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金刚不坏身

江流儿此时感到体内所有骨头与器官仿佛在被巨石蹂躏，现在他所能做得不过是尽可能支撑更长时间。

不过仅仅几息过后，他的身体便开始轻微颤抖起来，皮肤上渗出细密血珠，脸上充满痛苦神色。现在的他，甚至无法分出一丝心神默念清心咒。

身后金色法身如同江流儿本人一般颤抖起来，且幅度越来越大，没过多久，法身上便出现十多条微小裂缝，似乎即将崩溃一般。

尽管江流儿已经达到知守境，但只是初入此境界，加上他的境界提升实在太快，导致根基不稳，无法真正掌握这境界该有的玄妙之处，也还无法完全领略这个境界上应有的风光。

要知道，即便天赋如圣女等人，从修行开始到进入知守，也花费了数年的时间，而他只用了短短几个月。

砰的一声，法身破碎开来，江流儿猛然睁开眼，原本强行咽下的鲜血不受控制喷吐而出，接触到面前空气时竟直接被压迫为血晶，掉落在地后一一破裂，可见其面对的压力有多么强大。

法身破碎，江流儿抵抗的压力瞬间增强，胸骨在顷刻间断裂开来，剧烈的疼痛直达大脑，差一点便令他昏迷过去。

如果昏迷，他将直接被淘汰。

此时，之前生死战斗经历过的疼痛与心性发挥了作用，佛门本就考验心性，讲究以此生之难达彼生之岸，虽然还没有亲身经历过世间疾苦，但从小便在佛门熏陶下的他，本就不是心智孱弱吃不得苦的人，否则也不可能直面死亡而不退缩。

他在心中重喝一声，强行清醒，只是这样感受到的疼痛将更加清晰，也无法帮助他抵抗压力。

该怎么办？

江流儿也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办了，他只是遵循内心的声音，那道声音告诉他，如果坚持不下去被淘汰，那么他一定会后悔。

说起来他确实有些傻，为了虚无缥缈的信念就能放弃生命，为了一道不知所谓的声音就令自己痛苦万分。

就在他苦苦承受庞大压力即将血管破碎时，气海处那滴暗金色水珠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化为点点金光散布在体内，凡是金光所触及的地方，无论是破碎的血管亦或是破裂的胸骨竟开始自行修复！其余部分金光溢出体外与破碎的法身融合后覆盖在了他的皮肤上。

此时江流儿仿佛进入了无意识状态，却没有被规则传送出去。

只见他神色由痛苦转为宁静，好像感受不到压力一般，原本溢出的鲜血也被金光吸收，他的状态竟开始渐渐回复。

宋有道与单都无暇顾及他人，自然也不知道此时江流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强如考官莫邪与皇宫内几位大佬竟也没有发现他的转变。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能够坚持下来的众人也再次适应了这个程度的压力。很快香即将燃尽，苦苦支撑的众人都在心理祈祷，千万不要再增加压力了，如果再增加，想必能坚持下来的人绝对只有少数。

好在到香燃尽的最后，压力仍然保持在六倍增幅的状态。

但即便这样，也有许多人在途中被淘汰。

时间缓慢流逝，但走得再慢，也终有尽头。当最后一点灰烬掉落的时候，众人只感觉全身一轻，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轻盈通透起来，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进行庆祝时，耳边就传来了一道动听甜美的声音。

“恭喜你们，通过第一试，现在你们有一刻钟的时间恢复调整，一刻钟后，我会宣布下一试内容。”玉玲珑笑着说道。

众人一愣，向玉玲珑望去，发现莫邪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但体内吱嘎作响的骨骼告诉他们，刚才那恐怖的压力绝非幻像。

只不过此时全身不再受到压力侵袭，反而无比轻盈，他们感守到对元气的感知力明显更加清晰，有人甚至趁此突破了境界！

如果不是没有一丝力气，他们一定会兴奋地嚎叫起来。

场中绝大多数人的衣服已经完全贴合在皮肤上，汗水不断从衣襟上跌落，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但这不妨碍他们相互拥抱庆祝。

撤回压力的一瞬间，宋有道就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虽然他没有直接以肉体接触压力，但那股威压与不得停歇的精神输出，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体力，每时每刻的威胁压迫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相信，这也是在场绝多大数人的状态。

“没想到今年的试练竟然这么难，这还只是第一试而已，竟然已经淘汰了两百多人，将近一半的人数，这应该是往年第二试淘汰的人数了。”宋有道苦笑道。

单也顾不得女侠风范，一屁股坐在地上，揉了揉发麻的肩膀道：“是啊，那位老师也太变态了，最后时间产生的威压非知守境根本挡不住，他本人至少也是不惑境强者。”

宋有道叹气道：“照这个情形，别说前三，能否进前十都难说了。”

单得意道：“不过，我感觉经过这次的压力锤炼，我只差一线就能突破到知守上境了。”

正打算休息一会儿的宋有道身体一顿，冷笑一声，悄悄释放出境界，嘚瑟道：“不好意思，我也不想炫耀的，是你逼我的。刚才一不小心就突破到了知守中境。”

单哼了一声，故意不去看得意的宋有道，白白错失了一次打击他的好机会。

她无视宋有道的冷嘲热讽，然后突然记起身边还有个小和尚怎么没了声音，转头去看，只见江流儿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原本出现在他身后的金色法相化为点点金光流淌在他皮肤表面，朴素的衣服在这光泽下却显得熠熠生辉。

此时小和尚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似乎他就是法相本身。

金色光点没有维持多久，竟透过白衣渐渐融入皮肤、骨骼最后是血液，他皮肤上的色泽才慢慢退去。

当金光尽数被吸收后，小和尚才悠悠醒来，一睁眼便看到盯着自己看的宋单二人，奇怪道：“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宋有道蹙眉道：“你刚才似乎有些奇怪，你没有任何感觉吗？”

“感觉什么？”江流儿反而更加困惑了。

宋有道沉吟片刻，抽出赤霄剑，二话不说就往小和尚手腕割去。

江流儿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当手腕感到些许疼痛时才大惊失色，他倒吸一口凉气，以为自己的手已经被切下来了，低头看去才发现，手腕处不过留下了一道白痕。

他有些生气道：“你干什么？！”

宋有道讪讪笑道：“做个试验，别激动，你不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你看。”他指着江流儿手腕间那道白痕，不禁无语，虽然自己没有用力，但以赤霄的锋利程度，即便普通硬石也应该被切割开来了，此时却仅在小和尚手上留下一道白痕，这身体到底是有坚硬？

江流儿看到手还好好地留在手臂上，不禁松了口气，楞了楞后才意识到宋有道的意思，他多少知道一些赤霄剑的锋利程度，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宋有道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刚才只看到你的身体上覆盖了一层金色光点，然后光点被你吸进了体内，你整个人都变成了金色，直到金色褪去你才醒过来，然后单就让我砍你一刀试试，这可不怪我。”

单没有理会宋有道，曲指弹在江流儿手背，竟发出金石撞击的声响，不确定道：“这难道是金刚不坏身？”

江流儿熟读佛经，自然明白单说得金刚不坏身是什么，但他也从未见过，反问道：“你说得是《大宝积经》中的金刚不坏身？”

通过不断敲击，单愈发肯定，点头道：“应该没错，《大宝积经》中有记载，如来身者，即是法身，金刚之身，不可坏身，坚固之身，超於三界最胜之身。因此金刚不坏之身也被称为佛身，但不是说只有修成佛门所谓的正果后才有吗？”

宋有道诧异道：“你怎么这么了解？”

单犹豫片刻后说道：“荒族有很多佛书，小时候老师经常逼着我看，看得多了自然就记住了一些。老师说，佛门中人大多也是炼体者，虽然与我们炼体方式不同，但能相互借鉴。”

“为什么荒族会有很多佛书？”宋有道更加诧异。

“我哪知道。反正就是有呗。”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通过光境反映在了皇宫众人面前，还好光境无法传递声音，否则被坐在皇宫中的各位大佬听见，恐怕又是一番动荡。

江流儿对佛经可以倒背如流，但对修行一事仍存在许多空白，他仔细地回想了下，茫然道：“我也不清楚，一开始感觉身体很疼，血管像是要炸开，差点就要坚持不住了，就在我要昏迷过去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破了，然后包围着我，只感觉全身暖洋洋的，后来就失去了意识。”

他不知道的是，那点点金光并不全是法相所化，部分是由气海中那滴暗金水珠所形成，但正是因为有它了的引导与参与，才能帮助江流儿在无意中修成这金刚不坏身，更准确的说是金刚不坏身的雏形。

只是如今这滴水珠明显要比之前的小上不少。

宋有道拍拍江流儿肩膀，语重心长道：“反正是好事，找不到原因也无所谓，咱们江湖中人，就讲究个知其然，不用知其所以然，懂不？别纠结了，赶快休息，按照第一试的变态规则，第二试肯定更加困难，可别没到对战就被淘汰了啊，我可是在我们三人中下了重注的。”

江流儿不理解道：“什么重注？”

单不屑道：“每年扶摇会赌坊都会开盘，对各个参试者最终的名次下一定的赔率。我说你这人不仅无赖，还贪财，真不知道是怎么修炼到现在这个境界的。”

宋有道嘻嘻笑着。

年轻真是一件好事，即便刀山火海在眼前，即便害怕的双腿发颤，你也会嬉笑怒骂着冲上前，将刀山砍断，将火海填平。

我想，这便是对勇气最好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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