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万箴此行，收获颇丰。他满心喜悦地离去后，唐母把晏云棠叫到自己的卧房中，一脸渴切地问道：“成了？”

        晏云棠摇了摇头。

        “哦。。那就是没成？”唐母脸上似乎也看不出失落之色。

        晏云棠还是摇了摇头。

        “成也摇头，没成也摇头，难不成，还能在成与不成之间，再弄出个什么说法来？你个丫头，卖的什么关子，倒把你外祖母都给摇糊涂了！”

        方才和万箴的那番对话，让晏云棠直到现在，依旧感觉很不真实。她觉得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轻飘飘地浮在不知名的某个地方，找不到落脚处。她希望一切都是幻象，可她耳边又确实还回响着，她答应万箴时说出的那几句话。望着唐母一脸的慈祥和关切，意识到一切都不是做梦之后，她叹了口气，心里泛起一阵不舍。

        她走到唐母近旁，伸出双手，环住唐母的肩，软语问道：“外祖母，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放心不下的人，棠儿若是嫁了，那您怎么办？嗯。。或许，日后外祖母可以搬去跟我一起生活吗？”

        唐母“哈哈”一笑，道：“看来是成了。”

        晏云棠轻轻地“嗯”了一声。

        唐母慈眉笑目，拍拍晏云棠环在自己肩头的手臂，调侃道：“你这还没嫁人，就想着要带个拖油瓶了，你夫家会同意吗？哈哈哈。。”

        “外祖母怎么会是拖油瓶，真要说起来，我才是拖油瓶！都拖了您十几年。。您若不愿跟着棠儿，那棠儿就不嫁了，棠儿一辈子做外祖母的拖油瓶！时时拖着，处处拖着。”想到自己将要外嫁，她不由自主就矫情起来。

        “瞧瞧，又胡言乱语了，真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你啊，好好听我给你说道说道。你现在只管先考虑好自己终生的着落，毕竟婚姻于女子，那是足以逆天改命的大事！若是一着不慎，将来恐怕会落得个满盘皆输，切莫疏忽大意了。至于我，一个半截都已入了土的老太婆，日后何去何从，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你现在需要想的，需要做的，是为你的后半生去做盘算，要为着你自己，从长计较。”

        “后半生？我早就想过了。”

        “哦？怎么想的，说来我听听。”

        “我想一直跟外祖母一起生活，等您活到一百岁，成了老寿星，有朝一日修完了人间的善行，被天上的神仙召了去，到时候我就去乡间。嗯。。每日种田采果，怡情养性，再行行善，积积德，若是有幸感召了天神，那时外祖母再来凡间接我，我们一同去天上做神仙。”

        “从小到大，你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迹象，我立马就找了郎中，给你看治，从未烧坏过脑子。可怎么，你大都大了，却总是说些胡话呢？”唐母又是摇头，又是扶额，作头痛状。

        “外孙女说的都是真心话。。”晏云棠把嘴一撅，表示不满。

        唐母觑着她，想起她此前曾多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将来不嫁的话，想了想，叹了口气，又是一副深表理解的语气，说：“你还是个小姑娘，未曾经历过男女之间的美好，又从小看着你舅父舅母，和你四叔四婶那样的夫妇，自然对婚姻。。也就没有多大的希冀。但是人呢，不能总看着不好的，要多看些美的好的，这样日子才能过下去。远的不说，就说你父亲母亲，还有你姨夫姨母，这么多年来，他们不也过的和美融洽吗？”

        “母亲在晏家受委屈的时候，姨夫昏了头，撸起袖子对姨母动手的时候，外祖母难道不知道吗？”

        “世上的婚姻，千千万万，每一桩各有其味，自然是不同的人，尝到的味道也不同。你说的依旧是那不好的，你得再看看好的呀。你想想，除了你说的那点子东西，你母亲和姨母，大体上不都是甜蜜蜜的吗？”

        晏云棠按唐母的话，认真想了想，暗叹：母亲和姨母。。还真是一对恋爱脑姐妹花。。

        见她没有反驳，唐母语重心长地接着说道：“你母亲当初看上的是你父亲的才华和正直，所以她虽然不时抱怨你父亲不解风情，不为她出面，但终究都只是嘴上说说，从来没有为此闹过；你姨母呢，呵呵，她看上的是你姨夫对她的钟情，所以即便是你姨夫脾气粗暴，动了手，但他事后随便两句窝心话，就能把你姨母哄得服服帖帖。所以你看，他们俩闹起来的时候，我从来都不劝架，没得惹一身骚。嗯。。如此说来，你母亲和你姨母过的也算平静，也算和美，对不对？那依你看，这是因为她们的日子里，事事都顺心的缘故吗？”

        晏云棠摇摇头，表示不知。

        唐母自己道破：“当然不是！那是因为，她们都看着对方有的，而不去奢望对方没有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再看看你四婶和舅母，在外人眼里，她们俩可比我那两个女儿过的风光多了，但是我们这些身边的人看着，她们又是如何呢？你四婶和你舅母一个样，成日里生气闹事，撒泼斗狠，呵。你几时见她们会心笑过了？”

        晏云棠仔细一想，还真没有。洪秋和王丽笈当真是如出一辙，除了在人前装装样子时，能够笑到花枝乱颤，平日里当着非要害人物的面，她们总是一副愤愤不平，普天之下人人都亏欠她们的神态。想到这里，晏云棠长长地“嗯”了一声。

        唐母继续认真道：“这些，就是我方才给你说的那个道理。你四婶一味想辖制你四叔，希望他在内宅中能够本分，但本分原是你四叔身上没有的品质。你四叔不思进取，毫无自制，好色贪赌，走歪道弄了个妾室进门，呵，那边院子日后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大事来！你舅母呢，也是一样，明知你舅舅是个老实巴交的木头人，却逼着你舅舅去争强去好胜，还处处不满意。日子久了，她被纵的无法无天，视人命如同草蚁，哎，你舅母也是唐家一个极深的祸根呐。。”

        说到王丽笈，唐母感到神伤。晏云棠安慰了几句，她才接着说起来：“外祖母说这么多，是要告诉你，挑选夫婿，莫去追求他身上没有的东西。日子能不能过下去，过的好不好，还是要看你能不能欣赏他所拥有的，接受他所没有的。”

        晏云棠自我思量了一回，又回想了一遍她曾经的闺蜜，朋友，同事，同学和亲人的婚姻，好像。。都能验证唐母所言，确实不无道理。半晌，她眼神中满含着钦佩，望向唐母，卯足了劲，点了两下头。

        道理说完了，唐母又笑起来，试图打破凝重的氛围。她说：“你来之前，万箴这孩子就把对你的心意，和你不搭理他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跟我说了一遍。我起初还以为你不会同意，没想到，我们棠儿倒是喜欢万公子的。哈哈。”

        晏云棠挨着唐母坐下，回道：“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母亲现在紧锣密鼓地在给我找夫家，忙得热火朝天。。在我看来，那根本就是没谱的事，凭着媒人说的如何天花乱坠，可事实究竟如何，还得自己嫁过去了才知道。若遇上个鸡飞狗跳的家庭，那到时候再后悔。。也晚了！所以，我想着，与其嫁给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倒不如嫁个自己熟悉的人。”

        见她对这桩婚事似乎没有多大的热诚，唐母出言安慰道：“嗯，你也不必如此灰心丧气，说的好似嫁人是个实属无奈之举。我瞧着，这万家的小郎君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他同我谈起对你的心意时，也是言辞真切，至诚至恳。况且，我们唐家也是商户，你从小养在我身边，也算半个商门女子，两家结了亲，那都是同道人。只是我刚才给你说的，这万箴有的，和没有的，你都考虑过不曾？他人究竟好不好，你可知道？”

        “子铭哥哥与王爷不同，他说话办事，滴水不漏，长辈同辈亦或是孩童，无一不夸。虽然有时候我很疑惑，他待所有人都面面俱到，那我于他。。又有什么特别的呢？不过，既然人人都说他好，想必。。自然是不错的吧。”

        唐母将一声“哦”，发出了上扬的音。她盯着晏云棠的眼睛，一脸深意，调侃般地问道：“我倒是从这句话，听出你的言外之意了。所以，棠儿是觉得王爷那种，‘除卿以外，举目无人’的，要更好了？”

        “外祖母！”晏云棠这才意识到，她竟无意中将赵琰和万箴做了对比，还无意中说了出来。

        “外祖母说错了吗？外祖母虽然人老眼花，但是就算隔着雾，也还能看出是花是草的。”

        晏云棠自悔一时失误，忙岔开话题，继续道：“但是，子铭哥哥唯有一点不好，太受他母亲辖制。”

        “你不愿提王爷也好，我虽十分喜欢这个孩子，可齐大非偶，本就没什么希望的事，以后也不用再想着了。至于你提到万公子的母亲，我可是听你姨夫姨母提起过，也得闻过小道的风言风语，据说这陈氏，嚣张泼辣，待人处事都十分有手段，是出了名的母夜叉。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万箴若是没有铮铮铁骨，一味受他母亲的辖制，日后。。你可是有委屈受。趁着为时尚早，你得把这些都弄清楚了，也得自己都想明白了，再做决定。”

        晏云棠默默祈祷：希望万箴不是个妈宝男。

        “看他今日的态度，好像也不是一味受辖制，也还是有主见的。。吧。”

        唐母点点头，给出一句：“究竟如何，且等他父母上门提亲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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