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晏云棠早就想到必定会上演一出夺产大戏,只是没想到王丽笈自己不出面,倒是唆使一群为唐家效力的伙计来给莫铮夫妇难堪。而不幸的是,这群人找错了时机,难堪没给到莫铮夫妇,却砸到了她的头上。
掂量了片刻,晏云棠问道:“那你们可知,几年前外祖母还在杭州时便与舅舅舅母分了家?这几年汴京管事的也一直是我姨夫。外祖母生前应该也都知会过你们,汴京的产业都是要过给姨夫姨母的。”
其中一人忙不迭地回道:“这些我们何尝不知,但是你舅母来势汹汹,当着众人的面说老太太去世前,人老头昏,脑子已经糊涂了,所以才在莫老爷的教唆哄骗下做下了错误的决定。又说,如今大部分产业都尚未通过契书正式移交给莫老爷,就算那些已经立下契书的,王大娘子说,她也都会要回去。”
“她怎么要?”
“说是。。唐大娘子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理应连父母过世后留给闺阁女儿的那半份家产都得不到。。说是。。莫老爷若是不主动放手,她就要去官府告。。”
晏云棠不禁苦笑。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我没告她,她倒想来告我们了。不知道姨母听到这些话,会不会气吐血。。
另一人又诉苦道:“姑娘,我们也是没法。不只是我们五个,乃至院子外头等着的那一群人,哪一个不是拖家带口,有一屋子的人口要养活?若是丢了这桩活计,往后如何在这寸土寸金物价奇高的汴梁城活下去啊?!”
话音刚落,五个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争相诉起苦来,越说越激动。
“叔伯们莫激动,云棠明白你们的难处。”
待七嘴八舌稍稍止住,她深表同情和理解,继续道:“你们今日来了,是得罪了我们,你们今日若是不来,便要得罪了舅舅和舅母,手里的饭碗就保不住了。我知道你们也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十分不易。”
晏云棠与这些人并无交情,所以即使眼看着他们见风使舵,风吹两边倒,她既不愤怒,也不失望,反而心生同情。
见他们的情绪有所缓解,她才劝道:“既然叔伯们已经按舅母的吩咐来傅家闹过了,她想传达的话,你们也帮着她传达过了,你们的饭碗,想必也不会再丢了。那,诸位叔伯,是不是可以带着外边那群人散了呢?”
五个人听完,连连点头。其中有两个中年男子,不知是真心在乎与唐母和莫铮的旧日情谊,还是习惯了虚与委蛇说场面话,等另外三人已经往外走去,他们俩一拥而上,忧心又关切地叮嘱一句:“云棠姑娘,您千万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千万别怪罪我们。”
“我说过,我知道你们的难处,而且就算你们今日不来,舅母还是会用别的办法让我们知难而退。二位叔伯不必担心,今日这事儿就算过了。”
二人舒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那还烦请云棠姑娘晚些时候见着了莫老爷和唐大娘子,一定将我们的难处告与他们,请他们不要记恨我们才好。”
晏云棠付之一笑,嘴里应承着“放心吧”,将他二人送至门外。
聚众闹事已然平息之后,莫铮才带着唐容和莫彦生匆匆赶回了家。听闻闹事者都已散去,只能逮着晏云棠问长问短,听她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她想着现今形势剑拔弩张,也顾不得照顾唐容的情绪了,又把那几人的说辞都转述给他们听。
末了,莫铮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我不在,他们势必要为难你,吓得你姨母一路提心吊胆。”
唐容的心思却只放在王丽笈说她已经没资格继承唐母的遗产一事上。她愤愤不平,咬牙切齿道:“对嫂嫂来说,亲情在利益面前还真是一文不值!既是如此,让她去告!我就不信了,我是唐家嫡女,唐家的财产,我难道还分文都拿不到了嘛!”
晏云棠想起此前因晏珠家的事,曾浅显地研究过大宋律法。她记得《户令》里有明文规定,父母死后,未嫁之女可分得儿子一半的财产,但若是已嫁之女,也确实分不到分文。
见唐容义愤填膺,她只能将律法的规定如实告知。又劝道:“虽然舅母不仁不义,但姨母若是真的跟她对簿公堂,恐怕也捞不着什么好处。”
唐容何尝不知这些,她只是装作不知,只想在怒火中烧时逞一时之快。她不服气道:“那我就和她在公堂上好好说道说道,我一个已嫁之女分不到唐家家产,那么她一个害死唐家主母的外姓妇人,又能不能分到唐家的一个铜子儿!我倒要听听,她会如何解释母亲之死!”
一听唐容打算和王丽笈撕破脸,莫铮喜闻乐见,忍不住龇牙笑起来。他俨然已经把上回和晏云棠说的“放长线钓大鱼”一席话,抛诸在脑后。
莫铮靠在椅子上,惬意地把玩着手上的一串沉香木珠,对唐容的愤怒毫不在意,也对晏云棠的几声咳嗽听而不闻。晏云棠猜到了他的心思,既然他撒手不管,只能由她出面去劝说唐容。她先是提到了之前的“来日方长”,后又提起了唐文与和唐文瀚,几句话下来,唐容的火焰就被扑灭了一半。
眼看着唐容已经没有了想要鱼死网破的势头,不再对她的计划构成威胁,她又继续劝道:“所以姨母寒心之余,也要看看我们的现状。既然眼下我们还不能将舅母做的糊涂事公之于众,那若是头脑一热就不管不顾地去跟她争跟她抢,我们这。。不过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而已。”
好戏是看不成了,莫铮便也开口劝道:“娘子不必生气,那种蛮不讲理的蛇蝎妇人,你和她一般见识做什么。棠儿说的对,时机未到,我们不能跟她斗,既是自知不能斗,那又何必再生事端呢?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眼下便是不可以战之时。”
晏云棠听了,朝莫铮投去诧异一瞥。
莫铮将她眼神里的惊讶收进眼底,不禁露出几丝羞赧。他解释道:“人可以少结识几个,书却不能少读几本。商场如战场,想要有所成就,当然得借鉴借鉴古人的智慧,学习学习这驭人之术。”
说完,他又抿嘴一笑,作出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骄傲道:“棠儿别看姨夫现在满身铜臭,早年我可是一介白衣书生,满心想考科举为朝廷效力的。”
唐容和莫彦生随之破颜而笑。
晏云棠也笑道:“姨夫这般聪明的人,不需要走仕途,也一样为国出力。”
气氛逐渐缓和下来。可一想到今日之事不过是个开端,看王丽笈的势头是不打算给他们留半点糊口的家当了,唐容就坐不住,眉间的愁绪也半点都化不开,忧心忡忡地唉声又叹气。她把自己的忧虑说出来后,一脸无助地望着莫铮。
莫铮却大手一挥,满脸的无所谓。这倒是超出了晏云棠的意料。
只听他坦然道:“那些茶庄铺面和田产,本来就是你们唐家的产业,我从来也未生过觊觎之心。他们最好是全部拿走,我反倒落个轻松,不用再背个篡夺妻家财产的骂名,也不用再被人当个吃闲饭的赘婿看待。”
“官人倒是轻松了,那你就不管我们母子今后的死活了吗?我们生儿从小锦衣玉食,你让他以后怎么办?去过平头百姓那种粗衣粗茶的日子吗?”
唐容虽比姐姐唐宜稳重,但到了紧急关头,嘴也比脑子快。
“哦?!没了你们唐家的家财,你们跟着我莫铮就活下不去了?!就是粗衣粗茶咯?!我莫铮在你眼里这般百无一用?”
莫铮的火爆脾气一点就起。
眼看着夫妻俩就要吵起来,莫彦生又只是坐视旁观,晏云棠在心里叫一声苦,还是只能自己出头,劝道:“姨夫别生气,姨母不过是关心则乱,一时失言。姨夫在姨母心里是何等才智卓群,您还不比任何人都清楚吗?”
听了这话,莫铮觉得自己刚刚被唐容丢掉的面子,又被晏云棠找回来了。于是,他把才冒了个头的怒火压了下去,高声放出几句诸如“没了唐家,你们跟着我,日后照样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自我陶醉了一番之后,见众人都默不吭声,才识了趣冷静下来。
他转过话头,说:“不过,这也还得感谢死去的岳母大人。亏得她老人家慷慨,将这些年的粮食贩运所得悉数交由我支配,还有上回的军需粮草和冬衣,一应所得皆没有从唐家走过账。所以,就靠着这条路,我们也能活的很好。”
听到日后的生计有了着落,唐容这才稍稍放了心。不过,这是莫铮头一回把这些事告诉她,此前唐容一直以为贩粮的收益也都是归在唐家名下。唐容虽然放了心,但同时心里也生出一股埋怨。
我待官人一向毫无保留,可他竟然对我有所隐瞒。更不可思议的是,母亲竟然也没有把这些事对我说过。
莫铮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里透露了什么隐晦内容,自然也就看不出唐容的心思和不悦,只顾着沉浸在他即将大展宏图的畅想中。当然,唐容埋怨归埋怨,即使当下心里不舒服,即使事后也会一直记在心上,但她对莫铮的爱甚至超过了对莫彦生,因此这也并不是需要担心的问题。
唐容又想起一件事,问道:“今日他们来闹,可惊动了卢大娘子?”
晏云棠叹道:“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惊动呢?只是卢娘子顾及我们的脸面,没有出面。等到那伙人走了之后,她大概是怕我多想,才特意过来安慰了一趟,让我们不用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只管安心住着。”
唐容皱着眉道:“傅家母子的为人真是没话说。可越是如此,我在这住着就越是不安。”
莫彦生也担忧:“万一那伙人之后又上门闹。。或者舅母又生出些其他的事。。”
晏云棠早就做好打算了,眼看着时机已到,趁势说:“姨夫姨母,来傅家之前我就做好打算了,只是近来事多,我还没机会跟你们说。刚好也趁着我们借住在傅家的这几日,我找了人去收拾那边的宅子,想必现在也都整饰地差不多了,我们明日就可以搬过去。”
“那边的宅子?”莫铮三人异口同声,惊异问道。
“什么宅子?”唐容又追问一句。
“去年母亲开始张罗。。给我。。额。。找夫家,外祖母说她早年给我备了嫁妆,但都还留在杭州,她担心。。便在汴京为我置办下一座宅子和三间茶庄。”
莫铮听完,想都不想就断言拒绝:“既是岳母大人为棠儿置备的嫁妆,我们怎么能过去住!不行不行!”
晏云棠劝道:“我何时出嫁,出不出嫁,都还是个未知数。宅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宅子有没有人住,都是几片屋瓦房梁撑在那,但我们没地方住,可是要流落街头的。”
莫铮摆摆手:“不行就是不行,我一个手脚俱全的大丈夫,怎么能动外甥女的嫁妆呢!说出去岂不是徒作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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