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监视
白池走后，御书房一条隐秘通道打开。
脸色白皙的谢丞中从密道之中走出，对商皇郑重地行了臣子之礼。
商皇很早以前便对他说过，不必拘泥于这些礼节，可谢丞中却执意遵循。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为礼，礼不可废。”这是当时谢丞中的回答。
“陛下耗费如此心神，传授白池修行感悟，可见陛下对苏先生确实敬重有加。”谢丞中笑道。
“不只是对苏先生，白池本身也颇具灵性，是个有趣的小丫头。”商皇的脸色此时也稍显苍白，但他对此却不以为意。
“如今大战一触即发，陛下切不可再有任何消耗了。”谢丞中担忧道。
商皇摆手笑道：“无碍，只是耗费了些精力罢了。你认为司马空会执意开启大战？”
司马空，晋国皇帝，如今已年过古稀，擅兵法，未曾修行。
谢丞中摇摇头，“我不能肯定，但以我对司马空的了解，仅仅一幅‘江山社稷图’是不足以震慑住他，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等待，等待他的决定。”
“若是大战不可避免，我们也无须退让，虽然提前揭开了一张底牌，但这张底牌也起到了足够的价值。”商皇沉吟道。
“若‘江山社稷图’未有损坏，这张底牌或许会给司马空一个很大的惊喜，可惜了。”谢丞中摇头道。
原来商皇手中的神器“江山社稷图”并非完好，现在甚至已不能称之为神器！
其实谢丞中很早便知道“江山社稷图”已有损坏，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但重要的是，除了商皇与他，天下所有人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这全天下唯一一件神器就在商朝，那么这件神器便还是神器。
直至晋国近日征战的意图愈发强烈，于是他便设计了这一记先手，将“江山社稷图”在扶摇会中公布于众。
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不言而喻，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会对商朝产生一定忌惮，他们相信这件事很快便会传到晋皇耳中，届时晋皇将不得不重新考虑征战的决定。
如果能起到威慑作用，让晋国停止进攻，那是最好不过，即便不能，这件已损坏的宝器本身也已提供不了多大的帮助，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却能在大战期间，使晋国承受足够的精神压力，可谓一举两得。
“当年那场大战打得民不聊生，我也是偶然听先祖谈起那场巅峰之战，参战之人无不是化意境强者，秦帝更是化意境巅峰，手持神器‘江山社稷图’，无人可敌，加上同为化意巅峰的秦无双，若非三大势力无数强者以性命为代价强行重伤他们，或许最终胜负仍会有所改变。”饶是商皇仅仅想象当时的画面，也不禁有些恍惚。
秦帝，大秦皇帝，原名秦政，统一天下后，改名秦帝，寓意千古一帝，以彰显其尊崇。
“但即便如此，秦帝和秦无双仍是重伤逃脱了。好在三大势力攻下了咸阳城，在那不久，先祖就伤势过重…”商皇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史书记载那场大战过后，整个天下元气混乱不堪，连下三月暴雨，土地颗粒无收，导致百姓颠沛流离，三大势力境内死了数十万人，其中饿死的便有十多万，宛如人间炼狱。”谢丞中怔怔道，“所以我才要极力避免商、晋两国大战，否则这一幕便不仅仅只是历史。”
“睿儿那边如何？”
“一切安好。”
商皇点点头，对于幼儿曹睿，他其实倾注了最多的心血，只是曹睿还未意识到而已。
“这次扶摇会你怎么看？”
“陛下是想问那小和尚？”
“那孩子天赋过人，除本身佛法深厚之外，对道教典籍似乎也了解颇多，更令我意外的是，他在修行方面的进展极为迅速，加之强大的领悟能力，倒是与灵儿极为相似。只是当今佛门势微，已太久没有见到什么僧人，如今却突然出现这等来历不明的天才，实在让我有些担忧。”
“据臣得到的消息，此人在鱼龙镇出现时，身上并无明显元气波动，除非有功法掩盖，否则只能说明当时的他甚至还未开始修行，若从那个时候算起，至今不过短短数月，从零至知守中境仅用数月，其破镜速度之快，恐怕当属世间第一人了。”
“苏先生被称为百年一遇的天才，突破至知守中境也用了三年时间，如此算来，这小和尚天赋岂非更甚？”
“还是查不到来历吗？”
“根据鱼龙镇那边的反馈，沿着足迹一路追踪至一座村庄后，足迹便消失了，经探查，那座村庄已有数十年未曾住人，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线索到此便断了。”
“来历神秘，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臣让影卫始终保持对此人的监视，在扶摇会第二试与第三试之间，同样是一位小和尚来找过他。”
“哦？所为何事？”
“暂且不知，影卫无法太过接近，毕竟宋有道也在，容易产生误会。不过这位不知姓名的小和尚只待了三天便离开了，影卫一路跟踪，最后依旧跟踪到那座村庄。”谢丞中说到这，顿了顿。
“结果如何？”
“人，凭空消失了。”谢丞中沉声道。
“凭空消失？”
“是的，影卫将范围缩小至村庄中的一座寺庙之中，那人进入寺庙后便没有再出来，影卫随后进入查看，发现已无任何踪影，整个寺庙除了大门，没有任何其他通道。”
“密道呢？”
“翻遍整个寺庙也没有找到。”
“凭空消失么？让影卫严加看守，但若有人出现，不要惊动他们，密切监视即可。”
“是。”
“看来丞中你的担心是对的，这个江流儿背后一定还有人。”
“我怀疑，他的出现与晋国有一定的关联。时间上，太巧了。”
“静观其变吧，保持监视即可。”
“是。”
此时的江流儿根本想不到，随着天赋的展露，自己的一举一动已被商皇所监视，甚至已追溯至数月前的足迹，一场风云变幻在所难免。
如今道教乃天下之国教，当然，除了商朝，晋国与荒族其实对传道并不热衷，一来是防止道教对两大势力的渗透，二是保持百姓对自身势力的忠诚。
不热衷却也不代表会刻意阻止，因为两大势力中的百姓也有许多信道者。
天下道观林立，最具盛名的无非两座：青城道观、龙虎道观，后者为当今的道教圣地，首代天师的证道之地，加之青城道观因观主逝世，盛名渐弱，龙虎道观便成为了全天下信徒最向往的一个地方。
龙虎山上每日游客络绎不绝，香火极旺，一炷香、一根签便收香客数两银子，若是解签，还需加钱。要知道，普通百姓一口之家，一年收入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而已，但即便如此，山上的香火仍是终日不断。
龙虎山地势颇高，风景秀丽，奇山异石，曾有诗云：碧水丹霞踞虎龙，洞天福地隐仙庭。许多信徒定居在龙虎山脚，因为传闻常年在此居住可延年益寿。
龙虎山共建有十大道宫，十个道庵，五十座道院，八十一座道观，其繁荣景象可见一斑，最负盛名的自然属当今道主修道之所在的“上清宫”，位于龙虎山顶，当然并不对外开放，甚至游客根本到不了山顶。
上清宫占地极大，说是一宫，其实内部又有二阁、三馆、六殿。
此时在一间丹气弥漫的房间之中，道主张谦之屏息凝神，盘膝坐于绒垫之上，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肢体并未接触，而是悬浮于绒垫之上。
张谦之具体年岁无人知晓，只知是上任道主的首徒，比已逝的青城观主陈抟年长几岁，但不论如何，其年纪必然已至中年，但此时看去，其相貌极为年轻，若不是气象巍然，很难想象他便是道门第一人。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闭目修炼的张谦之缓缓张开双眼。这里是上清宫的最深处，别说游客，即便是龙虎道观的普通道士也无法走到这里。
张谦之自然知道门外是谁。
“师傅。”门外传来李懿元的声音。
“进来吧。”
李懿元推开房门，恭敬行礼，张谦之仍保持修炼姿势，开口道：“寻为师何事？”
“师傅，徒儿想求一功法。”李懿元低着头，轻声道。
“一气化三清？”张谦之仿佛已经猜到李懿元心中所想。
“师傅明鉴。”
“因为扶摇会？”
“是。”
“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你乃道门中人，又何必执着于胜负之分，这对你的修行不利。”
“徒儿明白，徒儿并非不服输，胜败已然看破，徒儿只是想要变得更强，以徒儿的资质，若只是如此修行，恐怕一辈子都无法超越师妹。”
张谦之悠悠叹了口气。
“你可知一气化三清乃道门最强功法，想要习得何其艰难，若你最终无法修炼成功，将终生止步于不惑境，你可能接受？”
李懿元低着头，无法看清表情，但张谦之知道，他在犹豫，在挣扎，在做最后的抉择。
良久过后，李懿元平静道：“徒儿愿一试。”
“你本就天资过人，若能放下这执念，未来成就未必会低于为师。唉，但执念又岂是如此容易便能放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罢了罢了，未曾入世谈何出世。”张谦之屈指一弹，一道光点迅速射入李懿元识海之中。
“一气化三清乃道门祖师所创，经历代道主改良后，无需任何物质承载，刚刚投入你识海之中的便是一气化三清的修行之法，同时凝聚了历代修炼者的感悟，对你修练会有巨大帮助。按照道门门规，一气化三清只有历代道主方可修行，为师也只能帮你到这了，去吧。”张谦之缓缓闭上双眼。
“谢师傅。”李懿元退出房门，淡漠地望向大殿中摆放的圣人之像，隐藏在深渊之下的蛟龙不安的躁动着，渴望冲破世俗枷锁、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李懿元走后，房间之中再次响起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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