
唐宜拉起晏云棠的手,和颜悦色迎下她投来的疑惑,点点头以示安抚,然后指着单子上所列之物一条一条为她解释起来。
“这几件是你外祖母生前为你置下的,若不是你姨母带来交给我,我都还半点不知。嘿嘿。”
“这些,喏,从这到这,都是你姨夫姨母给你准备的。”
“往下这些,是我和你父亲准备的。你看看。”
“再有。。你舅舅身子欠安,今日虽不得来,可棠儿你看,从这儿到这儿的十几件都是你舅舅给你的。”
唐宜洋洋洒洒地炫耀给洪秋听,晏云棠默默地打着配合。
待唐宜说完了,她才伸出手,用食指在剩下半张单子上画出一个圈,问道:“那还剩这一大半是打哪儿来的?”
唐宜原本以为她看出来了,挨了一问,这才意识到她此前压根儿就没认真看过赵琰送来的聘礼。
于是附到她耳边,悄声回道:“这些是恒王府送来的聘礼,我和你父亲商量过后,挪出来一半作你的嫁妆。”
晏云棠眼中充满了迷惑。
迎上她这样的眼神,唐宜心头不是滋味。
以往,唐宜时而会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说不上哪里不对,只觉得自己这个小女儿眼神中不时会流露出一股超出常人的清冷深幽,待想与她说几句体己话,她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又让唐宜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今日,唐宜瞅着她终于觉得很是协调了。她那张少女的脸庞被红妆盖住了青涩稚嫩,通身的端庄娴雅与过早成熟的眼神在这时就显着相得益彰了。
她看上去内敛又敏慧,不怒自威,是唐宜不曾有却想有的样子。
面对她的疑惑,唐宜未多言解释。这份嫁妆单子,一半承载的是他们夫妇对她的愧疚,一半承载的是一双父母对女儿的禽犊之爱。
唐宜相信她能解其意。
晏云棠望着这张比晏云栀出嫁时多出数倍的嫁妆单子,正恍惚着出神,晏母不知从哪钻了出来,颤颤巍巍走到晏云棠面前,嘴里麻溜地蹦出一串吉祥话,末了给唐宜使了个眼色。
唐宜一味沉浸在感动中,直到晏母又是眼色攻击又是疯狂努嘴,她才明白过来。
遂将单子末处的几件物什指给晏云棠,道:“这是你祖母添给你的几样。”
晏云棠循声瞅了两眼,打了两声哈哈,敷衍着说了几句感谢。
明明没几样东西,入了洪秋的眼,却比天看着还大。
唐宜方才那一顿洋洋得意靠的都是唐家给的脸面,洪秋即便嫉妒得心里发痒也只能干看着。但眼下晏母竟出人意料阔绰了一把,这就给了洪秋发作的机会。
晏母的体己可都是属于她洪秋院里头的人的,凭什么分给旁人?洪秋不仅要把这口气出了,先前的那股子嫉妒也得顺道找个宣泄口一吐为快。
洪秋拨开人群再次挤到晏云棠面前,一顿唾沫横飞,含沙射影。
“哟,这嫁妆单子真是让我开了眼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把这宅里头那点子家财悉数给陪了!”
话音落下,唐宜就像被沸水冲顶的茶壶,“汩汩”往外冒着热气。
唐宜也不愿在女儿的大喜之日跟洪秋一般见识,先是气得朝洪秋翻了个白眼,而后干脆背过身去,不看洪秋那张脸,依着郝妈妈几人七嘴八舌的劝解使劲压住心头的怒火。
可洪秋偏偏要自找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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