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013章
“你们说那白布底下,”章北紧张地吞咽口水,“有几个?”
孙非凡被这话吓得好悬没把球杆甩飞出去:“章北大哥你别说这么渗人的话,那车就那么大点,躺俩顶天了。”
乌笛颤抖的手掰断一根牙签,赶紧又抓出一把。
李南赤手空拳,索性抄起林紫南打包回来的平底锅权当慰藉。
章北选好一张引雷符,胆气壮了不少:“四对二,数量上咱们占绝对优势,干他大爷的!”
车上躺平的兄弟好像听懂了他开战的信号,平铺的白布呼扇,呼扇,就像下面的人在喘气。
白布每动一下,四人组就缩一下脖子。
白布呼扇得越来越快,终于,如一张大网升了起来,露出下面焦黑的人形。
横着只躺了两个,可竖着叠起老高,起码得有十个。
章北的引雷符没捏住,一个炸雷随着符纸落到他脚尖前面的地面上。
章北:“qaq”
银白巨闪晃得四人下意识闭眼,等他们重新适应黑暗再看过去,车子仍停在原处,叠罗汉似的两沓“人”却不见了。
四人汗毛倒竖,急忙左右张望寻找,奈何周遭漆黑,手电那点光亮只能照亮脚边丁点大的范围,根本看不清那些“人”躲到哪去了。
看得见的危险变为看不见的恐惧,四人乱了阵脚,想扩大寻找范围又不敢贸然分散,以免被狡猾的对手逐个击破。
也不知是谁提议道:“四下空旷防不胜防,还不如躲到车上去,把门一关,管他牛鬼蛇神谁都甭想进来。”
章北直咧嘴:“那车可装过死人。”
可这阴城,哪里没死过人。
四人背靠着背时刻警戒着向面包车移动过去,来至车尾,章北探头向内张望,后排空空,连那盖尸的白布都不见了踪影,前排驾驶同样无人。
乌笛试探着往车里射了几根牙签,确保没有他们看不见的东西,这才跟随同伴上车。
那辆自行车被几人连拉带拽也拖上面包车,贴边站着。
车门缓缓关闭,车内又黑又静。
章北说:“我手电不亮了,你们的呢?”
孙非凡和乌笛都说:“我手机早没电了。”
李南翻包寻找林紫南从超市拿的新手电,鼓捣半天也没能弄出光亮来。
章北来气了,一段咒语过后,烧起来的符纸照亮了车厢内不大的空间。
这车在外头看平平无奇,此刻看清内部,四人打从心底钻出一股凉气。只见后排的车窗上绘制着红色纹路,跟李南门票上那些符咒很像,却又跟任何一个都对不上。窗外黑如墨染,那红色线条就像画在了黑色的纸上,多看两眼都心慌。
前排两个座位,章北缩紧肩膀费力钻过去,才坐上驾驶位,他就爆了粗口。
“这车根本不能开。”
众人闻言全都探头去看,章北的身前除了个方向盘,什么都没有了。
细看那方向盘,竟是悬空的。
章北咒骂着赶紧爬回后座,跟同伴挤在一起,心里踏实点。
喝口水定了定神,章北说:“我以为有了这辆车,咱们能方便点,可这车实在太不对劲了。”
李南说:“咱们在车里确实要安全些,章北大哥我懂你的好心。”
孙非凡:“对啊,车里再不对劲也就咱们几个,外面可有十几个从车里跑出去的东西呢。”
乌笛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章北:“等会,听这意思,你们以为是我招呼你们上车的?”
李南:“啊?难道不是?”
章北急了:“当然不是,这车没有驾驶员就能自己沿街往前出溜,我怎么会号召大伙上车躲着。”
李南懵了:“那是谁提议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已了然。
那句话,不是他们四个中的任何一个说的。
挤在车门旁的孙非凡和李南立即去推车门,然而没有锁扣的双开门重若千斤,怎么都打不开。
李南抱紧了背包:“那些东西一定是惧怕章北大哥的引雷符才诱骗咱们上车,如今自由的鸟成了瓮中的鳖,章北大哥再引雷得先想想会不会连自己一块劈了。”
孙非凡也郁闷了:“车里这么狭窄,我的球杆挥不开。”
众人看向乌笛,乌笛握紧牙签盒的手青筋暴起,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团队里仅存的有效战斗力。
人心涣散之际,章北一声暴喝:“都别慌!既来之则安之,如果对手足够强大又何必搞这些阴谋诡计。它们把咱们骗上车恰恰说明它们没有把握战胜咱们。咱们先失了一城,但胜率仍是五五开。”
见同伴脸色有所好转,章北开始分派任务:“李南老弟,你再看看你的秘籍上有没有眼下能派上用场的符咒;孙老弟,咱俩负责拆车,一个破铁盒子就想困住四个大老爷们,做梦;乌笛老弟,你负责警戒,只要车里有风吹草动,先给它射成马蜂窝。”
明确分工的四个人霎时专注于自己手头上的任务,孙非凡和乌笛换了位置,与章北一道翻去前排,用他那球杆砸窗玻璃。
李南借着符纸烧起来的微弱亮光,恨不能贴到门票上去看那些复杂的符咒。
乌笛则趴到画满红色纹路的窗玻璃上,黑暗背景下的透明窗玻璃并不会阻碍视线,乌笛看着看着,只觉黑暗中有一抹白色闪过,定睛去看,一只纯白色的圆形物体怼到了他近前,要不是有玻璃挡着,就怼他眼珠子上了。
乌笛“妈呀”一声从车这边弹射到那边,对面窗户上的白色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加清晰起来。
像……人的眼睛,只有眼白没有黑瞳的眼睛。
乌笛咽咽口水,缓缓转过脑袋,那白色圆球赫然在他脑后的窗外。
车身摇晃起来,幅度越来越大。
章北下意识转动方向盘,面包车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简直比报废车更显沧桑。
章北再爆粗口:“干他大爷的,有人在外头搬车。”
孙非凡脑门冒汗,球杆一下一下砸着窗玻璃,可就是砸不开。
李南这时开口:“章北大哥,攻击性的符纸都有可能劈开车体,不过……”
他想到章北首次使用引雷符的场景,实在担心章北劈开汽车之前先把他们几个给劈零碎了。
章北却在李南的欲言又止中得到灵感,他曾在李南的房间里险些劈中走廊另一头的林紫南,那眼下他在车里,是不是也能劈了车外的那些东西?
一张引雷符贴上晃动最剧烈的左侧车窗,一条银链从天而降。隆隆巨响之中,车身平稳下来,跟乌笛对视的白眼珠也不见了。
“有门儿嘿。”章北受到鼓舞,再抽出一张引雷符,只等车身晃动时就立即出手。
好半天,车都没有再晃。
重新趴到窗户上的乌笛惊呼一声:“车子在移动!”
大伙急忙各寻适合位置向外观望,就见两边街上的门店正以缓慢的速度向后移动。
这样的场景令他们想到了面包车出现之初,也是以这样的速度向他们驶来。
只不过那时他们在外面,车上叠着许多“人”。
而现在,他们成了车上的人。
此起彼伏的心跳声响彻寂静的车内,章北握着符纸的手在不停冒汗。他看不到窗外的“人”,符纸成了没有靶子的箭,根本不晓得该往哪里射。
李南快把门票看出花来也无济于事,干脆将门票揣进衣兜,一手攥紧平底锅一手伸进背包无意义乱划拉。当他的手指被一个尖尖的东西扎了一下,李南混乱的大脑骤然清醒,他的包里有一件宝贝,林紫南给他的木刀。
他兴奋地拔出木刀,朝紧闭的车门缝刺去。
~
林紫南像个街溜子,挡住漫步前行的四人模特团。
模特团对她视而不见,径直从她身上穿行过去。
林紫南头也不回,手朝后一扬,两枚香灰硬币倒飞出去。
有说有笑的四个人立马变了嘴脸,丑态毕露争抢起来。
黑猫悄无声息转到四人身前,幽绿的猫眼微微眯着。
明明看上去就是章北几人,可章北他们不可能哄抢香灰硬币。
林紫南转回身,饶有兴致地打量这几个伪装成她同伴的鬼魅。
怎么看都一模一样。
她很想问问它们,于是她真就问了。
“喂,你们朝那看。”
四“人”下意识顺着她的手看向了蹲在它们前面不足三米远的黑猫。
黑猫难得配合地“喵”了一声。
“啊啊啊这里怎么会有黑猫!”
再顾不上抢硬币,四“人”转身便跑。
林紫南一言不发抄起菜刀,一刀一个。
直到被劈翻在地,四“人”仍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怎么,没想到我能劈着你们?”
林紫南蹲下来与它们平视,菜刀刀头在地面上反复摩擦,金属与地面摩擦特有的声响听在四“人”耳朵里,比猫叫更具惊悚威慑力。
“说说吧,”林紫南将菜刀移到“章北”面前,“我的同伴呢?”
“章北”像个受了欺负的幼儿园小朋友,鼓着腮帮子泫然欲泣。
林紫南不为所动,菜刀在它面前狠狠一劈,锋利的刀刃带起破风之声。
“他他他们上了灵车。”
林紫南蹙眉:“灵车?”
她左右看看,街上空的一眼能望到头,哪有车?
四“人”集体点头:“对,他们上了灵车。”
林紫南再劈一刀,这回不用她问,四个“人”就主动交代了。
原来阴城里有好一辆幽灵似的灵车,它随机出现在某条街道上,看见它的人要躲得远远的,千万不要多看,更不能登上灵车。
林紫南:“登上灵车会怎样?”
“章北”:“上了灵车就死啦!”
林紫南握刀的手一紧,随即放松下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
“章北”咽咽口水,小眼睛不停瞟着那把菜刀。
其他三人突然跳起,分别朝不同的方向逃窜。
黑猫起身去追,林紫南却没动:“我不需要那么多张会说话的嘴。”
她拾起掉在地上的两枚香灰硬币,在“章北”眼前晃晃。
“章北”瞅瞅菜刀瞅瞅硬币,把心一横,说道:“灵车上有许多座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必须有人上车占位,车上的人才下得来。我们就是因为他们上了灵车才得以下车的。那可是灵车哎,脑子没毛病谁会主动上去,反正我们这些阴城居民不会主动上车。你想救你朋友的话,就去骗其他人上车换他们吧。”
林紫南:“骗人多麻烦,把你们塞回去不就行了。”
“章北”连连摆手:“那可不行,每个人只有一次乘车机会,我们顺利下车的人上不去了。”
林紫南的菜刀刀锋一转:“真的?”
“章北”立马吓哭:“真的!”
林紫南挥挥菜刀,“章北”屁滚尿流逃远了。
林紫南起身,两眼阴沉地望向街道。她系在章北和李南手上的红绳并未示警,说明二人目前的处境还算安全,但如果一直被困在灵车里,早晚是会出事的。
她必须尽快找到灵车。
~
“吱呀”一声怪响,怎么都撞不开的车门打开了一条缝。
李南大喜:“门开了,快下车!”
章北和孙非凡急忙翻过车座,合力将门彻底推开。
最边上的乌笛刚要下车,一股巨力迎面将他掀翻,他一个后仰,连带身后的孙非凡也摔了个跟头。
车门以迅雷之势重新闭合。
“这是不想让咱们下车啊。”章北狠劲上来了,他管李南要来木刀,这次刺的不是门缝,而是车窗。
刀锋刺在玻璃上的一刹,那些古怪的红色纹路居然流动起来,散发出诡异的红光。
李南按住额头:“头好晕,想吐。”
孙非凡强忍不适按住李南的脑袋,将他定格在窗玻璃上的视线移开。
乌笛瞥开眼,牙签飞射向那些纹路。
纹路犹如爬虫,竟将那些牙签全部格挡出去。
离纹路最近的章北受到的冲击最大,胸口一阵一阵发胀,额角的血管都透了出来。
章北憋住一口气,两只手牢牢握紧木刀,与窗上的红色纹路展开较量。
纹路似是发现他才是必须首先解决掉的对手,所有纹路以旋涡之势向木刀的落点集结而来。纹路越密集,章北面色就越难看,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全部溅在车窗上。
与此同时,他手腕上的红绳轻轻晃动了一下。
流动的血迹与流动的红色纹路交相辉映,彼此间互有感应似的,迅速合二为一。
章北咬紧牙关,可算明白那些红色纹路是怎么来的了。
他的双臂重得怎么都抬不起来,木刀无力地垂下,再不能与纹路对抗。
车厢内响起尖细的笑声,不是一个人在笑,是很多人在笑,嘲笑。
四人心头一凛,车里还有别人?
章北死命眨着冒重影的眼睛,他怎么瞧着这空空的车上挤挤插插到处都是人呢?
捂着脑袋的李南抬眼一瞥,立刻大叫出声:“章北大哥低头!”
孙非凡和乌笛不明就里,但还是同时伸手拉住章北向前一趴。
利器破空之声从章北的后脑勺上掠了过去。
章北直觉后脑凉飕飕的,几根头发无声断落,正落在乌笛眼前。
乌笛瞪大了眼睛,问李南:“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李南福灵心至:“章北大哥正后方。”
乌笛的牙签随着他这话急射出去。
紧接着是“哎呦”一声惨叫。
李南立即抬头:“驾驶位左侧。”
乌笛的牙签紧随而至。
李南连报几个方位,乌笛的牙签从未落空。
孙非凡被迫趴在地上,以免影响乌笛牙签的射程。他趁机检查章北的伤势,还好,章北的神智还算清醒,就是黑黝黝的那张脸白得吓人。
“章北大哥你就维持这个姿势别动,我帮乌笛一把。”
孙非凡说着,抄起了他的球杆。
章北下巴抵在地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刺激着他沸腾的大脑。他的手费力伸进衣兜,摸了一大沓符纸出来。
他的眼睛无法聚焦,他只好凭借记忆挑选眼下场合能派上用场的符纸。引雷符天火符会导致同归于尽,不能用,所以他选了一张破煞符。
他听林大妹子说过,破煞符用好了比利刃都好用。
“不是不给我们开门么,”章北抹一把嘴边的血沫,将木刀插在符纸上,“干你大爷的!”
染血的符纸瞬间烧起,明黄色的火焰晃了章北近在咫尺的眼睛,却没有伤到他分毫。
木刀在符纸燃起的火光中恍若千钧利刃,劈天斩地之势将面包车斩为两段。
蔓延到整辆车上的红色纹路连带刺耳尖叫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四人身下一空,重重摔到地上。
面包车不见了。
孙非凡挥出的球杆被一只手里的手握住,他抬起眼,对上的是林紫南关切的目光。
“你们没事吧?”
看见是林紫南,孙非凡怔愣片刻,两腿一软躺倒在地,剧烈起伏的胸膛像是个破风箱。
林紫南挨个看一遍,当她将压在最下面的章北翻过来时,眉头一下子就皱紧了。
章北眯缝着眼睛,瞳孔有些涣散,一口气上不来便会有生命危险。
偏偏这阴城里没有急救的医院。
林紫南找出一张固魂符贴在章北脑门上,这是一种并不高明的续命手段,她必须先留住章北的一口气。
就在她思索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挽救同伴之际,一只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伸了过来。
“这是治内伤的特效药,”来人是方白雨,她的手里躺着一颗红色的小药粒,“你给他喂下去,说不定能救他一命。”
林紫南感激地望她一眼,接过药丸塞进章北嘴里。
随即她割破手指在章北额头,胸口,后背各画了几笔。待她忙活完,章北的脸上浮现出少许血色。
“林大妹子,”章北睁开眼,虚弱而笑傲地笑起来,“这次我们靠自己闯出来了。”
林紫南重重点头:“对,你们是靠自己闯出来的,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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